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江念說過,動物仙比鬼仙更容易對付。
動物仙顧名思義,都是由動物修煉而來,它們的心思相對人類要簡單多了。
而且它們很重因果,善惡分明。
只要拿捏住這一點,就不怕他們亂來。
既然能講道理,我又何必用仙家的血肉去搏?
胡三太奶聽到我鏗鏘有力、條理清晰的話,語氣變得沒那麼輕蔑了:「你說我家有人上你那兒闖關踢館?」
我聽著門背後的威嚴嗓音,嗯了一聲:「沒錯,有人親眼看到,一個腰間別著梅花的男人,曾經上了我的身,把我家法壇鎮壓的楠木盒子打開,放走了裡面的東西。」
我急得眼睛都充血,那東西對我至關重要,它關係著江念的性命!
當然了,這關係著江念的秘密,我不可能說出口。
胡三太奶沉默了,隨即門內響起細細索索的聲音,我聽到好多人在說話,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還有小孩子的聲音,但具體說了什麼,我卻聽不清楚。
胡蘭張望著門內,臉上的汗珠一條一條地滑落:「如果胡天澤不承認,那咱們就只能動手了!」
我明白,光憑我一面之詞,很難讓別人相信。
我也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反正紅布包已經打開,江念復活無望,安家還會惹上麻煩,媽媽也會被永遠困在畫卷中,我活著還不如死了,落得一了百了。
感覺到我的喪氣,陸見溪安慰道:「放心,咱們人數雖然少,但動起手來,未必不是他們的對手。」
陸見溪一個鎮守的黿精,此刻換上了一身綠色的鎧甲,手執一柄青銅劍,威風凜凜地護在我身邊。
我眼睛莫名地有點發酸,有他們捨命相助,我就算戰死,也此生無憾了。
我們一個個劍拔弩張,煎熬地盯著這塊門板,很快就聽見一道清洌的聲音承認道:「沒錯,就是我做的。」
這應該就是胡天澤的聲音,他倒是沒有耍賴,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答案讓我們都出乎意料!
我想不通,憑著他的本事,大可以正大光明地進來跟我們挑戰,甚至直接搶走紅布包,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在我面前裝神弄鬼呢?
我總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胡天澤行動做事前後矛盾,簡直判若兩人。
別說是我,胡蘭也露出了很不解的神色,我們都無法理解胡天澤的做法。
胡三太奶氣得罵了一句東北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我就聽到了一句:「你這個孽障,放著仙道不走,非要感情用事,今日算是老娘我看走了眼,居然還下凡來幫你這個棒槌……」
她罵起人來是真的很接地氣,東北腔特別濃重,我聽著這話,胡三太奶應該是不會包庇他了。
「我今日請太奶奶下來,就是想請你做個見證,如果靈兒救了江念,還請您老出面幫幫忙,讓江念娶了靈兒,我就算下油鍋,下刀山都毫無怨言。」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故意搞砸江念的計劃,就為了讓胡靈救下江念,到時候,他們胡家挾恩圖報,再用胡三太奶來壓著江念,他想不鬆口都難。
聞言,不等胡三太奶發話,我氣沉丹田大聲吼道:「胡天澤……你特麼想得美!」
我一般不罵髒話,除非忍不住!
胡天澤不惜放棄仙緣,背叛朋友,糊弄先祖,就為了他的寶貝妹妹。
典型的寵妹狂魔啊……
換做平時,我會很羨慕寵妹妹的男人,此刻我只覺得,他的寵妹方式簡直讓人下頭。
寵愛和一味地縱容,甚至不惜作惡,有著質的區別。
「江念上次當著我的面,跟胡靈說得很清楚了,他對她不感興趣!這姻緣講究緣分,強扭瓜是不甜,你們要是逼婚,痛苦的會是三個人!」
我不要臉皮地說出這番話,心臟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屋內再次沉默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胡三太奶嘆了一口氣:「姑娘,你跟那條龍是什麼關係?」
我舉起手腕上的夔龍沁玉鐲:「他是我男人,也是我法壇的主神。」
話音剛落,風鈴小居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啟,裡面傳來胡三太奶的聲音:「請進來說話……」
我看著那門洞裡,隱隱綽綽的影子,說不害怕都是假的,但我不能聳,也不能讓北方來的仙家看扁了。
沒錯……今天這件事,已經不是堂口和法壇的較量,真要較真起來,那就是南方仙家和北方仙家的一場大戰。
感覺到我心跳加速,陸見溪擋在我身前:「小安安別怕,他們想要碰你,得先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什麼屍體不屍體的,不吉利。」我強壓著內心的恐懼:「看得出來,他們裡面的人都很聽胡三太奶的話,她也是個講理的人,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
如果人家要出手,我早就趴下了,還有力氣在這兒猶豫徘徊?
陸見溪還想說什麼,周宜安拍了拍他的肩:「這一趟,是非走不可。」
我跟周宜安想的一樣,如果我慫了,以後就別想再吃這碗飯,就算不為了我自己的面子,也要為南方的派別爭一口氣。
更別說……胡靈有辦法救下江念。
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我整理了一下衣冠,領著我的仙家們朝風鈴小居走去,跨進了門檻里。
剛站定,身後的大門便嘭的一聲合上,嚇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穩定心神,看向面前的大天井,裡面的大堂中央,放著一張太師椅,一個模糊的影子端坐在太師椅上,兩隻手臂分別垂在扶手,雖然看不清楚,卻自帶一股威嚴。
太師椅的周圍站著好多五顏六色的人影,通通都是看不清的,就像是水裡的影子,隨時都會消失。
我目前目測了一下,那些人影少說也有上百位,密密麻麻的看得我頭皮都發緊。
我收回目光,看向椅子上的那位,如果我沒猜錯,她就是胡三太奶。
這還是我第一次跟北方的仙家堂口談事,我腿肚子都在打顫,卻始終強忍著:「胡三太奶,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椅子上發出一陣淺笑,頗為欣賞的道:「小小丫頭夠膽識,夠魄力!」
聽到她誇我,我心裡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湧起一陣緊迫感,這套路我熟啊!她下一秒該不會要對我道德綁架吧?
我念頭剛起,胡三太奶就說到:「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平日裡就是處理因果的事,今日確實是我胡家管教不嚴,小輩犯了錯,我在此宣布,胡天澤今生今世再去仙緣,勾落仙考之名,在天池關三年禁閉。」
這在他們眼裡,已經是很重的懲罰了。
仙家修行都是為了飛升成仙,脫離輪迴之苦。
胡天澤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但他沒有仙緣,關我屁事?我要的是江念!他把我的江念害死了,還間接害了我們安家,這些誰又能補償呢?
「至於胡天澤剛才說的事,讓靈兒……」
她還沒說完,我就打斷道:「不可能!我第一個不答應。」
胡三太奶唉了一聲:「我也知道強人所難,你先看看胡靈吧……」
說罷,她揮了揮手,邊上兩個五大三粗的大媽,按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