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城門下,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中,一抹鮮艷的紅,強行擠入了我的眼帘。

  殷洛一身紅衣隨風輕盪,頎長的身材在紅衣的包裹下,竟然散發著淡淡的哀傷。

  我看向他時,他也正好抬起頭對上了我,幽深的眸子噙滿了悲痛,仿佛能滴出血來,鉗在那張蒼白俊逸的臉上,讓人不忍直視。

  在他的強烈注視下,我渾身的血液幾乎冷僵,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也不知道怎麼的,我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胡蘭低聲罵了一句,咬著牙對我說道:「安然,咱們碰到硬茬子了,不過你放心,我就算是拼上這條老命,也會把你送出這道城門。」

  我貼在她的後背上,明顯感覺到胡蘭的聲音顫抖,心也在抖。

  她不是殷洛的對手,卻因為我非要拼上一條性命,我再也忍受不住,開口說道:「不要!」

  她是修煉了千年的五尾狐妖,沒有必要為了我一個凡人白白送了性命,這不值得!

  我認真地對她說:「如果我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要死,那也只能是我!你雖然是我的仙家,但我們的命都是平等的,誰也不比誰高貴,你沒必要把這條命交代給我。」

  「不,你值得!因為你是……」胡蘭突然噎了一下。

  「我是什麼?」我感覺她話中有話。

  她深吸一口氣,正打算說出口,卻把嗓子裡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沒什麼,總之,我說你值得,你就一定值得。」胡蘭望向殷洛,絲毫沒有停下的想法,當紙馬飛奔至殷洛面前,高揚的馬蹄突然被人定住,懸停在了半空中。

  我和胡蘭因為慣性,差點一點就翻身下馬,還好她及時穩住身形,這才把我也攔下。

  我抱著她,心有餘悸地流了一身冷汗,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娘子……」殷洛低沉的嗓音,就像是催命的音符,把我嚇得不輕。

  我緩緩抬起頭,最後一道鬼門就在眼前,卻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銅牆鐵壁:「你還是追來了……」

  我看著眼前攔路的男人,細碎的長髮覆蓋住他光潔的側臉,露出的肌膚透著病態的蒼白,有種支離破碎的悽美。

  就算抓到我逃離,殷洛都始終保持著笑意,那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著自家鬧脾氣的小女人。

  「鬧夠了,就跟我回家。」殷洛朝我伸出手,紅色的衣袖露出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要不是掌心有幾個很明顯的老繭,他的手跟江念的玉手還真有得一拼。

  我還未開口,胡蘭的刀便朝那隻手劈了上去:「回你奶奶的家,你問過安然嗎?就這樣強搶,你……」

  胡蘭餘下的話都憋在了喉嚨里,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痛苦地掙扎著,後背若隱若現幾條火紅的狐狸尾巴。

  「住手!」我握住殷洛的手腕,飛速地翻身下馬,站在殷洛面前。

  見狀,殷洛滿意地抿著嘴笑了,就像個吃到糖的孩子,整個人都透著輕鬆和愉悅。

  「跟我回去,我們即刻就拜堂成親。」殷洛眉眼彎彎,深邃的眼眸盯著我,似在等著我的回應。

  我站在一旁,看著逐漸顯露真身的胡蘭,明白殷洛是在用她逼迫我,我的眼眸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趁著殷洛沒有注意,我迅速拔下了頭上的白玉簪,一把刺進了殷洛的心口處!

  油潤的簪尖,在碰到他的那一剎那鋒利無比,利箭般刺破皮肉,我幾乎沒怎麼用力就刺進了殷洛的胸膛里。

  「是你逼我的……」我的手抖得近乎失控。

  雪白的簪子整根沒入殷洛的心臟,我甚至都能感覺到扎入心臟的阻礙感,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痛!

  殷洛渾身一震,整個人又憤怒又震驚地看著我,滿眼都寫著不敢置信。

  他或許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送我的聘禮,居然會被我當成殺人利器,親手刺入他的心臟。

  很快,他胸口的紅色喜服暈開了一朵血色的「彼岸花」,張牙舞爪地向著四周蔓延,殷洛張開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渾身散發著很強的冷氣,背光的臉上除了悲傷還是悲傷,卻始終沒有將我推開。

  「娘子……我們回家!」殷洛慘白的面龐上,掛著一道慘烈的笑意,明明已經快不行了,卻還是牽著我的手,一遍一遍地叫著我回去。

  「你說喜歡彼岸花,我就讓陰曹地府開滿這片絕色。」

  「你說想要遊船,我就陪你天天泛舟河上。」

  「你說想要結婚,我就親自布置我們的喜宴,親手剪下我們的喜字。」

  「只要你回去,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殷洛虛弱的話在我耳邊縈繞,小蟲般鑽進了我的心裡。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竟然有一絲的抽痛,甚至閃過了一種可怕的念頭,或許我可以選擇另一種生活,一種跟他在陰曹地府里相伴白頭的恬靜日子。

  但很快,我就搖了搖頭。

  「殷洛,我從始至終都是在騙你,我根本就不愛你,說了這麼多,都是在一步一步想著怎麼逃離你,你清醒一點!」我最終還是不忍跟他說了實話。

  殷洛咧開嘴笑了笑,整個人就像泄氣的皮球,渾身透著一股死灰絕望的氣息。

  「就算知道又如何?」殷洛反問了我一句:「我說了,只要你肯回去,我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可我不想跟你回去!」我強忍著心底里的難受,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在難受什麼,只當是騙人的感覺有些糟糕吧!

  我寧可他像之前那樣,殘暴粗俗地對待我,甚至給我幾刀,打我幾個耳光,也好過他現在這副模樣。

  我這個人吧,向來吃軟不吃硬,他越是軟刀子對我,我心裡就越發地難過。

  「我不會回去!」我去意已絕,殷洛的臉沉了沉,譏笑地勾起唇角,反手慢慢地拔出了心口的玉簪:「可笑,我怎麼會覺得能夠感動你?讓你回心轉意?」

  他吃痛地擰著眉,一邊抽出了那根帶血的簪子!

  我驚呆地看著他,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