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歸現實

  「系統提示:場景結束,正在回歸。」

  「正在生成評價。」

  四十五年,原來是夢一場。

  狗剩現在正躺宿舍在床上,宿舍現在空無一人,看著宿舍的天花板。回想自己在那個世界的四十五年時光,他在那裡出生,結婚,生子,然後死去,一切是如此的真實,狗剩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五點鐘,看來,在場景中每度過十年,時間便過去一小時。

  夢裡不知身是客。

  「系統正在結算」

  「場景:囚徒。」

  「生存時間:四十五年。」

  「評價:E級,循規蹈矩,平平無奇,您的人生沒有任何意外。」

  「系統正在結算獎勵,難度SSS,評價E級,無獎勵,因此為宿主為第一次獎勵結算,現發放鼓勵獎。」

  「鼓勵獎:您的一生勤勤懇懇,把一生的時光都放在了挖坑上,那座礦山見證了你的努力,大山知道您的虔誠……」

  「系統提示:體魄加1,你的體魄得到提升。」

  狗剩還有些不適應現在的這副身體,比起在場景中挖了四十五年礦的日子,現在的身體還是太羸弱了。

  獎勵1點體魄,但狗剩感覺不到什麼變化。

  慢慢的,關於在場景中的記憶開始淡化,最後只剩下一個大概的輪廓,連在模擬場景中最親近的人的長相都開始慢慢淡去,經系統提示,狗剩才知道,這是系統為了保護現實世界的自己不受記憶帶來的混亂,通常在場景結束後,相關的記憶便會慢慢的淡去。

  而系統在發放完獎勵,進行最後一步的記憶處理後,一切都歸於平靜,只是腦子中多出了一段故事,一個沒有細節的故事。

  但是,我不是正在中午等待工頭給我結算嗎,我怎麼在床上。

  叮咚,是手機的簡訊提示音。

  「夏夏銀行:您的帳戶9262於今日存入金額1432元,可用餘額1467元。」

  臥槽,打了一個月的螺絲就這麼點?

  這是不是工頭把我工資算錯了,狗剩看著這個數字不可置信。

  翻身下床,氣沖沖的去找工頭。

  ……

  「誒,狗剩,規矩就是規矩啊,這裡工價9塊一小時,一天十二個小時,本來你有全勤獎的,但誰知道你今天下午,突然就昏倒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怎麼才1400,我給你算算啊,你工資算下來可以拿3200,這裡住宿費是一個月500,伙食費500,還有最後一天,你沒請假,給你算的曠工,廠子裡規定曠工半天扣除當天工資,影響廠子的生產任務,再扣200」

  「不是,狗剩,沒請假就私自暈倒,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假如身體不舒服就要提前說啊。我只是按廠里的規矩辦事,你也別鬧騰了,這樣我在給你多爭取兩百,就這樣了。」

  ……

  狗剩心裡氣,但說不過主管,拿工資也拿得真是一點念頭都沒有,他也沒辦法,這個月的錢拿到手了,不知道未來還能怎麼走。

  先辭職吧,這樣做著挺沒意思的,走出廠子,意外的,狗剩沒什麼失落感,或許是已經經歷過了另一段人生的緣故,想起場景名叫囚籠,狗剩現在反而覺得這裡才是囚籠。

  離開了廠,卡上還有1600塊,狗剩先花了600塊找了一個廉價房,什麼都不想想,躺在廉價房的床,就這麼躺在床上。

  「評價:E級,循規蹈矩,平平無奇,您的人生沒有任何意外。」

  回想起系統的評語,一股巨大的挫敗感落在狗剩心裡,我的人生沒有任何意外。

  意外,這兩個字重重的落在狗剩的心中,他尋找著那模糊的記憶輪廓,從小父母就告訴他家裡養他不容易,每當狗剩想要買什麼,想要玩什麼,父母都會告訴他,不要去想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童年是好奇心最重的時間點,而在這個時間點中,他什麼都不能做,他從出生開始就被扼殺在文明的囚籠之中,窮沒有關係,但生長於城市中的窮,生長於外界富有下的窮,卻實實在在的讓他感覺到渺小與無力。

  狗剩不能調皮,調皮就意味著破壞,意味著父母又要賠一筆錢給別人,意味著回家挨一頓打。在這個全是商品與消費的時代,幾乎任何娛樂都與金錢掛鉤,娛樂在生活中被抹去,生活中的任何的娛樂都意味著被人審視,別人審視就意味被批判,他們不是批判的娛樂,而是娛樂中貧窮的人,而是貧窮本身。

  狗剩以前很喜歡打籃球的,但後來在球場狗剩一身格格不入的貧窮,總是會讓人歧視,他買不起好的球鞋,他買不起好的衣服,他不想被人看不起,他只想當個小透明。

  現在看來,最為廉價的娛樂早就從生活里消失了,最廉價的娛樂,他只能在遊戲中去尋找,因為有趣,以及他不用去理會現實中的煩心事。

  狗剩沒讀上大學,就連技校也沒上,高中讀完,父母倒是對狗剩寄託了不少希望,每次都會叮囑在外好好學學本事,加油干,混出個人樣來,但狗剩沒做過人,他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混出個人樣,父母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只跟他說努力就行。但是啊,我親愛的父親母親,請告訴我,我該如何去走。

  狗剩想要意外。

  十幾年前,買房是意外,後來,搞網店是意外,再後來開直播是意外,而現在短視頻是意外。

  這些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但是一件事參與的人太多,意外成了普通,意外就不再是意外。

  這種「意外」的貶值太多了,方方面面,比如學歷的貶值,本科學歷如同一張廢紙,技術的貶值,各種廚師被迫下崗,司機到處都是,文化的貶值,學美術音樂的,清華北大的,還不如隔壁賣豬肉的。

  童年從來不是因為長大而失去的,童年從來都是被迫失去的,當一個人從小就開始遭受生活的壓力,童年便已經開始死亡。都說這個時代的戾氣重,誰不是呢。

  長大是人不可避免的潰爛。

  但哪怕如此,狗剩依舊想要屬於自己的意外。如果可以,他也想去上大學。而現在這是多麼的不切實際。

  用手機打開求職網,踢出了需要學歷限制的職業,除了廣大的電子廠要人以外,就基本只有銷售了。

  他想要意外,他想要改變,最後他還是咬咬牙,把身上的一千塊錢決定全都投出去,花了五百塊去買了套廉價的正裝,再花一百塊去弄個頭髮。

  他發誓,假如生活不辜負他,他也絕不會辜負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