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岩在她家錄製了新的唱歌視頻, 反覆錄製好幾遍，每到高音部分就不敢出聲。

  不過沒當著溫藝的面，因為太羞恥了。躲在隔音還不錯的書房裡唱歌, 膽戰心驚的，生怕外面的人闖進來。

  等她結束出來，溫藝已經在茶几上擺滿了水果，削皮切塊業務做得完美。

  黎岩用叉子叉起一塊蘋果放進嘴裡，酸酸甜甜口感正好。

  抬眼看著她溫柔的笑, 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不是對她。

  蘋果嚼起來脆脆的，汁水在口腔內迸發。

  溫藝坐到她旁邊，叉起一塊水蜜桃放到嘴邊, 「你打算什麼時候發出去呀？我還想早點聽——」

  身邊的黎岩機械咀嚼, 眼睛盯著桌面發呆，紅著。

  溫藝猛地一頓，手腕一轉，那塊粉嫩果肉就到了黎岩嘴邊。

  「嘗嘗這個，很甜。」

  黎岩眼睛呆滯, 張嘴咬下。

  確實很甜。

  她很想說，我媽媽不要我了……可總覺得，她這樣死皮賴臉待在別人家裡, 更像是自己拋棄了他們。

  香甜的汁水咽下, 膩得喉間發澀。

  她眨了眨眼, 把忽閃的淚光憋回去。

  「很甜！」黎岩突然大聲回應，朝溫藝用力點點頭。

  溫藝的手在空中頓了下，叉子換了個邊拿著, 空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動作輕柔又溫暖, 黎岩不明顯地蹭了兩下。

  「我要先剪輯一下再發出去呢, 錄了好幾個版本。」黎岩若無其事地叉起一塊芒果，舉到眼前看了看。

  溫藝也隨著她的動作一起看著那塊芒果，「好吧。」

  黎岩感受到她的視線，扭頭看向她，「你幹嘛？」

  溫藝也從芒果轉移到她身上，「你受委屈了。」

  黎岩：「……」

  在她看來也算不上什麼委屈，但被溫藝這麼說就控制不住地開始難過。

  她把芒果含進嘴裡，甜意安撫她的心。

  垂眸說：「我還是得找機會回去，也不能真就一直在你家逃避著。」

  「不是我家，」溫藝反駁，「是我們的家。」

  「……」黎岩的心情依舊提不起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好，是我們的家。」

  她有什麼立場……

  黎岩想明白了，不如就趁著這次機會直接跟家裡人挑明，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被趕出家門……

  趕就趕了，又能怎樣！

  黎岩必須逼著自己支棱起來。

  瞟了眼溫藝，「學習！」

  溫藝看她幹勁滿滿的樣子，說不出有哪裡的不對勁。

  只好先順著她的話語，「好，我把水果端進去。」

  這幾天過得相安無事，媽媽在周一上課前在家長群里問班主任她有沒有上課，其他沒再管。

  剛好四月初，連一月一給的基本飯費都沒提，看起來是真要放棄她了。

  黎岩每天中午去溫藝家蹭飯，晚上就在書房裡畫畫。

  溫藝在一旁做題陪著她，睡覺時間都短了許多。

  黎岩說話拗不過她，只能由她而去。

  投影儀在三天後送上門，比黎岩想像中要大很多，各種零件配備看起來非常高級。

  溫藝說：「這個可以遙控，可以縮放畫面，也可以映在床面上。」

  「……」黎岩面無表情拍了張照，並將溫藝的話原封不動傳給鄭思生。

  後續她小兒科的尖叫也沒再回。

  做這一切時，溫藝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笑，眼神里的情愫深得她不敢多看。

  清明節假期只有一天半，黎岩已經好幾年沒跟著長輩一起去祭祖，今年更不會回家。

  溫藝得走，要和她姐姐去陪親生父親說說話。

  秦嫣找過來是在前一天下午，溫藝通知阿姨給她開門。

  進門就看見正對面的牆面上掛著一張巨大的雙人畫。

  秦嫣：「……」

  她走上前去，仔細觀察許久。

  動漫畫風還是跟真人有點差別的，她好不容易才辯認出來其中有位長得像她妹妹。

  第一反應竟是鬆了口氣，還以為溫藝蠢到在網上隨便找幅畫來展示性取向。

  房間內明明空無一人，卻到處充滿甜蜜的氣息。

  比如一轉身，餐椅上用膠帶纏在一起的兩個玩偶。

  秦嫣：「……」

  再比如沙發上，隨意散落的幾條同款不同色的裙子。

  秦嫣：「……」

  長腿停滯半晌，還是選擇站在原地，頂著張冷峻的臉掏出手機。

  左手中指上的銀色戒指翻著亮光，單手打字。

  「速回。」

  溫藝看到那條消息已經是一小時後，彼時她們剛放學，正手拉手買花。

  溫藝挑了兩束白菊花，放到車裡副駕駛上。

  言簡意賅：「。」表示已閱。

  轉頭問黎岩：「你喜歡哪種花？」

  黎岩正在吃生煎包，滾燙的肉汁讓她在嘴裡用舌頭翻炒一遍，聞言愣了一下。

  隨後說：「那我想要玫瑰花。」

  嘴裡的東西沒怎麼嚼就吞下去了，燙得她喉嚨生疼。

  「你先挑著，」溫藝鬆開她的手，「我去買瓶水。」

  然後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瓶冒著涼氣的酸奶。

  黎岩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舒服地喟嘆一聲。

  「我想要那個金色的。」

  溫藝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桶被噴了金色顏料的香檳玫瑰。

  老闆就站在旁邊，剛要開口就被打斷。

  「全要了，麻煩包起來吧。」

  黎岩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她。

  老闆全程都沒說上幾句話，碰上如此爽快的客人，頓時喜笑顏開，樂呵呵抱著一大束去後面裁剪包裝了。

  黎岩：「……」

  「你、你買這麼多幹什麼？」

  溫藝把她手裡的那份生煎包拿走，反手從書包側兜又掏出來一瓶酸奶。

  「我今晚不在家，讓它們陪著你。」

  把酸奶遞給她，低頭用簽子插了一個生煎遞到她嘴邊。

  這家花店就開在學校旁邊，路過的學生有不少。

  黎岩抿唇糾結一會兒，張口咬住含在嘴裡。

  低頭默默嚼著，鹹鹹的、香香的，溫度正好。

  饒是溫藝早就跟她說過今天她姐姐會來，黎岩捧著一大堆花開門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秦嫣就站在門邊不遠處，臉色陰沉沉的。

  對上她的視線，臉色稍緩，頗有一絲無奈的意味在。

  看向她身後的溫藝，手指著沙發上的東西，「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黎岩立馬讓開，立正似的站到一邊。

  溫藝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轉頭對她姐，「你來得太早了。」

  秦嫣：「……」

  黎岩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默不作聲走到沙發邊一件一件收起來。

  溫藝又從她手裡奪走，摁著她的肩膀坐到沙發上。

  「你不用管她，先玩會手機吧，我跟她說幾句話。」

  黎岩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好吧。」

  渾身不自在，關鍵兩人說話也根本不避著她。

  溫藝坐在她旁邊，給她姐姐搬了個單人沙發到對面。

  「媽媽還是不肯來？」

  秦嫣淡淡「嗯」了聲。

  黎岩恨不得捂住耳朵，在一旁一動不動眼觀鼻鼻觀心。

  「我讓人跟著她吧，別再像上次那樣。」溫藝說。

  上次口口聲聲說不去看的人大半夜偷跑出來，對著墓碑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幾乎是不醒人事的狀態了。還是管理員晚上巡邏發現的，給送去了醫院。

  秦嫣再次簡單應聲。

  黎岩坐在沙發上都不敢放鬆身體，在腦里默默唱歌，裝作聽不見。

  手機響了一聲，給她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打開靜音。

  秦嫣視線從她身上收回，「我去看會書，等會再來叫我。」

  眼睜睜看著她進入書房，黎岩松了一口氣。

  扭頭發現溫藝忍笑忍得辛苦。

  黎岩：「……」

  「這麼緊張幹什麼？」溫藝彎著眼睛問。

  黎岩下意識挺起胸膛想要反駁。

  溫藝：「見她都這樣，以後見家長怎麼辦？」

  黎岩：「……」

  挺起的胸膛泄了氣。

  秦嫣進了書房以後她就自在多了，打開手機看剛才的消息。

  江銘心：「我帶弟弟出去玩了，現在就爸媽在家，你可以過來了。」

  黎岩不動聲色地看了好一會，回了個OK的表情。

  溫藝從廚房出來，端著兩盤水果放在她面前。

  「我等會就走了，明天中午才能回來。」

  黎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溫藝嘴角上揚摸了摸她的頭髮，「餓了就跟我說，我讓阿姨——」

  黎岩踮腳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吻。

  眼睛亮亮的。

  溫藝一頓，心頭起了一團火，燒得她腦袋發昏。

  猛地將她摟在懷裡，低頭深深地回吻。

  呼吸交纏，不知過了多久，黎岩「嘶」了聲離開她。

  「咬我幹嘛？」

  溫藝眼神熾熱，重重揉了下她的後腦勺。

  「餓了跟我說，我讓阿姨上來給你做好吃的。」

  低頭又親了一口，聲音微啞。

  「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舌尖甜甜的，喉嚨有些乾涸，黎岩夾了塊水果放進嘴裡。

  看著她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門，黎岩站在玄關朝她們揮手。

  溫藝走上樓梯還要回頭對她說，「回去吧，外面有點涼。」

  秦嫣回頭看了眼穿得比她還厚的黎岩，沒吭氣。

  「注意安全。」黎岩說。

  關上門，黎岩在原地站了半晌，伸手摸摸褲兜里的鑰匙。

  掏出來，細細摸索頂上的紋路。

  嘆了口氣，抿唇，又把鑰匙塞進去放好。

  轉身走進書房，把自己之前留在這的複習資料都裝進書包里，整理好書桌上的文件，把椅子擺放整齊。

  出門坐在沙發上怔愣了會。

  眼前還有兩盤切好的新鮮水果，水果切塊大小均勻，一口一個剛剛好。

  黎岩拿起叉子，默不作聲地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阿姨選水果的技巧真高，每一塊都香甜無比。

  手機震動一聲，黎岩低頭打開。

  溫藝：「我已經上車咯。」

  黎岩安靜看著，把嘴裡的果肉嚼完，背上書包起身。

  回復她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心想，是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