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你這小子……居然也知道怕了?
可如此緊張的時刻,姜誠再是混不吝也笑不出來,剛張了張嘴打算發表意見,馮庸卻挺直腰杆道:「我和楊總參商量過了,由我帶一隊人馬去接應漢卿。」
「可一旦中路部隊也往後撤,勢必直軍也會窮追不捨,攆著我們沿途追過來的。」
姜誠臉色激變,回手一把握住他遍布冷汗的手:「不成!哪兒還能把你再墊進去?萬一出點什麼事,你讓帥爺怎麼跟三大爺交待?」
「給我踏實在後方守著了!石頭……」
他拉扯住馮庸,側轉過身對著身後筆直站立的李石頭大吼:「趕緊的,挑上百十來個好手,趕緊的去接應漢卿!」
李石頭連忙把靴子磕得山響,又囑咐過徐福善和韓明等人照應姜爺,才是一路小跑著出了門。
「放心吧,有石頭出馬,漢卿且出不了事。鄰葛,石頭去點兵了,你得找幾個妥帖識路的,給他前面帶道兒去。」
大事當前,姜誠倒是不含糊。
楊宇霆這會子才回了些神,與他點點頭轉瞬小跑出門去安排了。
姜誠長舒了一口氣,才又擰眉瞪馮庸:「我說你呀,顧及弟兄情誼是好事,但你可是我未來的空軍司令,說給我前出就前出啊?」
馮庸無奈一笑,不過姜誠沒再說什麼,而是拽著他往城防那邊去了。
中路的三八兩個旅,無疑是在現階段撐著戰局的那根「獨木」——
正如馮庸所說,一旦全數後撤,勢必會讓整個直軍有如排山倒海之勢,全數壓到灤州一線來。
他能撐幾天?
灤州的背後就是接近十萬人的大撤退線路,一旦被直軍關閉,想都不用想……別說被曹三兒吳秀才來個瓮中捉鱉,他們自己人都得一擁而上,把長官斃了換條命!
「他媽的。」
姜誠暗罵一句。
運力如此緊張的時代,大帥擺什麼闊,打個直奉之戰居然動用十幾萬人……光想著贏了直衝京城,就沒想想一旦輸了他們連跑都沒機會跑?
不過心裡這些牢騷也無用,他現在只能用一切辦法,為撤退的大部隊殿後!
如果可能的話,他得讓姓吳的吃點苦頭,別想把自己的灤州拔下!
所有的近防炮,都已調整角度;每座修好的炮樓上,都分好方向和位置,架設好了輕重機槍……掩體,戰壕,配置得也算完善。
而放眼望遠方,數條放騎兵壕溝也準備好了,士兵們此時在打樁,一道道纏繞上遍布倒刺的鐵絲。
「媽的,真敢來,老子就得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這次從吉林府趕來,姜誠除了帶了錢,還帶了他的大量新式武器。
除了經過改良後的「沒良心炮」,還有可以散射出無數彈片的「開花彈」——除此之外,英國人還賣給他不少火焰噴射器等等。
這些直軍膽敢攻城,勢必會讓他們吃盡苦頭。
「彈藥都擺上城牆,另外……炮陣那邊怎麼說?」
負責在外城東西兩側布置炮陣的是張學成,他自打當了吉林講武堂的堂長後,自己也跟著幾個外國教官精修研學,搞了很多別出心裁的戰術。這次他們帶的野戰炮,射程遠超直軍的炮火——而且隨時可以根據射程,還有對方的布陣,填裝普通炮彈還是對步兵殺傷力更大的「開花彈」。
此戰,姜誠除了想對大帥「表表忠心」,以求未來的年頭安然無事,在不被疑心……
另外,他就是打算把自己研究所出品的「新式武器」,用直軍這些追兵來試試水。
別看東西不多,但個個都是來自吉林的一片心意啊。
「聽著,要把直軍的隊伍放的足夠近——」
姜誠放下望遠鏡,對馮庸和通訊兵下令,「讓隨行的觀察團全部都得看清了,記也要記得清清楚楚!」
幾人連忙一口應下,可他們都有點膽怯:因為畢竟要面對的,是把奉軍十幾萬人攆得雞飛狗跳抱頭鼠竄的吳佩孚,
以及……在他率領下的數萬人眾。
幾萬人。
踩,也該把灤州踩平了吧?
就在灤州精心布置的時刻,中路大軍張漢卿,遭遇到了鋪天蓋地的攻勢。
就好像天都被炸漏了,到處傾瀉下火流星般的炮火。
槍聲,炮聲,夾雜著戰士們的嘶吼和傷者的慘叫,整個戰壕里都充斥著火藥和血腥氣。
張漢卿的近身的三個護衛已全部犧牲,現在接手這副「重擔」的是個愣頭青,面對炮火跟新兵蛋子似得緊張。
郭松齡已經下令突圍了,可他的隊伍在火線上已經跟直軍打得難捨難分,驟然往後突圍,等於把屁股甩給敵人,直接就得被衝上來的敵人打個對穿。
這麼近的距離,他甚至已經能聽到直軍的號聲了。
就在此刻,一伙人從戰壕另一側飛也似的跑出,不由分說左右夾起他的手臂,跟綁架沒兩樣就把他拖出了戰壕往後撤。
若不是同樣的奉軍服制,張漢卿和他的護衛第一時間就要開槍了——然而恍惚中他一抬頭,居然看到這票不講理的傢伙,是李石頭帶領的。
「你,你們……」
張漢卿一時語結,但左右身側爆炸和流彈越來越密集,不時有飛濺的彈片和石塊打在身上,他也不敢再亂說什麼。
「這仗打不贏了——」
李石頭一面厲聲命令手下們把他往遠處拖,一面低吼著,「來的路上全是潰兵,張錫元最遲明天一早就跟灤州短兵相接,」
「到時候這裡所有的弟兄都得被包了餃子!張長官,這兒可太危險了……我們奉總參謀長的命令,馬上接您回大後方去!」
他這話剛說完,一發炮彈就在他們撤退的路上降落,掀起的爆風旋即把幾人統統掀翻在地。
距離張漢卿最近的兩個弟兄倒下後就沒了聲息,被泥土掩埋了半截的身子下,大量的鮮血正在洶湧。
他的臉驟然變得更加青白,可渾身酸痛雙耳嗡嗡一直亂響,整個視線都是片詭異的模糊,根本站都站不起來。
眼前的李石頭似乎在對他喊話,可他只看著對方不停的張嘴,閉嘴……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