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佐佐木到一中將這些就差沒有指著自己鼻子罵自己部下為飯桶的話,自尊心很強的山岡道武就算脾氣再好,日軍部隊中等級再森嚴,也有些忍受不住。更別說這個也算是少年得志的山岡道武也算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傢伙。
對於佐佐木到一中將的指責,山岡道武克制住心頭的怒火,儘量用平緩的語氣道:「閣下,請您不要如此的指責我們的特工人員。您做過多年的滿洲國軍事顧問,我想您應該明白我們之前破獲反滿抗日武裝秘營,摧毀他們抵抗的決心與能力,一是他們的秘營大多建立在容易出擊的淺山地區。」
「二是我們在摧毀那些所謂的反滿抗日份子賴以生存的秘營時,很多的時候都可以藉助到他們所謂的叛徒口供。正所謂堡壘最容易攻破的地方是它們的內部。」
「有了那些對他們知根知底的叛徒引路我們摧毀他們的補給往往事半功倍。而對於這支支那反滿抗日武裝來說,我們一是沒有抓到過任何的戰俘。二,到目前為止他們內部還沒有出現叛徒。」
「我們進山的特工人員在與他們那些所謂的偵察部隊遭遇的時候,曾經想過捕捉他們的人員,以套取口供。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的警惕性極高,而且貌似受過專業的反捕俘訓練。我們的特工人員非但沒有得手,還在捕俘行動之中損失慘重。」
「沒有俘虜的口供,沒有叛徒的指引,只靠我們的特工人員只能硬著頭皮與其正面接觸,希望能夠套出對我們有用的信息。這麼做對於特工人員來說意味著什麼,我想閣下應該清楚。那些支那人明顯很狡猾,對於我們偽裝的極好的特工人員也是並不信任。甚至有一點點可疑之處便痛下殺手。」
「不要說那些貪生怕死的滿洲國特工人員,就算我們大日本帝國苦心培養的那些支那通特工人員,除了極個別的人員之外,竟然大部分被他們識破。這一點卻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我們的那些特工人員幾乎全部都是自幼在滿洲長大的,其生活習慣與語言與一般的滿洲人並無差別,怎麼還是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難道這些支那內地人會讀心術,能看透對方的心思不成?」
「閣下,您對於帝國特工人員的能力我想您應該不陌生。去年支那事變,帝國特工人員在與支那軍作戰之中,獲得了大量的支那軍情報,為帝國建立了赫赫戰功。但這次卻沒有想到這滿洲國的深山老林中受到了這麼大的損失。」
「閣下,當初若不是石原副參謀長閣下請求,關東軍情報課根本就不會為了一小股由逃出戰俘營的支那軍俘虜組成的武裝而派遣這麼多的特工人員進入山林之中的。也正是這麼大的損失,我才相信這些情報是真實的,可信度也是有的。」
對於山岡道武的這些可謂是頂撞的話,佐佐木到一心中雖然很憤怒,但到底是中國通出身。對於其軍事生涯近有大半在中國渡過,對大部分地區的中國的脾氣、秉性很了解的佐佐木到一中將來說,山岡道武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壓下心中怒火的佐佐木到一,拿起情報又從頭仔細看了一遍後道:「山岡君,對於這些情報人員對於帝國的忠誠度與能力,我並不懷疑,但這些情報的可信性卻是並不大。」
「那麼多的情報人員都暴露了,你怎麼就知道倖存下來的這幾個情報人員會不會是那些支那人留下來迷惑我們的眼線的?他們那些話是不是為了掩蓋什麼」
「閣下,對於情報的真實性不是我們在這裡評估出來的,它是需要檢驗的。這份情報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我們在調集兵力對情報中所指出的範圍進行一次拉網清剿後不就什麼都明白了?」
儘管一直壓制著心中的怒火,但山岡道武的這些話,最終還是將佐佐木到一的火氣徹底的掀了出來。佐佐木到一拿著紅藍鉛筆在地圖上按照情報上所說的地區畫了一個大圈子,冷冷的道:「山岡君,你說到是很輕巧。」
「山岡君,按照這裡的地形來說,你打算調集多少兵力對這裡進行清剿?一萬?還是兩萬?作為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帝國軍官,你應該清楚,我們在對那裡進行拉網清剿的時候,封鎖線非但不能撤銷,還需要加強。」
「閣下,第四師團的第八聯隊已經完成對下江地區的所謂抗聯的第二、三路軍的清剿,即將調至寧安、葦河一帶配屬您的指揮,擔負對張廣才嶺一帶的清剿。」
「有了第八聯隊的協助,再加上目前調集的兵力,依我看完足夠完成對那裡的清剿。或是我們使用第八聯隊將參與封鎖線的部分滿洲國軍撤換下來,由他們執行清剿任務。同時,按照慣例,選派部分關東軍作為督戰隊使用,」
「我雖年初才調任關東軍情報課長,但卻也聽說過中將閣下號稱滿洲國軍之父,所謂的滿洲國軍是閣下一手訓練與組建的。我們動用滿洲國軍進山清剿,正可以向東京以及關東軍表明中將閣下的功績。
「而且,若是對那裡的清剿,即便是沒有發現那支支那軍,那麼我們也可以使用排查法來確定那些支那軍的大致藏身位置。既然敦化北部的山區沒有發現我們的對手,那麼他們只能藏身在寧安西南部的山區中。這也是他們放棄敦化北部作為藏身地點之後,唯一的選擇。」
對於佐佐木到一的反問,自士官學校畢業之後,便一直是地道情報官員出身山岡道指著地圖回答道。對於佐佐木到一中將聽到自己的對敦化北部山區採取拉網似清剿的建議之後,眼中流露出得那一絲蔑視,山岡道武很清楚的看了出來。
對於佐佐木到一的蔑視,讓山岡道武感覺到異常的憤怒。他作為情報課長,主要的任務為關東軍的行動提供必要的情報支援。他的視線更多集中在滿蘇邊境那邊的那頭實力強大的北極熊身上。
至於滿洲國內的這些反滿抗日分子並不是他的主要工作範圍。被是石原副參謀長指派過來協助這位驕傲的中將閣下圍剿這些毛賊,在山岡道武看來,已經是對自己大材小用了。至於抽調多少兵力,那是作為此次進剿總指揮的佐佐木到一的事情,跟他這個情報課長並無半點關係。他的任務是為軍事行動提供必要的情報保障,而不是親自指揮部隊參與進剿。
不過對佐佐木到一的這些話,憤怒歸憤怒,但畢竟作為高級幕僚,山岡道武的腦袋還是相對冷靜的。他知道若是自己意氣用事,到頭來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在自己臨來之前,石原副參謀長曾再三交待讓自己配合好這位中將。所以猶豫了一會,山岡道武還是回答了佐佐木到一的問話。
對於山岡道武的回答,佐佐木到一報以一絲冷笑的道:「山岡君,你的情報工作做的如何,我不知道。但這軍事理論,你還是需要好好學習的。難道你的那些軍事知識,都還給了士官學校的老師不成?」
「抽調第八聯隊,你說的輕巧。第八聯隊能出動的不過三千餘人。對於這百餘里的原始森林來說,這三千人就像將三千條小魚放到日本海之中。
「而你自己看看,在保持原封鎖線不動的前提之下,你還能抽調多少兵力進山清剿?我們需要的是殲滅這些反滿抗日武裝,維持做過帝國生命線滿洲的穩定。而不是打一場擊潰戰,將這些反滿抗日份子擊潰,使其成為流寇。」
「這支反滿抗日分子與其他的反滿武裝差別很大。他們不是分成小股部隊活動,據分析其前幾次戰況來看,他們始終是抱成一團。對其拉網清剿,就需要我們至少調集其十倍的兵力,否則其很容易被其逃脫。這裡不是南滿的平原,是山地縱橫,森林密布的北滿。而我們要的是殲滅戰,而不是擊潰戰。」
「而且這些支那人手中掌握著帝國的最高機密,我們不能放過讓他們的一兵一卒流竄出去。按照東京和關東軍司令部的要求,我們甚至不能採取對其他反滿抗日分子那樣採取逐步削弱的辦法。只能一鼓作氣全殲之。」
「按照你的那個辦法,按照我們對付滿洲境內的反滿抗日分子的慣用手段,我們只能打一個擊潰戰,而無法全部的殲滅他們。這些支那人甚為狡猾,一旦發現我大舉清剿,而封鎖線削弱的情況,他們會尋機開溜的。一旦讓他們溜出封鎖圈,將帝國機密泄露出去,不單單是我,就連你山岡君也無法向關東軍以及東京大本營交待。」
「所以山岡君,我需要的不是這些可能、大概的猜測,需要的是他們的確切位置。告訴你的那些特工人員,在沒有親眼見到他們秘營的情況之下,就不要發回這些沒有什麼太大作用的報告。」
「中將閣下,很抱歉。現在大雪封山,我們的特工人員在山中活動很艱難,尤其是補給極為困難。而且據關東軍航空兵發來的氣象信息來看,未來數日之內整個敦化北部、寧安西南山區將面臨大到暴雪。氣溫
更是將會降至零下四十度以下。按照報告上估計的降雪量估計,在這場雪後,山中積雪甚至可以達到沒腰深。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的情報人員,恐怕已經喪失了活動能力。」
「為了保護這些帝國苦心培養出得情報人員的安全,我們的這些情報人員,除了滿洲國的情報人員之外,帝國的情報人員,我將全部命令他們撤出山區。」
「閣下,關東軍情報部門再也遭受不起這麼大的損失了。您應該知道,這些情報人員,都是我們苦心培養出來的。是準備將來應付局勢變化而準備的。不是在這北滿的深山老林中對付這些毛賊的。」
說罷,山岡道武從手中的一個文件夾中抽出一份報告交到佐佐木到一面前後道:「不過,為了避免我們的情報人員在撤出之後,造成的情報上的空白。我已經與航空兵聯繫過,懇請他們在雪後派出偵察機對敦化額穆鎮以北,寧安、葦河交界的山區再次開展大規模的空中偵察。我想有了積雪作為參考,空中偵察能會更快的找到這些支那分子。」
「另外,中將閣下,我奉勸您一句。既然中將閣下已經調集大量的兵力對這一片的山林進行嚴密的封鎖,那麼也大可以從這些封鎖部隊中抽調部分部隊,進山主動尋找。而不是派出一些小部隊,只對進山的特工人員進行接應、補給。帝國陸軍一向是主動求戰的,而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避戰的局面。」
「閣下,若是放跑了這些支那人,關東軍與東京固然寬恕不了您。但我的這些情報人員都是帝國苦心培養的,是為整個帝國聖戰服務的,並不是單為您服務的。若是因此損失過大,恐怕關東軍與東京同樣饒不了您的。至於撤出的原因,我會植田謙吉司令官與磯谷廉介參謀長以及石原莞爾副參謀長解釋的,請您不用擔心。」
說到這裡,山岡道武看了看聽完他這番話後,面色鐵青的佐佐木到一之後,又笑了笑道:「閣下,還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您。雖然您制定了長期圍困的戰術,並有這個耐心去完成,但植田謙吉大將以及東京大本營可不見得有這個耐心。而按照我的估計,那些支那人在葦河縣城弄到的糧食、彈藥足夠支撐其渡過這個冬季。而若是等到明年的春季,恐怕您琢磨怎麼去跟關東軍司令部與東京大本營解釋。」
「所以我建議您趁著雪後,積雪會暴露那些支那人行蹤這一特徵,還是派出部隊按照我的建議,先對敦化北部的山區進行一次拉網清剿,以確定那些支那人的確切藏身之地。畢竟敦化北部的那些沼澤在北滿嚴寒,可以凍住一切生命的冬季里,是起不到任何的屏障作用的。」
「另外,還有一個建議提供給閣下參考。第四師團的部隊若是用來承擔封鎖任務還是可以的。若是用來作為進山清剿的主力,還請閣下慎重考慮。若是閣下方便的話,還是奉勸閣下與植田謙吉司令員匯報,調十二師團的部隊接替第四師團。否則,第四師團的部隊一旦出現這個什麼異常,恐怕會危及閣下的整個清剿計劃。」
「閣下,該說的不該說的,我今兒都說了。至於您聽不聽得進去,這是您個人的事情。請閣下多多保重,我告辭了。」說罷,山岡道武沒有看被自己這番話氣的面色鐵青的佐佐木到一的表情,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佐佐木到一的辦公室。
「八嘎。」看著山岡道武揚長而去的背影,被他的態度徹底激怒的佐佐木到一抽出軍刀一刀將自己面前的辦公桌連同桌子上地圖一劈兩段。
雖然憤怒,但佐佐木到一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山岡道武說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的確,無論是關東軍司令部與東京大本營都不會給自己這個時間的。植田謙吉司令官雖然同意自己的意見,但卻已經數次來電催問自己的進展。雖在得到自己答覆之後,並未多說什麼,但只是透露出的隻言片語已經讓佐佐木到一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因為他知道,這不單單是植田謙吉司令官的意思,更是東京,甚至天皇的意思。而作為偽滿最高軍事顧問多年,在任上對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給予過大力支持的他更知道,讓天皇以及東京焦急的是因為這些支那人不是簡單的反滿抗日分子,他們手中掌握著帝國的最高軍事機密。
沉思良久,佐佐木到一喊過作戰參謀連續下達了數道命令:「一、立即與關東軍司令部聯繫,讓他們在雪後派出飛機,對寧安西南部、敦化額穆、青山溝子一線以北的山區再次進行大規模的空中偵察。」
「命令第四師團配屬過來的第八聯隊在抵達之後,不必進行修正,立即做好進山的準備。在敦化、寧安兩地滿洲森林警察大隊以及滿洲國軍部隊的配合之下,先行對敦化北部山區進行拉網似清剿。」
鑑於這些支那人手中掌握的資料的特殊性,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佐佐木到一還是改變了之前的計劃,決定以在下江地區表現出色的第八聯隊擔任此次清剿的主力。至於原定作為用來清剿的主力滿洲國的軍警還是用來協同作戰。
然而讓佐佐木到一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個被他寄予了無限希望的第八聯隊在稍後對寧安西南部山區的圍剿之中,讓他全殲楊震所部的希望徹底的落空不說,還使得進山圍剿的日偽軍付出了巨大傷亡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