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八卦洲上的人就開始排隊撤退了。
頭一批是難民和傷員。
難民不多,就幾百號人,之前都叮囑過了,撤退時別出聲,
鍋碗瓢盆這些就別帶了,嬰兒都餵飽了奶抱著,別讓他們哭,老人小孩都有士兵照應著,保證他們能悄無聲息地撤走。
擔架隊也抬著傷員撤,這些傷兵忍著疼,一聲不吭,生怕被對岸的鬼子發現,引來炮火搗亂。
第二批撤的是二營和三營。
在班長的帶領下,這兩個營撤得也是有條不紊,
戰士們都往鞋上纏了蘆葦繩,裝備都綁得緊緊的,跑起來沒聲音。
他們還細心地在子彈帶里墊了蘆葦葉子,免得子彈撞得響。
衛寧站在浮橋邊,看著撤退進度,心裡盤算著時間。
看到幾個士兵正使勁扛著一挺馬克沁重機槍過河,他特意提醒:「快點,撤退要緊,實在抬不動就扔江里。」
幾個士兵搖搖頭:「衛爺,這麼好的新重機槍,我們拼死也要抬走,您放心吧。」
衛寧知道這些戰士對武器的感情,只好點頭:「快走。」
二營和三營很快就帶著全部武器裝備通過浮橋撤到了對岸。
第三批是一營和機炮連。
他們裝備好點,重武器也多,但一點怨言都沒有,
扛著嶄新的迫擊炮和通用機槍,撤退得整整齊齊,一枚炮彈都沒留下。
至此,第135團全撤完了。
每個士兵經過浮橋時,都會給衛寧敬個軍禮。
最後走的一營長對衛寧說:「衛爺,您救了我們兩次,以後我們的命都是您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衛寧擺擺手:「先撤出去再說。」
一營長再次敬禮,然後帶著幾百名士兵分兩路縱隊撤往江北。
最後撤的是幽靈特種部隊。
先是衛寧手下的狙擊分隊行動,一個小隊留在八卦洲殿後,另一個小隊撤到對岸警戒。
他們就是特種部隊的眼睛。
接著,六個作戰分隊和後勤分隊迅速上橋,
他們撤得比第135團快多了,不用口令就能默契配合,效率極高,三百多人十分鐘就撤完了。
……
而這時,長江的另一頭。
失魂落魄的小松一郎正愁眉苦臉地盯著八卦洲。
又栽了,他再次栽了。
在那些可怕的中國狙擊手的槍下,他已經輸了兩次,
這回更是輸得褲衩都不剩,不光七八個狙擊手摺了,還啥成果都沒撈到!
小松一郎灰溜溜地回到師團部,發現之前對他青睞有加的師團長像變了個人,
對他大發雷霆,罵他是個廢物點心,連夢寐以求的入城式都不讓他參加了。
師團長還放出狠話,入城式結束後就把他打發到普通步兵中隊,別再折騰什麼狙擊小隊了,純屬浪費!
說完,師團長就甩手去參加入城式了,留下小松一郎一個人在師團部黯然神傷。
正當小松一郎失落之際,入城式現場卻突發大爆炸!
那爆炸的威力,比火山爆發還猛!
接著,他聽說整個華中方面軍的高級將領團幾乎團滅,搶救都來不及,自己的師團長也是凶多吉少!
這下他可真懵了,這是喜訊還是噩耗啊?
小松一郎不再瞎琢磨,獨自帶著槍跑到江邊,陰沉沉地盯著八卦洲,心裡窩著一團火。
為啥,為啥大日本陸軍最牛的狙擊手老是輸給這些該死的泥腿子!
小松一郎狠狠地朝長江吐了口唾沫,盤算著等八卦洲上的中國士兵活活餓死,
他非得去看看,這些狙擊手到底是何方神聖!用的啥厲害武器!
突然,江對面一道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反光像是……鋼盔的反光。
小松一郎揉了揉眼,發現那反光一閃而過,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跟那些中國狙擊手交過手,他們都很專業,不可能戴這種反光的鋼盔啊。
難道說?
小松一郎連忙舉起97式狙擊步槍,對準江對面!
可他離對岸足有一千多米,江面上還有白天激戰留下的水霧和濃煙,
啥也看不清,那反光一閃就消失了。
小松一郎找了半天啥也沒看見,但心裡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更加警惕起來。
莫非這些中國軍隊要跑路?
之前,他們在勞山也是趁著夜色渡過長江到了八卦洲,不排除再故技重施!
小松一郎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站起身,快步跑到不遠處的第16師團第20聯隊聯隊部。
「大佐閣下,我是第3師團狙擊小隊的小隊長,小松一郎中尉,有重要情況向您匯報。」
大野宣明大佐從作戰地圖上抬起頭,一臉鬱悶:「你是第三師團的?你來這兒幹啥?」
小松一郎低著頭說:「我感覺江對岸有點不對勁,好像是中國軍隊在集結準備撤退,希望大佐您能進行火力試探,別讓他們跑了。」
大野宣明大佐覺得這小子簡直是異想天開:「撤退?他們怎麼撤?江面上連條船影都沒有,難道他們要游過冰冷的長江嗎!?快滾出我的指揮部!」
小松一郎小聲辯解:「可之前,他們就是這樣從勞山渡過長江撤到八卦洲的,不排除他們再次撤出八卦洲的可能啊。」
大野宣明大佐哪有空跟一個小小的中尉囉嗦,他拍著桌子:「這不是你該操心的!這支中國軍隊能撤到八卦洲也許是在岸邊藏了船,
但現在大日本帝國軍隊已經確認江面上連塊能漂的木板都沒有,他們撤不了!」
小松一郎還想說:「可是……」
大野宣明大佐因為白天撤退時的慘重損失正一肚子火,他怒吼道:「八嘎!你一個中尉也敢來煩我!
你們第三師團的士兵都這麼不懂規矩嗎!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去找你們的藤田進師團長!」
小松一郎囁嚅道:「今天入城式遇到大爆炸,藤田進師團長到現在生死不明。」
大野宣明大佐心煩意亂,直接抽出指揮刀:「我們的中島今朝吾師團長也生死未卜!你這個無理的傢伙,滾出我的聯隊指揮部!」
小松一郎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但他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總覺得這條大魚要溜走了。
想來想去也沒轍,只好氣急敗壞地朝著江對岸舉起97式狙擊步槍,標尺調到最高,狠狠地摳動了扳機!
「砰!」
一聲響亮的槍聲劃破夜空,6.5毫米的子彈在黑暗中劃出一道軌跡,最終消失在江對岸的黑暗中。
夜色如墨,沒有任何回應。
小松一郎放下手中的槍,喃喃自語:「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