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參謀的追蹤經驗確實很豐富。

  在公路上等了不到半個鐘頭，往公路兩側偵查前進的幾個偵察兵就急匆匆跑了回來，臉上還帶著一絲興奮，顯然是有所發現。

  「報告長官，我們在南邊兒兩百米位置發現大量部隊行軍留下的腳印跟馬蹄印……」一個偵察員話剛說完，另一個偵察員就緊跟著報告。

  「長官……」

  「北邊兒大約三百米位置也出現大量腳印和馬蹄印……我們還在路邊發現幾堆馬屎，看狀態敵人剛剛過去不到三小時……」

  追蹤過一次的中尉偵察兵傻眼了。

  自己剛才還信誓旦旦告訴情報參謀，八路軍不可能轉移到公路上撤退，畢竟周邊路面他都檢查過了，沒有留下任何行軍腳印。

  眨眼功夫，情報參謀派出的偵察兵就給他來了一場啪啪打臉。

  生怕情報參謀追究自己追蹤不力的責任，趕緊恭維：「長官英明……」

  「還是您考慮問題周全……卑職確實沒想到八路軍竟然把自己的行軍軌跡全都清理了，而且還清理了好幾百米長的路段……」

  「實在是他們太狡猾了！」

  說完就開始主動轉移話題，一副著急表情反問：「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不要分兵追擊？」

  「偵查顯示……」

  「八路軍已經沿著公路走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部隊正常行軍應該已經跑到十多公里外，就算我們現在出發，部隊一路急行軍也很難追上他們，請長官明鑑。」

  情報參謀很堅定命令：「追不上也要追……」

  「因為情報部門沒能及時搜集到八路主力進入繁峙縣城的情報，導致聯隊主力損失兩個加強中隊跟一個騎兵中隊，連石家灣據點都被八路軍攻占。」

  「聯隊長非常生氣……」

  「本來是要追究我們責任的，但經過我的再三請求，聯隊長決定給我們情報部門一個戴罪立功機會。」

  「讓我們用最短時間找到圍攻石家灣跟增援部隊的八路軍，確定他們兵力跟駐地，搞清他們裝備情況，給聯隊長提供最新的情報支持……」

  「越詳細越好……」

  「如果能配合聯隊主力消滅活動在繁峙境內的八路軍，給剛才戰死的將士們報仇，一雪前恥。」

  「聯隊長不僅不會再追究我們責任，還會嘉獎我們，給我們請功。」

  「所以情報部門下屬所有偵察兵跟情報人員現在都在戴罪立功……」

  「想要翻身必須找到剛才伏擊增援部隊的八路軍，搜集到聯隊長想要的所有情報……」

  「我們分頭追擊，但一定要保持警惕，千萬別被八路軍殺一個回馬槍……」

  「用最快速度找到活動在繁峙縣境內的八路軍，摸清他們真實實力，迅速上報聯隊指揮部，大家現在就出發……」

  情報參謀帶著十幾個部下匆忙朝一個方向追過去，順著游擊大隊留下的行軍蹤跡一路急行軍……

  剛開始非常順利，但很快路上的腳印跟馬蹄印就消失了。

  「長官……」

  在附近搜尋的一個偵察兵很快跑了過來：「八路軍離開公路往正東方向轉移了……」

  「我們在路邊發現大量行軍腳印。」

  「八格牙路……」情報參謀忍不住罵道。

  「我們的對手還真狡猾，又是公路又是山路，繞來繞去，這是想把我們拖死在追擊路上，不讓我們追上他們。」

  「但他們太低估我們追擊他們的決心！」

  「地圖……」

  情報參謀快速接過部下遞過來的地圖，找到自己所在位置以及八路軍撤退方向後，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

  從地圖上看，以自己所在位置為起點，正東方向七八公里就是山區，而且還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茫茫大山。

  那裡地形複雜，山高林密，非常不適合大部隊展開，只能打一些小規模突襲戰。

  只要八路軍進了那片大山，就算自己順著蹤跡找到八路軍撤退部隊，也很難配合主力部隊全殲他們。

  面對這種情況，情報參謀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希望自己能在八路軍伏擊部隊進山之前追上他們。

  就算八路軍伏擊部隊已經進山，駐地也最好選在大山邊上，不要選在大山裡面，否則自己接下來的追蹤將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收起地圖就朝身旁部下命令：「馬上追上去……」

  「我們的行軍速度還要加快，一定要趕在八路軍進山之前追上他們，確定他們兵力跟裝備情況，再找到他們駐地……」

  時間轉瞬即逝。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大亮。

  情報參謀帶著十幾個部下順著八路軍留下來的行軍蹤跡已經完全進入大山。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從腳下八路軍留下來的行軍蹤跡顯示，圍攻增援部隊的八路軍不僅進山了，還把駐地隱藏在大山深處。

  意味著自己就算找到他們，確定他們兵力，也很難配合主力部隊進山消滅他們。

  但情報參謀仍然沒有放棄追蹤。

  山裡面地形複雜，不適合主力部隊圍殲八路軍。

  但只要他們出山，聯隊主力就有機會消滅他們。

  不過這有一個前提條件，聯隊主力必須先摸清八路軍兵力跟裝備情況，隨時隨地監視他們，清楚他們一舉一動。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只有這樣聯隊長才能在下一場交手中提前派出部隊，抓住難得的機會消滅活動在繁峙境內的八路軍。

  「長官……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兒……」走在情報參謀身邊的一個少尉突然提醒。

  「天已經大亮，而且我們也追到了大山深處……按道理八路軍打了好幾個小時仗，又趕了這麼長時間路，部隊肯定非常疲憊，急需時間進行修整，補充體力。」

  「但從我們腳下的行軍蹤跡判斷，敵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剛才看了眼地圖……」

  「沿著我們腳下這個防線再往前行軍不到二十公里就可以出繁峙縣，進入靈丘，也就是游擊大隊根據地……」

  「昨晚圍攻石家灣據點跟增援部隊的八路軍不會是想在繁峙境內打一槍就走，直接撤回他們根據地吧……」

  「真這樣的話我們就算找到這支八路軍，也不可能讓主力部隊破壞預定掃蕩計劃，提前進攻游擊大隊，殺進他們根據地報仇。」

  情報參謀顯然也想到這一點，表情非常凝重，接著部下的話回答：「部隊繼續向前追擊……」

  「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要盡一切全力找到八路軍伏擊部隊，確定他們兵力跟裝備情況，給聯隊指揮部一個交代，不然我們連戴罪立功機會都會失去。」

  也許是因為情報參謀的堅持把老天爺給感動了。

  距離八路軍根據地還剩最後五公里時，他們終於看到八路軍伏擊部隊身影。

  總兵力大約三百人，大部分戰士身上都扛著剛剛繳獲的武器彈藥和糧食。

  對方兵力雖然不多，但身上的裝備非常精良，光重機槍都看到了不下十挺，還有大量迫擊炮零件，組裝起來應該不低於十門。

  一支營級規模的八路軍絕對不可能裝備這麼多迫擊炮跟重機槍。

  但眼前的八路軍卻有，說明這些重武器八成是他們在剛剛伏擊戰鬥中繳獲的。

  浩浩蕩蕩的隊伍裡面還分散了七八十匹騾馬，每一匹騾馬都滿載物資。

  情報參謀甚至還在隊伍中間找到三四十個抬著傷員的擔架，說明這支八路軍確實是圍攻增援部隊的主力。

  「停止追擊……」 情報參謀果斷命令。

  「分散搜集有關八路軍的所有情報，速度快一點兒。」

  半個多小時後，情報參謀叫停了活動在八路軍周圍的情報人員跟偵察兵。

  前面就是游擊大隊根據地了。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八路軍伏擊部隊，確定對方兵力跟裝備情況，要是貿然行動，進入游擊大隊根據地發生意外，沒來得及把這些消息送回聯隊指揮部，那就太憋屈了。

  不管聯隊長是否滿意自己的偵察結果，但自己總歸查清八路軍伏擊部隊真實兵力跟裝備情況，給了聯隊指揮部一個交待，不至於一無所獲。

  雖然這點兒收穫還沒達到戴罪立功地步，但平息聯隊長怒火肯定沒問題。

  只要保住屁股底下位置，在接下來大掃蕩中，自己有的是機會立功，洗刷恥辱。

  …………

  繁峙縣日軍聯隊指揮部。

  聯隊長正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在作戰室來回踱步等消息，表情非常凝重。

  儘管他手握三個滿編步兵大隊，為了掃蕩游擊大隊，師團指揮部還特意給他加強了一個炮兵大隊，一個步兵大隊，一個騎兵大隊，導致他手裡的總兵力直接擴張到六千人。

  結果部隊還沒來得及出兵就被游擊大隊殺了個當頭棒喝。

  一仗損失半個步兵大隊跟一個騎兵中隊，相當於手中十分之一的兵力，村西大佐說不心痛那都是假的。

  而且這場仗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得，相當於虎口拔牙，無異於讓自己丟盡顏面。

  更重要的是，圍攻增援部隊的這支八路軍直接威脅到自己後勤補給基地安全。

  不管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將來進攻游擊大隊根據地時能有一個穩固的大後方，自己都要儘快消滅他們。

  確保繁峙境內沒有八路軍活動。

  否則自己進攻游擊大隊時，掃蕩部隊的後勤補給線跟後路隨時可能被八路軍切斷，那就有點兒太危險了。

  種種原因導致村西大佐非常著急。

  為了能儘快消滅活動在繁峙境內的八路軍，他連部隊都準備好了。

  總共兩個滿編部隊大隊，兩個騎兵中隊，兩個山炮中隊，已經分發好彈藥，在各自駐地集結待命。

  只要情報部門確定八路軍駐地，兵力，裝備情況，圍剿部隊馬上就能出發。

  結果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收到有關這支八路軍的任何消息，心裡想出兵都不敢。

  「聯隊長，情報參謀回來了……」

  聯隊參謀長的報告聲突然在作戰室門口響起，頓時吸引了作戰室所有人注意力，聯隊長村西大佐也不例外。

  情報參謀剛一進門就急著問：「有沒有查清八路軍兵力跟裝備情況，鎖定他們現在的駐地位置……」

  「趕緊在地圖上標出來。」

  「我已經把進攻部隊準備好了，就等你的最新情報。」

  看聯隊長滿臉期待盯著自己，情報參謀很想點頭，給他一個肯定回答。

  但事實就是事實，而且自己接下來的回答還關係到一場大規模圍殲戰的打與不打，關係到大量部隊安全，由不得他不慎重。

  馬上一副嚴肅表情回答：「報告長官……」

  「都查清楚了……」

  「但我們暫時沒辦法圍攻這支八路軍……」

  「為什麼？」

  聯隊長村西大佐本就通紅的一雙眼睛這時候變得更紅了，盯著情報參謀，滿臉憤怒質問。

  自己啥都準備好了，結果在出兵的最後關頭，部下竟然告訴自己不用出兵了，心裡那個氣簡直沒法兒用言語來形容。

  情報參謀特別擔心聯隊長將怒火發泄到自己身上。

  但在事實面前他也不敢胡編亂造說假話，只能硬著頭皮報告。

  「經過幾小時追蹤，卑職等人確實找到了八路軍伏擊部隊。」

  「經過反覆確認，他們的總兵力超過六百人，還有一個連的騎兵配合作戰，裝備非常精良，光迫擊炮都發現十門以上，還發現不低於十挺的重機槍……」

  「但當我們發現他們時，這支八路軍已經撤到靈丘跟繁峙交界處，正準備返回他們根據地。」

  「卑職回到縣城花了一個多小時，不出意外，這些八路軍現在已經全部返回他們根據地。」

  「除非我們立刻出兵圍攻游擊大隊根據地，提前開始大掃蕩，否則幾乎沒有可能消滅昨晚伏擊我們增援部隊的八路軍……」

  「請長官三思……」

  「啪……」

  村西大佐氣得一拳砸在面前桌子上，完了後似乎還不解氣，緊握拳頭連續砸了好幾次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