只是他雖然保住了陣地,沒有最終崩潰。但在他的對面,同樣死戰不退的日軍卻是已經在他的前沿,打下了不少的釘子。其中距離他的主陣地不足三十米處的一個最大一個釘子,用戰死的日軍屍體壘成的簡易工事後面,足足有埋藏著日軍的一個小隊。
而剩下的幾個釘子,每個至少也有十多個日軍。這些日軍在輕機槍和擲彈筒的掩護之下,死死的釘在前沿,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給眼前抗聯已經不多的守軍,在最關鍵的時刻,來上最致命的一擊。以圖在一舉將眼前的抗聯部隊全殲,打掉這個戰場上的抗聯最高指揮部。
面對著釘在自己眼前,最近距離還不足三十米的這些釘子,李明清現在卻沒有那個實力打一個戰術反擊將他們全部拔掉。只能讓他們在那裡釘著,隨時可能給自己來上最致命的一擊卻無可奈何。
而對於李明清來說,最要命的不僅僅是日軍現在已經在他的前沿陣地前面釘上了不少的釘子。而是他此刻僅剩的一挺本身子彈就不多的重機槍,此時因為之前的戰鬥中面對日軍潮水一樣攻勢,早就將節省子彈的念頭丟到腦後,本就不多的彈藥已經消耗一空。
在日軍擲彈筒的全力壓制之下,在戰鬥之中李明清又丟掉了一挺重機槍。一個小時的激戰下來,他只剩下了一挺此刻已經沒有了一發重機槍彈的彈藥。儘管他派出了僅存幾個老兵,利用日軍攻擊極少的間隙,從陣地前的日軍屍體收集了不少的七七毫米子彈。
原本他以為日軍這種步槍也是七七口徑的,自己手中的九二式重機槍應該可以勉強的使用。但當這些子彈拿回來之後,他才哭笑不得的發現。這些同樣日本人知道的七七口徑的子彈,卻是無法在自己僅剩的這挺九二式重機槍上使用。
原本他還以為都是七七口徑子彈,又都是日本人生產的子彈,這些日軍新式步機槍使用的七七口徑子彈,能與九二式重機槍通用。結果那裡想得到,被自己派出去收集彈藥的兩個老兵付出一死一傷代價,收集來的這千餘發七七子彈,九二重機槍根本就用不了。
因為抗聯之中一直講究輕武器彈藥口徑通用化,就算之前槍械口徑很雜,但也至少一個部隊之中儘可能的口徑統一。如果全部裝備七九口徑的武器,那麼所有的武器都是七九的。如果是六五日式口徑的,全部的武器都是六五式的口徑。
除了重機槍,因為數量的原因口徑相對雜亂之外,其餘的輕武器彈藥都是儘可能做到通用的。即便是口徑繁雜的重機槍,也儘可能的使用波蘭的七九口徑,日式的七七口徑和法制的八毫米口徑這三種數量最多的機槍。
其餘少量的蘇制口徑重機槍,雖說彈藥獲取來源有保證,但因為數量的原因,也儘可能的不用。他那裡想到,日軍自己生產的兩種七七口徑的子彈不通用不說,口徑還是一模一樣的。收集來的上千發子彈,九二式重機槍使用不了。
而沒有了重機槍的火力支撐,僅憑僅剩的三挺法國造M一九二二式輕機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得住日軍再一次的進攻。而且這僅剩的三挺法國造的輕機槍眼下剩餘的彈藥,也已經所剩無幾了。只有一挺從日軍手中繳獲的日軍新式輕機槍,彈藥還相對充足。
看著陣地上已經剩餘的不到一半兵力,再看了看此刻就隱蔽在自己身後,依舊沉默的王德耀和他身邊最後一個連的部隊。已經做好最壞準備的李明清,還是沒有張口請求增援。他知道戰鬥打到這個份上,王司令還未增援,就是認為還沒有到最關鍵的時刻。
雖然是政工幹部,但此刻的李明清已經明白了王德耀的想法。王司令這是拿著自己和自己的部下,當做一個專門給日軍放血的血槽。讓自己盡最大可能的削弱日軍的戰鬥力和兵力,以便他在最關鍵的時刻投入他身邊的那支生力軍一舉奠定勝負。
李明清看著自己陣地之前遍地的日軍屍體,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的部隊的確快要打光了,但日軍倒在自己陣地前的也至少在一個多中隊。但自己周邊,至少還有兩個日軍中隊。也就是說,想要達到王德耀的要求,自己還得要堅持。
但眼下部隊已經打殘,所有的輕重機槍眼下只剩下三挺子彈加一起也不足一百發的輕機槍,手榴彈也消耗一空。至於那六發被他留作最後殺手鐧的六零炮彈,則早在十分鐘最前,日軍最後一次衝鋒的時候,就已經打光了。
如果不是被自己留在最後關鍵時刻使用的這六發六零炮彈,自己的陣地恐怕十分鐘之前就丟掉了。但最後的一點壓制火力,也已經打光的。現在只能依靠步槍和幾支還有子彈的衝鋒鎗的自己,還能堅持到王司令要求的那個時候嗎?
幾次親自參加與衝進自己陣地日軍肉搏,此刻手中的手槍子彈早就已經打光的李明清。將自己擔任連指導員時候,上級配發的這支防蘇軍TT手槍的手槍拆卸開來,將零件散著丟掉。又拿起一支繳獲的日軍新式步槍,壓上一個彈夾,又上好刺刀之後。
將文件包摘了下來,拿出一張紙來快速的紀錄著戰場上每一個幹部、戰士的姓名。他的記憶力相當的不錯,無論犧牲還是活著的,他將一個個的名字都紀錄了下來。就連那兩個因為畏縮不前,想要當逃兵而被讓親手擊斃的逃兵的名字他都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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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日軍下一次的進攻絕對會是全力以赴。對於自己來說,如果王司令那邊還認為沒有到最後時刻,再不發起攻擊的話,那麼自己也就沒有下一次了。自己手中的兩個連,雖說是拼湊起來的,自己真正的部下只有一個連。
但在這一戰之中,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因為不是一個建制而不服從指揮。現在不管他們是哪個營,或是那個團的部隊,都是自己的部下。他不管是臨時的部下,還是真正的部下,他不能讓自己的這些戰士,成為失蹤的人員,連一個烈士稱號都無法得到。
至於那兩個逃兵,李明清還是把他們的名字也記錄了下來,也算是一個小私心吧。這兩個人雖說因為試圖逃跑,死在了自己的槍下。但他們畢竟是自己手下的戰士,將他們寫上,他們的家屬會因為他們成為烈士,而受到地方政府的優待。
逃兵的事情如果傳出去,不僅他們的家屬會臉上無光,一些待遇也無法得到。現在李明清想想,如果不是當時形勢危急,一個人動搖可能會引起全線動搖。自己為了保證陣地安全,也不會下這樣的狠手。
兩條自己人的生命,就這麼倒在自己的槍口之下,李明清也多少有些後悔自己處理的太重了。只是現在人已經死了,也就不要太過於糾纏末節了,還是看活人吧。這兩個阿城入伍的新兵,家屬還在根據地內。自己這麼做,可以讓他們享受到烈屬的待遇,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寫完所有人的名字,又仔細檢查一遍發現沒有遺漏後,他沒有叫步話機通訊員,而是將跟著自己行動的營部文書叫了過來。李明清費力的將被日軍刺刀劃傷的左腿擺正,將手中的紙條交給文書:「你馬上把這個送到後面王司令那裡告訴他,我已經盡力了。至於其他的,我只能說一句對不起了。」
「這些人是今天所有在這裡,已經犧牲或是將要犧牲人的名單。我沒有辦法轉交給上面了。請王司令在戰鬥結束之後,交給上級和地方政府。你告訴王司令,今天我會和所有的兄弟們,一起堅持到最後的。勝利永遠屬於抗聯,屬於我們。」
將紙條硬塞到不想走的文書手中,將眼睛通紅的文書趕走。李明清一把拽過步談機員,直接將他背上的步談機拽了下來,讓步談機員將頻率調到與炮兵聯絡的頻段後,拿過送話器直接開口呼叫所有的炮兵。
無論是身後一直因為兩軍幾乎全部攪在一起,而無法開炮的一五五榴彈炮和一二二火箭炮,以及七十五毫米野炮,一百五十毫米重迫擊炮。還是跟隨部隊衝殺,此時卻不知道衝到哪裡去的一零七火箭炮,團屬八二迫擊炮。
他直接用明語開始呼叫,並一遍遍的報上自己所在的坐標。之前的戰鬥之中,形勢在危急他也沒有敢呼叫炮兵支援。因為戰場上實在太亂套了,除非以自己陣地作為坐標,火力覆蓋控制在周邊二百米的距離之內。
否則出膛的炮彈落下來,弄不好會落在自己左右兩邊,現在還在激戰的戰場上。而在向外一些,他就不知道支援炮火會落到自己人頭上,還是日軍的頭上了。自己這裡,不過是整個戰場上的一個小核心,周邊五百米的距離之內,還有多處正在激戰中。
而就在此刻,自己眼前這股日軍身後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就有槍炮聲傳來。兩翼五六百米處,也正在激戰之中。而且傳過來的槍炮聲,有越來越密集的趨勢。也就說明,那邊有自己人的部隊正在拼命向自己靠攏,只可惜自己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這是讓李明清之前無論形勢再吃緊,也一直不敢呼叫炮兵火力支援的原因,因為他不知道一發炮彈落下來,是死的自己人多還是日軍多。一發一二二火箭炮的覆蓋範圍就有一個足球場大,如果一發炮彈打偏了,那麼倒霉的不僅僅是日軍,還有自己人。
投鼠忌器的結果,就是只能將所有的壓力,都由自己來背。但在眼下,陣地既然已經即將守不住了,那麼就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以自己陣地為中心,那麼對周邊還在激戰的兄弟部隊,帶來的誤傷也會最小化。只不過現在還在陣地上的這些人,就有可能?
但形勢逼人,只要能保住陣地不失,給日軍最大的殺傷,達到王德耀所要求的態勢,玉石俱焚他並不在乎。而且玉石俱焚,也是他眼下唯一能夠選擇的,也是唯一能夠做到的。因為他清楚,下一次的攻擊對於自己來說,將會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