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不等他說完，大帥又罵上了：「他媽了個巴子的，知道是你說的，不知道又是你說的！」
「本來哈爾濱就是人臭小子的，屬于吉林管轄範圍之內——你呢，非要搞什麼兩虎相爭！」
「這下好了，臭小子沒出啥事，二爺也沒出啥事……反倒是把咱們學成給捎帶了！」
越說越生氣，老狐狸竟從書桌後面起身，對著楊宇霆是大罵特罵；
連粗話帶人身攻擊的訓了足足十分鐘，這位東北的最高長官滿面不耐煩道：「混帳王八羔子，現在鬧成這樣，你說咋整吧！」
要說忌憚姜家小子這事，不還是帥爺您提出來的？
法子您逼著讓想的，最終審核意見您也都同意，怎麼現在說啥都要往我身上賴？
被訓斥途中，楊宇霆的心理活動很精采——
他一方面在抱怨東家的反覆無常，而另一方面，也在緊張地思索應對之策。
「帥爺，出現這樣的事，不管是您還是卑職，一定都是不想看到的……現在最關鍵的是，應該儘快敦促哈爾濱守備姜登選，調查刺殺的成因，迅速抓捕兇手！」
見老狐狸的臉還繃得很緊，楊宇霆眼珠快速轉了幾轉，「爺，這事如果不趕緊弄清楚，我是擔心會有人會大做文章——」
「京城老馮剛剛仙逝，直系權柄落入曹三兒手中，而眼看段祺瑞怕是要回來了……徐世昌他們一旦沒頂住，對於我們不是件好事，」
「而且海參崴、朝鮮邊地才剛剛穩固，日本關東軍都督府又被裁撤——這內憂外患中，假設黑吉兩省因為一場『刺殺』惹出什麼禍事，這對於我們是太不利了。」
張大帥不說話了。
從1916年入主奉天到這1920年的2月間，整整四年他也算殫精竭慮絞盡腦汁……
真且如楊宇霆所說內憂外患，他張雨亭一路走來刀光血影實屬不易。
「雖說那臭小子勢力越大，對於集權而言很有可能是個威脅——」
大帥換了一副表情目光深沉，「可是他有心，我的那些哥們弟兄們，也是各個都有爭勝之心。」
從最初28師的馮德麟，到後來的湯玉麟，張景惠，哪個不是他的結義弟兄，可又哪個都是中意他東北王的權柄從而反目成仇。
「帥爺……」
楊宇霆輕聲的話語打斷了他的話，竟是突然頗有深意地來了句，「如果姜吳二人之間真有什麼干戈，您，是更傾向於誰？」
驟然回臉換了副神情，楊宇霆驟然低下了頭。
但就是這轉瞬即過的對視，這位奉軍的總參謀長，也是領會了他的意思。
誰，都不偏向！
…………
吳俊升的車隊抵達吉林督軍府的時候，姜誠還在公署大廳開會——
帥府下了死命令，限期三天之內必須逮到這次哈爾濱行兇的刺客。
思來想去的姜誠還是打算親自跑一趟，所以除日常公務外，他跟幕僚們交接些具體工作。
黑省督軍前來是誰都沒告知，他腳剛在大門口落，迎面抬頭卻看到另一輛車走下的男人。
吳俊升一怔：他媽的這貨來幹什麼？
眼前一身黑皮襖子，還蒙頭裹腳的老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據說從山東倉皇逃回來的段芝貴。
「唷，這不是吳大督軍嗎，您這到吉林府，是來見我女婿的？」
聽他這略顯陰陽怪氣的話語，吳俊升心中不免一陣好笑：
女婿……你說的哪個？
他娘的你這老傻子是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吶。
你那閨女算個啥？不過是姜府上的姨太太，說難聽點，就他媽一小妾！
你倒還「女婿」上了，姜飛瀾可得搭理你！
「呵呵呵，不知香岩你這說的哪個女婿啊？飛瀾那護衛旅裡頭的哪個……我是真沒聽說你還嫁了女兒到姜府啊。」
吳俊升橫了對方一眼，回身與緊跟身側的吳赤芳交換目光，丟下這頓時臉白的老傢伙往玻璃門那邊走。
此時管家羅榮見著居然是吳俊升來了，連忙迎上來點頭哈腰一臉恭敬，並回應著「姜爺不在，夫人們也不在，您先上樓寬坐，小的遣人上公署大廳通報去。」
吳俊升的脾氣向來不是很好，對有用和權柄在握的人還稍稍收斂；
要是手下抑或身份低微的人，那真叫一個脾氣乖張——
不過姜府的管家他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客氣，只是懶言回答不必了，就擱樓下坐會兒，等你們爺回來再說。
可他和女兒剛把身子挪過去，那討人厭的段芝貴卻又來了：「我說姓吳的，你裝什麼傻啊？全東北哪個不知道我女兒給姜爺生了個兒子？」
因他這極端不客氣的話語，吳俊升眼裡頓時崩了個火星，他還沒往下說話，段芝貴旋即把眼光轉向吳赤芳，神情不無促狹：
「我說您這還笑話上我了啊吳督軍？您這花容月貌的女兒，不會也是打算送給姜爺的吧？」
他那表情，就好像下一秒鐘能說出「都是姨太太，你那女兒又能高貴到哪裡去」的話來……
吳俊升是越想越生氣。
其實面對姜誠，他心裡是打鼓的——
畢竟打江橋那會兒，也是親眼見過步坦協同的兇猛。
他雖然狂妄貪財，可自己手下是幾路子貨色，跟那渾小子干不幹得過，他心裡有數。
想要求和是必然的……這養馬的老東西能想到最穩固的法子，當然是聯姻了。
可這一路過來，吳俊升是越發窩火。
明明吃虧的是自己，居然要跑來吉林府跟這個小字輩求和親，牌面在哪兒呢？
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吳俊升差點就掏傢伙了。
可他轉瞬想到自己身在吉林府，崩這麼個王八蛋不僅沒意義，反而還有可能髒自己的手。
一句話沒說，吳俊升居然拽起女兒回身便走。
完全呆不下去了，明明一肚子的鬼火，還要被這個玩意奚落！
老子還在慫什麼？
大不了真刀真槍跟姜誠幹上一場，還能咋？
在氣呼呼地衝出大門前，段芝貴在身後還在嚷嚷：「哎，吳督軍再聊會啊！」
忍不了，完全忍不了了。
媽的，逮著機會非得崩了你這孫子不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