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分輕重緩急,我從泥潭裡爬了起來,混沌的大腦逐漸恢復了清醒。
我看向身邊的黑洞,又看向頭頂的天空,兩相之下,我很快做出了決定!
江念這邊應該沒事,當務之急,是先搞清楚仙家們是被哪位上方仙帶走的,得想辦法證明他們是無辜的。
我一個頭兩個大,怎麼回到岸上的?我幾乎沒什麼印象。
黃四郎一直默默跟在我身邊,白如初雪的一身毛髮,染上了好多泥,柔順的毛濘成一簇一簇的,別提多狼狽了。
而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也是渾身的泥,經過太陽的照曬,泥巴干成了一塊一塊的,一邊走一邊簌簌往下掉落。
「黃四郎,如果我想跳過上方仙,找他們上級鳴冤,應該去找誰呢?」我問道。
黃四郎狐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不解我為什麼要跳過上方仙,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我已經不信任上方仙,他們跟地府的某些人沆瀣一氣,我去找他們,無異於自投羅網找虐呢。
他想了想,氣餒地對我說道:「只能去找上方仙的教主了。」
教主?
那不還是上方仙的隊伍嗎?
黃四郎說,以我目前的本事,想要找到更高層,又管家上方仙的神明,幾乎是不可能,但是教主可以找一找。
「以我對教主的了解,應該不至於會被別人給侵染。」
黃四郎說,這位教主法號叫攬月,是位女仙家,具體叫什麼名,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位狐仙。
攬月教主向來以公正不阿出名,就像胡天澤天賦異稟,又有伏羲琴傍身,心裡還掛欠著凡間的事,攬月教主死活都不讓他通過。
這次胡天澤受到重罰,也是攬月教主的示意,絲毫沒有包庇之心。
聽到後,我立刻像打了雞血:「那好,我立刻就上表焚香,去找這個攬月教主!」
我拔腿就要跑,卻突然間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茫茫大山,周圍是綿延不斷的原始森林,我看著這片從未見過的景色,腦袋裡懵懵的:「黃四郎,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黃四郎愁眉苦臉道:「你可終於發現了,咱們現在,在距離江城百公里的雁丘村!」
「雁丘村?怎麼跑這兒來了……」我們上次來雁丘村,是為了追查周若雲和殷洛的事,還意外拿了五方鬼令。
我是真沒想到,那貓眼竟然通到了雁丘村,也更是沒想到,殷洛會把自己葬在這兒。
看著這深山老林,我估摸著離村子應該會很遠,而我的背包和手機全都浸濕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既沒吃的也沒水,這一路要走出去,還真是夠嗆的。
好在……黃四郎對我不離不棄,一直跟在我身邊,他知道哪裡有野果,哪裡有溪流,帶著我一路朝外走。
大概走了五六個小時,我終於看到了一戶人家,煙囪里冒著炊煙……
見到村民的那一刻,我激動得流下眼淚,像是見著了親人……
雁丘村之前的村民,全都被野貓給殺死了。
這戶人家是村裡的獵戶,住在林子邊上,才逃過了一劫。
見到我,大叔非常熱情,請我吃了一頓飽飯,還幫我聯繫了張亞楠,等我回到江城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夜晚。
張亞楠在路邊等我,幫我付了車費,見到我的第一眼,她就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安然,你怎麼搞成這副鬼樣子……還有你的臉……」
我突然想起,已經兩天沒有見到江念了,我沒了龍氣的壓制,臉上的屍斑逐漸顯現出來。
我趕忙用手擋著臉,心虛地別過頭:「沒什麼,只是受傷的淤青而已。」
我現在這副難民的樣子,說是被人打了都沒人懷疑。
張亞楠被我成功地忽悠了過去,她心疼地打量著我:「你咋回事啊?怎麼突然去了那什麼村,還搞得這麼狼狽?你男友呢?」
提到男朋友,我就想到了江念,這兩天他杳無音信,我表面上沒什麼,其實心慌得要命。
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或者是被困住了,否則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我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岔開話題道:「我男朋友談業務去了,我去雁丘村,也是去辦事,總之你別問了,先幫我買份飯吧,我快餓死了。」
張亞楠讓我先回公寓去洗澡,她去幫我買點好吃的來。
見她腳步飛快地離去,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回到家,屋子裡黑壓壓的,透著一股子冷清。
家裡的供桌被人掀翻了,仙家的紅紙牌位散落一地,就連邱淑華的土罈子也碎成了好幾片,足以看出當時戰況的慘烈。
黃雲峰蜷縮在沙發上,聽見動靜,他抬起了頭,奮力地撐著前肢朝我爬來。
「安師父……」黃雲峰想要安慰我,卻被他老爹瞪了一眼,搖搖頭示意他閉嘴。
我故作淡定地朝黃雲峰說道:「我沒事,你不要隨意走動,這對你的傷不好。」
黃雲峰的眼睛瞬間溢滿了水光:「我本想安慰你,沒想到卻反被你安慰了,慚愧啊!」
我慘澹地一笑,赤腳走到了供桌面前,默默地扶起了桌子,然後趴在地上,一個一個地撿起那牌位,拍乾淨上面的灰放回原位。
江念、周宜安、陸見溪、胡蘭、邱淑華……我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名字,心裡揪著揪著的疼。
我環顧四周,仿佛依稀能看見陸見溪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他做的菜香。
耳邊似乎也還能聽到,周宜安和胡蘭兩個人吵嘴的嬉笑聲。
還有邱淑華,她總是很安靜,默默地看著大家鬧騰,一個勁地捂著嘴笑。
看著看著,我的目光移向了那塊映滿街燈的璀璨落地窗。
窗前站著一道高大挺俊的身影,氣質清冷、謫仙般的男人,正深沉地望著街景發呆。
可是一眨眼,他們都不見了!
半大的屋子變得好冷清,我拼命地想尋找他們存在的痕跡,卻什麼都找不到……
我的心裡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塊。
我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彼此肝膽相照,出生入死,我早已經把他們看做我的親人、朋友和愛人,這一瞬間,我突然失去了所有,感覺天都塌了。
但我根本沒時間去悲傷,我的仙家們還在等著我營救。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走到供桌前就點了三炷香。
可無論我怎麼請,怎麼念請仙咒,攬月教主也沒有任何回應。
眼看著香快要燃完,我正打算繼續重來,黃四郎便嘆道:「別白費力氣了,你的法壇被封,仙家來不了。」
我耳邊轟鳴一聲,如遭雷擊。
是啊,我的法壇已經被封了……
「那我可以去別人的法壇上請仙嗎?」我問道,腦海中想到了一個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