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第一位廣東狀元又沒了

  第646章 第一位廣東狀元又沒了

  今年的大明新朝,北方在全力備戰漠北大戰,南洋也在爆發式殖民擴張。

  來到南京城,新一屆的科舉會試已經圓滿結束。

  自上次科舉改制,重定南北中榜,並且還在海外單獨劃分一處考榜。

  這一屆的科舉會試,南榜錄取的貢士名額,已經降低到了三榜貢士的50%,從中分出的名額被均分給了北榜與中榜士子。

  海外考區,雖與內地考生同在貢院參考,但不列入總錄取人數,只單獨劃一考區,而且只錄取兩人。

  會試結束,考生便可稱貢士。

  貢士們接著參加殿試,只論排名,不會淘汰,金榜題名後才算新科進士。

  對了,與海外考區一樣,這次中榜考區的廣南省,也有三人被錄取為貢士。

  當然,這並非廣南省的士子有多麼努力,漢化程度足夠高,而是考官特意撈了一手。

  從前明太宗皇帝設置交趾布政司開始,基本上每次開科取士,總會意思一下,錄取一兩人為進士。

  這雖然不太公平,但也是為了政治平衡考量。

  說起來,這三個廣南省錄取貢士中,有一人便是踩著這個門檻,從內地遷了戶口到廣南,然後一路成功考到南京的。

  與他一樣的,還有不少士子,只不過這些士子大多都止步於上半年的鄉試,有些甚至連鄉試都沒考過去。

  畢竟遷戶口只能解決一部分門檻問題,關鍵還得自身才學夠硬,尤其對於朝廷的新學與海外藩事夠了解。

  會試結束,考生們也沒空去結伴交友,喝酒慶祝。

  接下來的殿試才是重頭戲,會試還有八股文章、新學與海外藩事的了解,而且還是以計分制評卷,基本考完之後部分考生自己就能估算大概能不能中。

  但殿試不同,從前明開始,殿試就已經不考八股文,而是根據朝政時局來出題,讓應考貢士們給出施政對策。

  縱觀歷朝的殿試文章,與其說是皇帝在考校考生們的學問,不如說朝廷在問這些全國頂尖的才子,該如何治國平叛。

  而且也不是單純空談,有用的策論,皇帝與朝廷是真的會採納。

  比如老朱的登極恩科,給出的考題便是怎麼消滅北元,狀元的文章便是學唐朝的府兵制,在北疆搞屯田衛所,步步為營,不斷蠶食經營北疆地盤。

  若是想看一個王朝的真實時局變化,其實你只要依次去看歷朝殿試的狀元文章,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就拿老倒霉蛋崇禎來說。

  崇禎七年,第三屆殿試,策論題目就已經變成:「東虜本我屬夷,地窄人寡,一旦稱兵犯順丙三韓不守,其故何歟?且流寇久蔓,錢糧闕額,言者不體國計,每欲蠲減。民為邦本,朝廷豈不知之,豈不恤之?但欲恤民,又欲贍軍,何道可能兩濟?又唐、宋曾以武臣為中書令、樞密使、文武似不甚分。我太祖高皇帝曾以直廳為布政,典史為僉都,今奈何牢不可破?」

  這時的考題側面反應,明末已經被韃子、流寇兩面夾擊,搞得喘不過氣來。

  尤其崇禎七年,爆發了一場決定性戰役,致使明軍與流寇開始逐漸攻守易型。

  崇禎病急亂投醫,竟然跑去殿試問一群八股考生,該怎麼解決叛亂問題,也是真的時局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再到崇禎十年,第四屆殿試,短短三年時間,崇禎已經逐漸變得歇斯底里。

  這一年的策論題目,光是字數都快趕上殿試文章了,大篇幅都在詢問考生民政、兵事,再到末尾還對考生士子甩出一道靈魂發問:「為什麼唐朝時任用劉宴、李抱真,不到三年就可以富國強兵?現在怎麼就不行了?」

  只從崇禎後期的殿試題目就能知道,明王朝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皇帝已經完全不信任所有人,而且中央軍也已無法應對韃子與流寇任何一方的入侵肆虐。

  回到今年殿試,朱怡炅揮筆寫下策論考題:「策論漠北草原及西域論戰。」

  一句話,結合朝廷時局,簡潔明了。

  崇禎後期開始的殿試考題,那是大篇幅都在發問。不僅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答案,還會讓考生不知所措。

  沒辦法,這時候的崇禎已經被亡國之象,給整的快崩潰了,用盡任何辦法,局勢反而越來越壞。

  這換誰也受不了。

  殿試結束,大臣們按照慣例,擬定了前三名,又準備好十份備卷,總共十三份卷子,呈遞到皇帝御案前過目。

  前三名的卷子,加上十份備卷,這是前明殿試的傳統。如果皇帝對前三名不滿意,就可從後十名中遴選。但大部分時候,也就走個過場,皇帝不會這麼不給閱卷大臣面子。

  只不過,現在是大明新朝了,皇帝一向喜歡乾綱獨斷。前幾次殿試,別說前三名了,甚至直接批到了快一百名,閱卷大臣顏面掃地。

  朱怡炅照例沒叫大臣們讀卷,而是自己攤開前三名的試卷閱覽:

  第一名,莊有恭,來自廣東番禺縣(廣州黃埔人)。

  第二名,秦勇均,來自江蘇無錫縣。

  第三名,黃孫懋,來自山東曲阜縣。

  ……

  前三名的卷子很快看完,朱怡炅忍不住露出笑意,三篇策論文章,除了第三名無太多出彩之處,第一、第二的策論不僅寫的極好,而且文風上也較之往年殿試文章要來的更為激進。

  只從文風上看,就能看出這第一名與第二名,絕對是對新學涉獵頗深,甚至可能還看過太子老師王聞遠,借著月報刊行發表的《潛書》。

  尤其第二名秦勇均,先是從兵事角度論述漠北、西域戰事,接著又在這之上,建言朝廷未來治理漠北草原與西域三疆(南疆、北疆、東疆),也當三思而後行。

  比如漠北草原,這個叫秦勇均的考生便認為,可以效仿韃子朝廷用過的蒙古札薩克制度,漠北草原距離中原太遠,很難有效控制。

  可參照滿清的札薩克蒙古,將漠北蒙古諸部進行劃分管理,再以藏地雪域的喇嘛教,進行宗教政治羈縻。

  這傢伙居然還知道藏地雪域的喇嘛教,而且明顯對其有過一定研究,僅僅這份見解,實際上就已經勝過了大部分的地方官吏。

  畢竟,能夠知道藏地雪域喇嘛教,還有朝廷與皇帝接引雪域**入京參禪的政治目的,很多地方官吏其實都不甚了解。

  甚至於到了現在,都偶會有一些地方官員,會旁敲側擊的勸導皇帝,不要過度沉迷佛事,應當專注國政民生。

  與之相比,第一名莊有恭的策論明顯更為稚嫩,也可能是因為太過年輕,但其通篇風格,要比第二名的文章,來的更為激進。

  第二名秦勇均還只是對漠北、西域提出建言,整體偏向於保守與治民,而且傾向於政治穩定。

  但莊有恭的策論核心觀點,基本可以歸納為,誰要是不服,那就打誰。

  打完了,再從內地移民過去,大搞漢化統治,必須要當地的漢人掌握絕對的話語權。

  與秦勇均的宗教政治羈縻,分化冊封,札薩克制度相比,第一名的莊有恭確實太激進了,而且激進的同時,又不失理智。

  在他的策論文章里,對後期如何移民漢化、恩威並施,還有興修民事工程,全都做出了詳細論述。

  只看完前三名的卷子,朱怡炅便知道大臣們確實是費心了,就算並不出彩的第三名黃孫懋,整體思想觀點,也已經與皇帝和朝廷,高度吻合。

  皇帝乾綱獨斷也是有好處的,這些閱卷大臣,還有應考士子,已經全然變成了皇帝的形狀。

  皇帝喜歡什麼思想,大臣與士子就會跟隨,這話一點不假。

  掃過前三名,朱怡炅接著去看後十名,基本沒什麼問題,水平全都差不多,戶籍上也很統一,全是南方人。

  這很正常,殿試可不像會試,會根據戶籍搞錄取名額,殿試排名,全看真材實料。

  事實上,別看會試南榜錄取占了最多的名額,但若是沒有這個錄取比例,這會試哪還有北榜和中榜的事?

  到頭來,真正倒霉的還是南榜士子,擁有最多的人口和考生,卻要瘋狂內卷,去擠那只有50%的名額。

  尤其是江西,作為科舉大省,這裡隨便一個會試落榜士子拎出來,都能單方面吊打北榜、中榜的大部分考生士子。

  看完了後十名,朱怡炅隨機又抽選了幾份後面的卷子,沒再發現什麼問題。

  閱卷大臣們判卷,如今已是完全按照皇帝心思來,而不像前幾屆,一看就是上百份卷子,大臣排的名次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仔細思量片刻,朱怡炅沒去動後十名,只將第二名與第一名對調,秦勇均做狀元,莊有恭為榜眼。

  這個叫莊有恭的廣東進士,還是太年輕了,文章過於激進,雖然也有他的考量,但整體稍顯稚嫩,還是要磨礪一番。

  至於秦勇均則剛剛好,年紀大帶來的生活履歷也確實更豐富,倒是可以少些磨礪。

  如此去改,也給足了閱卷大臣面子。

  只是可惜,大明新朝的第一位廣東狀元,就這麼被皇帝一言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