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張漢卿，也不禁罵起了五大爺是真不靠譜，上任都這老些日子了，連鐵路附近的車匪路霸都沒有肅清……真真兒是站茅坑不拉屎。
姜誠心底卻在訕笑：你以為人人都跟老子，和老子手底下的那些個心腹愛將一樣，為官一任就會造福一方？
匪都剿光了，怎能體現出兵的作用……況且張景惠的兵又跟自己的「子弟兵」不一樣，還會搞搞建設，修修基建開墾軍屯等等。
舊式軍閥手下的兵，只不過是有正規軍的「編制」，其實跟匪也沒啥區別：
跑馬圈地，縱兵搶劫，有些行為比土匪還可惡；錦州地頭上的老百姓簡直像是躲避戰禍，不是往大平莊跑，就是往吉林來。
別的不說，光海如松的四平，就接納了大批受不了盤剝的錦州百姓……遼源劉房子等地就更不用說了。
而高文勝手下的金寶生等人，則是逃往新民當了兵——像這樣的事情，大半年來並不新鮮。
張漢卿紈絝歸紈絝，可餘光掃到姜誠眼中異動的光芒和笑意，也能想到這小子心裡一準又在憋壞屁……當下臉一黑，轉身就回自己的專屬車箱去了。
或許真是連老天都在幫著張景惠，這鐵路一壞就是五天。
關東軍的工兵們一連搶修幾日，鐵路才恢復運行，姜誠一行趕到錦州，已比約定好的時效足足晚了四天。
在此期間，張景惠讓自己的正室夫人帶著兩個兒子，輪番前往段芝貴父女居住的小偏院。
除了噓寒問暖之外，還送吃送喝送用度，張景惠自己也是勤快得要命，把東北人的熱情發揮得淋漓盡致。
曉以大義給「段督軍」分析東北局勢，講述姜家的父子如何卑鄙無恥，把弄權術陷害忠良，還荒誕好色，八到八十的都不放過云云……
這下不止讓段芝貴驚嘆莫名，怎麼張小個子用這種人，連女兒段心雨亦是義憤填膺，大罵小小年紀怎麼不學無術，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眼瞅父女倆上當，而且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將他認成了異姓兄弟，張景惠眼睛一眨屏退左右，馬上對段芝貴一陣掏心掏肺不說，還趁熱打鐵說是願意和他聯手對付姜誠——
一旦下野這事成了，把這姓姜的狗東西攆出吉林，他身為大帥的五哥，還會扶持段芝貴上位，幫他穩坐吉林等等……
段芝貴當然知道這老小子必然沒這麼好心，所有的幫忙，包括直至今日以來的拉攏和給好處，都在背地裡已標明了「價格」。
當然，姓段的能想明白這些，自然也是願意跟他「合作」的。
別看他在關外也曾是一方豪強，但那已是兩年多以前的事；自己當初的舊部，散的散跑的跑，就算有那麼幾個還在關外任職，是不是跟自己一條心都難說。
他此次到吉林赴任，其實就想過拉攏幾個，在奉軍中不得志的將領，從內部開始瓦解張小個子……張景惠這算主動送上門的第一個。
兩人簡直一拍即合，當場就在房間裡互認了兄弟，段芝貴攜了對方手，嘴巴像抹了蜜似得五哥五哥的喊上了，還讓女兒心雨叫五大爺。
又是寒暄一陣，張景惠的親信汪百全快步跑進門，小心上前在他身邊耳語幾句。
張景惠臉色驟然微變，回臉低沉道：「這麼快？」
旋即把目光投向稍顯緊張的段芝貴，「老弟，冤家上門了——姜誠張漢卿，帶著公文團和親兵，到我的錦州來了！」
果然！
段芝貴驟然變色：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想過眼前的一切有可能是張小個子下的雙簧——
畢竟當年他和馮德麟就耍過這手……可如今和女兒身陷錦州，他也並無太多好辦法好想；再者，他在錦州的幾日耳朵也沒閒著，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些姜、張二人不睦。
賭一把吧。
對著張景惠伸出雙手用力握住：「五哥，這事可就拜託你了！」
「事成之後，我與女兒心雨必當重謝！」
眼看這連環計終於成了，張景惠臉上露出了笑容，亦是做出誠心之狀回握對方，又看了看如花似玉的少女，連連說著「包在我身上了」，讓他們在偏院等待便是。
說完這話，回身快步出了門，大聲吆喝手下調親兵，並讓他通知下去，錦州上上下下齊往火車站，迎接姜誠張漢卿一行。
媽的張小個子，你向著外人比自己兄弟還真心，居然還把兒子派了來！
從當初湯玉麟的部隊被截胡，到後來一路而來的事，張景惠早就恨上了大帥，認為自家弟兄不幫，回回向著那該死的姜家，搞得他在錦州這爛地方也沒甚好處……姜家卻在熱河吉林吃香喝辣！
心裡儘管憋著火，但他知道，這次跟段芝貴結盟，必然能把姜小子先弄下台去，待段芝貴成功坐穩吉林，不愁沒機會收拾這對父子和張小個。
一想到這些，張景惠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但他帶著人馬親自去火車站迎接，滿面春風的笑容簡直能融了寒冬臘月的冰，一手牽著張漢卿，一手攬著姜誠，嘴巴里都是什麼可把你們盼來了，趕緊上家裡去，我讓人擺了宴，給你們接風云云。
張漢卿自是眉開眼笑，姜誠楊宇霆等人在對方眾親信環繞之下，除了寒暄應答也沒多說什麼；唯獨脾性火爆似不懂人情世故的郭茂宸，竟低沉來了句：「張長官，我們這遲誤了幾日，您該接到的人，已成功接到了嗎？」
本來一臉喜色的張景惠登時斂住面孔，旋即嗖地迴轉過去，正好對上郭鬼子這張黝黑深沉的臉。
「到了——這事，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的吧？」
張景惠試圖把話題岔開，「吃飯喝酒，也不影響個啥的。」
郭茂宸卻沒給他留臉的意思，馬上冷冷說道：「怕是玩物喪志吧？總歸也是得正經事要緊！」
這下連姜誠都有點繃不住，眼珠正轉了轉要接話，一旁的馮庸含笑道：「看茂宸這話說的，好像五大爺帶咱們吃吃喝喝的，就不干正事了！」
「您先請帶路吧，有啥要緊不要緊的，還是去了府里再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