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做了督軍以後，越是覺得熱血歸熱血，沒有絕對的實力支撐……不過也是妄送人頭罷了。
往後的這慘案那慘案，無一不是用事實在證明這事。
「你把學生工人們都攆回去，往後他們只會罵咱奉軍，還有我姜誠是軟蛋烏龜。」
姜誠正在翻看桌上的報紙——
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家報館膽敢報導半個月前四平的譁變；
最近報紙寫的最多的，反而是吉林的人員引進。
所謂報喜不報憂體現得淋漓盡致：什麼督軍大人的高瞻遠矚，此外對吉林未來的發展有戰略性的推動作用云云，
誇得姜誠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連連搓著鼻子發笑我有這麼好嗎？
「爺，這外面可是張牙舞爪的都要打起來了，您咋還有心思看報紙呢？」
李石頭都覺得火竄上房了，「咱是不是該管管了……」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正門那邊傳來一聲叮咣的脆響。
氣候和條件造就了粗狂耿直的東北人民，應該是眼瞅著督軍大人不放話，學生和工人們氣急了，竟往督軍府內扔石頭了。
別看這內外是兩層結構，正對大門的院子是保衛所，外沿的窗戶也是玻璃結構，沒想到石塊往裡面一丟就碎。
不上學不開工就算了，喊幾句愛國標語就算了，居然還動粗，往院裡扔石頭爛菜葉子了。
「行了行了，你就別拱火了——」
姜誠搖頭一笑，「真以為外面這些年輕人是沖我來的？」
「他們甚至都不是沖東北來的，但是，你帶著同樣血氣方剛的弟兄們去，整不好鬧將起來，真真兒就成了我的事了。」
說完這話，姜誠起身拿外套和軍帽，把沒看完的報紙往桌面一丟，快速往大門口走去。
「哎哎——爺，您這會兒往外去，可危險著呢，他們，」
急得李石頭趕緊叫護衛弟兄們跟上，此時的姜誠已快步走出門去，但走下辦公樓已清楚地聽到那些愛國口號，
而他的弟兄們則是抱著槍，也不知該怎麼辦：
都知道外面的那些年輕人不算惹是生非——
畢竟大夥在聽說巴黎和會上的屈辱，這些個當兵的也是氣紅了眼睛。
可他們又能怎樣？
老大沒發話，上頭沒發話，甚至於京城都在裝聾作啞！
「一個個的，都在看什麼？」
姜誠冷笑一聲，快速扣好軍服扣子戴帽子整理儀表，三步並作兩步往大門走去。
見他如此堅持，李石頭再不敢幹涉，而是協同韓明等護衛們趕緊出門維持秩序。
繞過照壁此時已清楚看到門外聚集了大量群情激奮年輕人，剛剛回溫的吉林，天氣還並不算太暖和，但這些衣衫單薄的年輕人卻是個個臉色潮紅，一副異常激動的樣子。
見著大批的士兵簇擁著吉林的一把手出門，大家的嗓門短暫的停頓之後，反而嚷得更高了。
姜誠沒說話，只是在護衛們的簇擁下，背合著雙手……以一種相當冷靜的神情凝望著他們。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仁君慈父，正在以好奇的目光，觀望著他的子民們開一些不切實際的玩笑。
終於在十幾分鐘後，這些年輕人一個個停止了怒吼，但手上拿紙或布做的標語什麼的依舊舉得老高。
年輕人們雖然不喊話了，但他們的表情依舊很激動，紛紛把熾熱的目光投向姜誠。
「一個個喊得，嗓子是不疼對麼？」
環顧四下，這位吉林省的督軍大人，開始對著人群一字一頓，「呵呵，都說咱們東北人齊心，而且熱血激情的——」
「我姜飛瀾今天一見，可真就是這麼回事啊！」
他這話剛說完，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您是覺得我們熱血，我們可不覺得您熱血！」
緊接著又是幾聲：「就是，您光說我們熱血了，可我們這些人看到啥了呢？」
「關內現在要把青島，把山東送給日本人，還要我們簽什麼條約……」
「這事誰能幹，誰就是老太太！」
「對，還是沒牙的那種！」
有人帶頭，人們又開始罵上了，無非就是表明兩種意思，不出兵山東，不從日本人手裡把山東奪回來，東北就都是軟蛋，北洋也都是軟蛋。
「我很佩服大夥的勇敢——」
姜誠叉著腰，他的聲音雖然不見得多高，但是這種不怒自威有種很特殊的感染力，頓時就讓所有人安靜了下去，
「從日本人手裡拿回山東，呵呵，這個想法不知道是誰想的，但我姜飛瀾認為是個好樣的——」
「但僅僅有熱血有想法夠麼？出兵山東，是我們當兵的事，緊接著要消耗軍費，又成了吉林所有百姓的負擔！」
「我們華夏向來有著以戰止戰的傳統……但就照目前的情況，我們非但不能從日本人手裡奪回山東，反而會給東北留下禍根。」
說完這些話，看著聚集在門外的年輕人們平靜了些，姜誠繼續娓娓道來：「姜某明白大家的愛國之心，但大家要清楚的是，什麼東西是最可靠的？」
「大炮，坦克，子彈——還有槍桿！」
「你們好好想想，如果手上沒槍沒炮，我們跟當年清末的這個團那個團有區別嗎？只有挨打受屈辱的份！」
「鄉親們，如果大夥真的想讓中華大地不再繼續飽受屈辱，就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學生嘛，就好好讀書；工人，就好好做工！」
「我們吉林何時能做出來飛機大炮，糧食產量再能翻上一番，到那時還愁山東收不回來嗎？」
一連串的話說完，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作何回應了。
「姜爺！」
人群里忽然有個舉著標語的年輕人沖了出來：「按照您的意思，我們現在，就只能忍了嗎？」
「要忍，我們要忍到什麼時候？八國聯軍我們忍了，鴉片戰爭我們認了，前前後後來了這麼多紅毛，這麼多列強，在我們華夏大地橫行霸道——」
「而我們現在作為歐戰的戰勝國，還要白白失去山東，這種事，我們怎麼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