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一直都知道,這兒就是殷洛的墓穴,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刻意隱瞞,或許是不想讓我害怕吧!
如若不是安笛突然發瘋,觸發了棺槨的機關,恐怕他會一直把我蒙在鼓裡,默默的想辦法逃出去。
他永遠都是這樣,寧可自己一人承擔,也不希望我擔心分毫。
如果知道這是殷洛的墓地,我早就炸毛了,根本不可能這麼淡定。
「你一進來,就看出這是有去無回的局,對嗎?」我顫抖地問。
江念沉默了,沉吟片刻後開口道:「總之,他的真正目的,是讓你下到水潭裡,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花樣,但安笛出現在這兒,我想……他應該會在潭裡讓你們換命,又或者,完成某種祭祀。」
無論是換命還是祭祀,最終的目的,就是讓棺中的殷洛復活!
他機關算盡,從我們在陰曹地府里辦婚禮,就開始在默默籌劃,從枉死城,再到殺真童子,一步步將我們引到黑貓面前。
就為了神不知鬼不覺把我們吸進墓穴中,逼迫我完成最後那一步。
我望著腳下的深潭,仿佛正對著殷洛那晦暗無底的眼眸,他的話,到底哪句是真的?
或許是想到了他,我的眉心再次突突跳動起來,我恨不得用刀挖掉這塊肉,跟他徹底撇清關係。
察覺到我的異樣,碩大的龍頭朝我轉來:「怎麼了?」
我按住眉心,想要遏制住這道跳動:「是殷洛……」
眼看著頭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我的指甲狠狠嵌入手心,在心裡咆哮道:「殷洛,你不就想讓我去死,讓我為你獻祭嗎?我可以去死,但你放過江念,給他一條生路……」
這是我和殷洛之間的事,不應該連累江念。
他成神不易,是我用生命擋住雷劫換來的,也是我拼盡全力重塑的肉身,他不能死……
這時,一個隱隱綽綽的聲音,仿佛從幽暗的地底傳來:「不是我!」
殷洛的聲音十分虛弱,好像隨時都會背過氣去。
我冷嗤一聲,繼續在心中吼道:「你敢說這不是你的計劃?這不是你墓穴?」
一聲長長的嘆息,透著酸楚和無奈:「我知道你不信我……」
殷洛斷斷續續地跟我說,安笛確實是他煉的邪骨,也是他鎖在了水潭裡,但枉死城的事,跟他毫無關係!
「你可以懷疑我,但不能質疑我對你的情義……我是真的,滿心歡喜地想要與你成親,以至於枉死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都毫無察覺……」
我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但這個節骨眼,他完全占了上風,沒必要跟我撒謊。
如果不是殷洛,那麼……
我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恨不得把江念碎屍萬段的人——江瀾月!
一定是他!
難怪異瞳貓眼會將江念先吸進來,原來這個局,從一開始就為了江念而設置的!
可如果我不進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江念不怕毒瘴,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安笛也不會被我掛相點穴喚醒,也就不會觸發這洞中的機關。
所有一切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而我,就是觸發那張催命符的關鍵一環!
我明明是為了救他而來,沒想到,卻害了他……
我的心就像被人用手從胸腔里拽出來,壓迫著我無法呼吸,過了好一會才重新恢復意識。
原來,真正的殺人誅心,是這樣式的……
不由我多想,頭頂上石頂開始大面積地脫落,向著我們砸來,伴隨著數不清的碎石,我們避無可避。
我拼命地抱住江念:「對不起……」
他渾身一怔,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對他說對不起。
一條碩大的龍尾,把我捂得嚴嚴實實,我聽到了石頭砸到他身上的聲音,感受到他的龍身在不斷顫抖,不斷地往下滑落。
那尖銳的龍爪,已經完全沒入了石壁里,卻被帶出了一條抓痕,滲著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那些石頭。
「江念,放手吧!」我知道他撐不了太久,與其我們都被砸死,不如跳入深潭,用我去獻祭,起碼……還能為他贏得逃生的機會。
但我知道他不會逃,就算用盡最後一口力氣,他也會保護著我。
「閉嘴!」江念死死扣著牙關,卷著我的身體不斷收緊,替我擋住了外面的「風雨」。
他一定是受傷了,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正一點點地變涼。
之前還痛得撕心裂肺的心,好像已經不存在了,我的胸口空蕩蕩的,渾身就像失了溫,冷得刺骨。
一道近乎咆哮的低吼,在我腦海中炸響:「安然,跳下去!快,去水潭裡!」
身體裡,殷洛嘶吼著讓我下水,見我沒有回應,他大聲叫道:「你不會有事,通道在我的棺材裡,快走……」
我被他的吼聲所驚醒,慌亂地朝著江念說:「殷洛叫我們下去,通道在棺材裡。」
我本以為江念會很抗拒,會反感,會懷疑殷洛的陰險用心,但這次很奇怪,他想也不想,便轉身帶著我沖向了水潭裡……
入水的一瞬間,我渾身冷得一激靈,身上的皮膚針刺般又冷又痛。
耳邊灌滿了咕嚕的水聲,我什麼都看不清,只模糊地感覺到,我正被江念帶著,往潭底深處游去,觸碰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龐然大物……
隱約間,我好像看到安笛了,她雙目暴突,咧著一張爛臉,拼命地握住我的腳踝,不想讓我離開。
她的手裡好像拿著一個紅色的東西,正往我的腳上套弄著,像是那雙紅紙鞋……
「咳咳……」再次醒來,我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雙毛茸茸的爪子在我胸口蹦噠,拼命地往下壓著,力氣還怪大的嘞。
我看著刺眼的陽光,面前探出一隻雪白的尖尖腦袋,黃四郎從我身上跳下來:「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我趴在地上吐了好多的水,把滿肚子的水都全部吐光,然後猛地吸了一口涼氣,癱軟地躺在地上,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我這是在哪兒啊……江念呢……」我沙啞地開口,聲音比老人家還要粗糙。
聽見我的話,黃四郎突然耷拉著腦袋:「安師父,龍君出事了……你的法壇也……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