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他臉色更黑的，分明是于鳳至。
其實今天的接見，遠道而來的段芝貴和「交接工作」的姜誠才是主角，于鳳至其實今天根本沒有必要出席這場合……
但大概是因為擔心張漢卿還是怕吉林督軍易手，她就是跟著一起來了；然而就這麼個因好心出現的小細節，讓這位嫻靜淑雅的大姐姐瞬間崩潰。
她極其不自然地把目光轉向張漢卿，眼裡分明是多了些許淚水——姜誠很理解她的心思，她家的這位老公著實惹人生氣；
在外好色尋歡便罷了，而且在去佳木斯剿匪的時候，居然還覓了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野女人，居然號稱「隨軍夫人」……
不過，
在注意到這兩口子瞬間變得精采的神情，姜誠卻轉瞬間又變得坦然起來。
要知道，大帥連谷瑞玉這種女人，都不允許張漢卿納為姨太太，能允許段芝貴的女兒……
果然，在這念頭剛出現在姜誠腦海里的時候，大帥就出言婉拒了——
他媽的跟老子玩這套聯姻的把戲，我玩這手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
況且，你想給老子排個眼線在跟前？想他媽都別想！
拒絕完之後，大帥馬上笑眯眯地把目光轉向自家兒子：「再說了，就算是我能同意，我這兒子也不同意啊……呵呵，他們這小兩口夫唱婦隨的，一天天感情可好了！」
「是吧兒子？所以說，可千萬別耽誤了你家這漂亮的小丫頭了！」
老狐狸這眼珠子直勾勾盯過來，看那目光，就差當場下命令讓他拒絕了。
段芝貴也尷尬了——他自負女兒的美貌，身在天津可是無數人上門求親，他一直留著沒嫁就是想把「這盆好花」，結結實實地「用在刀刃」上……
現在是真到了機會，對方卻直接拒絕了！
就在這倆老的各自變臉，年輕的一撥兒懷著不同心事時，張漢卿居然一反常態的來了句：「誰說不願意？我挺願意。」
連姜誠都把愕然目光轉了過去，一屋子人頓時眼光燒了起來，然而怎知這貨居然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您這也是，段長官遠道而來的，又是真心誠意地聯這門親，您又何必拒絕？」
「再說了，這段小姐如此容姿絕艷，我也是……」
啪。
就在他大大咧咧繼續往下說，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
眾人眼光瞬間又齊齊聚集在發聲處，才看到是姜誠裝出副不好意思的憨笑：「呵呵呵，這個，呵呵，手滑了沒拿穩。」
「哎，漢卿，你這可就不對了啊……要說娶親這事，可得等要選個好日子，你這可有番緣故啊！」
眼看于鳳至悲憤交加到快哭出來了，姜誠是越說越興奮，「我可聽說了啊，你娘的忌日就這段時日，啥事兒大啊？」
張漢卿給他說懵了，我娘忌日哪兒是最近，明明，
「就是就是，你看你怎麼就把這事給忘了？哎到底是人家飛瀾啊，比你都有記性……你這臭小子啊，就是東北到處跑，一準把這事給我忘了吧？」
本來有點冒火的張大帥，聽到姜誠在給解圍，立馬接過話頭，「對對，你娘的那事可最重要，咱可耽誤不得咧！」
他不提自己的娘親還好，一提更是冒了大火，登時站起連人都不問轉身就走，把在場所有人都給震得呆住了。
大帥神色頓時白了幾分，姜誠眼珠轉了幾轉趕緊對馮庸使眼色，可這種情況他出面還真有點膽怯，立時把一副為難神色轉了過來。
于鳳至就更不合適了，真鬧起來說她爭風吃醋，更是容易當著外人惹出風波。
「帥爺，參謀長臨時還有事約我，小的先過去看看。」
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還得自己親自來。姜誠見狀心裡暗罵了句，笑容滿面地起身去追犯渾的少帥。
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十八歲……養尊處優萬寵一身的東北皇太子，有多麼的教養。
「喂！你是為了氣大姐的吧？」
緊趕緊的追了幾步，一把給他拖公署大廳的後園子去了，姜誠壓著慍怒說道，「段芝貴是想靠你張家上位，還想把東北的水攪渾，你怎麼……」
張漢卿粗魯地甩開他的手：「你他媽裝什麼好人啊？說什麼我娘的忌日——呵呵，他腦子裡還有她的印象麼？」
「把我們娘幾個往八角台一丟就是十數年，到他進了奉天才想起接我們……他都娶了四房姨太太了啊！」
「我娶一個咋了，我娶一個又能咋！？」
聽他這話語層層遞進，姜誠多少是明白過來了。
這小子不僅僅是鬥氣給于鳳至看的，關鍵是要氣大帥啊！
當初八角台結義，他娶了張漢卿的生母，生了兒女多個之後就去大天下了……是啊如他所說，大帥一直到了奉天才把他們接來，原配那時候已經去世，
姜誠眯了眯雙眼，暗想：他應該是因為谷瑞玉的事情，接連又想到了生母，再加上跟于鳳至感情出現問題，自己這個一直屈居於下的，現在遠遠比他爬的高……
這麼多的事情交加在一塊，他自然是受不了的。
「可是漢卿，你總得大局為重吧。」
姜誠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在你看來我這是為了私利，怕吉林落於他手——」
「可是如果吉林讓京城安插了人進來，你父親和東北，都會被威脅……」
然而，張漢卿卻根本不等他說完，當下惡狠狠地甩開他手就往遠處走——此時氣喘吁吁的馮庸帶著兩人的護衛往這邊來，看他那急火火的神情，應該是擔心這兩個目前在奉軍之中，身份最高的公子爺打起來。
分明看出張漢卿是吃癟狀態，這位翩翩公子並沒有變輕鬆下來，反而更加緊張的，凝視這位和自己表字相同的好弟兄。
「漢卿，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這昏貨卻突然把身子猛地一轉向姜誠，氣沖沖地瞪著他：「姜飛瀾，你他媽老是充啥好人？」
「什麼為了帥爺為了奉軍，你分明就是為了，」
說到這裡，他驟然語塞，卻把惡狠狠的目光瞪了過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