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求仁得仁

  蝙蝠俠看著那個不過三四歲，卻冷著張臉，站得板板正正的小孩子，整個愣在原地。

  根據對方的年紀，蝙蝠俠瞬間想到了他的母親是誰。

  塔利亞……

  在那七年拜師學藝的流浪生涯當中，布魯斯是從第三年開始接觸刺客組織的。

  雖然長達七年的流浪生活，他不止和一個女性有過肌膚之親，可在這個時間段中，和塔利亞的相處是在他進行艱苦的刺客訓練前，最後一段有額外精力的時光。

  難怪，難怪後來塔利亞就以外出任務的理由消失了一年。

  難怪雷肖古明明有那麼多候選人，卻非要選擇自己來當刺客聯盟的下一任領袖。

  可他們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自己……

  「達米安……你叫達米安·韋恩？」

  看著這個面色冷硬的小孩子，蝙蝠俠的情緒，第一次在戴上面具之後也難以壓抑。

  他心中先是升起自己有孩子的驚喜，隨後就是想到塔利亞已死，仿佛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來的寒冷徹骨。

  但看著達米安那黑髮黑瞳，和自己年幼時有三分相似的面孔，蝙蝠俠內心的某些堅持，也忍不住產生了鬆動。

  貝恩側在一旁，聽著耳機中傳來的聲響，面罩下的雙目微微眯起。

  居然會被發現……明明讓他隔著上百米進行遠距離觀察。

  而且，連自殺都來不及？

  可惜，後續的聲音消失了，應該是通訊器也被銷毀了。

  不過貝恩對刺客聯盟的刺客很有信心，他不認為普通的刑訊會讓他吐露半分情報，被抓就被抓吧。

  況且，就算對方得到了情報也沒什麼用。

  貝恩看著站在刺客環繞中，相視無言的父子，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畢竟那個出現在布魯斯韋恩收養晚宴的男人，就是殺死了刺客聯盟主幹全員的人……

  那晚的衛星畫面，可是在黑市上可是傳播的相當開。

  畢竟任何稍有見識的集團，都會震撼和迫切想要知道，強大的刺客聯盟是如何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只剩小貓兩三隻的。

  而那個神秘的身影，也被各個組織列為了極度危險，絕不能招惹的等級。

  對方可不是不殺人的蝙蝠俠，而是面對幾十上百人也毫不手軟，仿佛捏死蚊蠅般輕描淡寫的狠人。

  如此強大的對手，貝恩可不打算和對方剛正面。

  反正對方長期不在哥譚市，也沒有任何勢力，只是一個強大的個體，按道理來說，直接忽略就好，反正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不會產生任何衝突。

  只可惜，從那場收養宴會來看，對方和布魯斯·韋恩強綁定。

  那想要對付蝙蝠俠，就必須先拆解兩人的關係。

  布魯斯·韋恩在收養宴會那天，坐在副駕駛，親自給對方開車門，這種尊敬，往往只會發生在長輩和上級身上。而蝙蝠俠沒有上級，因此顯然是將對方看做了長輩。

  可韋恩家族也沒有更年長的人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個亞洲人。

  因此唯一符合的身份，就是師父、教父、養父一類沒有血緣關係的角色。

  當時貝恩在發現這件事後，幾乎都打算放棄前往哥譚市了。

  他雖然想要揚名立萬，想要掌控一個城市，充分發揮和利用自己在苦痛中鍛鍊出的心智與力量，但也不是個白痴，不想白白送死。

  不過……幸好，分崩離析的刺客組織，泄露出了一些原本是隱秘的情報。

  比如，原本被隱藏起來，被秘密訓練的雷肖古外孫位置。

  當時的貝恩，也只是想著收攏刺客聯盟的殘餘勢力。

  雖然其他組織因為害怕那個神秘的東方男子，對這些殘部唯恐避之不及，貝恩卻利用他的心智，簡單分析出，人家根本沒空也沒心情搭理這些殘部。

  這樣一來，這些無主的刺客，就成了一筆別人看不上的淨資產。

  剛好可以成為他貝恩在這世界上的第一筆啟動資金和基礎勢力。

  然而，在發現雷肖古的外孫，竟然是布魯斯·韋恩的孩子後，貝恩立刻察覺到了掌握哥譚的一絲機會。

  甚至要把握機會都沒那麼風險……因為他要做的，僅僅只是把這個小孩子帶到蝙蝠俠的面前就行。

  就算事情暴露，那又怎麼樣？自己只是把布魯斯的兒子帶到了對方面前罷了，就算離間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

  而當蝙蝠俠發現，殺死了自己兒子母親的兇手，同時也是自己的師父……他會怎麼選？

  貝恩想到對方糾結的處境，面具下的表情，忍不住勾勒起一絲笑容。

  這種矛盾，唯有塔利亞復活才能緩解，但人死怎麼可能復生？

  當然，這件事不能讓蝙蝠俠在平靜的狀態發現，對方在冷靜思考的狀態下，很有可能想出破局的方法。

  要讓對方運動起來，煩躁起來，憤怒起來，疲憊起來。

  衝動是魔鬼。

  當一個人開始衝動的時候，那簡直就像是釣著胡羅卜的驢，指哪兒跑哪兒。

  這也是今晚，貝恩不斷讓蝙蝠俠遭遇突發狀況，並且在對方打擊犯罪到一半時，就不得不分心來到這裡的原因。

  當他一邊擔心哥譚的狀況，一邊面臨突如其來的情報後，任何人都不可能還能冷靜的思考。

  貝恩好整以暇的等待著蝙蝠俠的反應，以及盤算著對方什麼時候會再次面對那個東方男人時，他給蝙蝠俠準備的胡羅卜說話了。

  達米安看著蝙蝠俠，以四歲孩童幾乎不可能的冰冷聲音道：「他說錯了，布魯斯·韋恩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他公之於眾的迪克·格雷森，他可從來沒有什麼叫達米安的兒子。」

  貝恩一愣，看向達米安。

  這小鬼，是在吃醋嗎？

  他是真沒想到，這小鬼母親都被人殺了，他第一時間關注的，居然是布魯斯收養了養子的事情。

  這兩件事的重要程度是一樣的嗎？所謂的養子，沒有血緣關係，根本不足為慮好不好？

  蝙蝠俠也在達米安開口後，終於從對方存在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他有些難以開口，不知道該如何和對方相處，但看了看周圍的刺客，有一件事確鑿無疑。

  那就是先把自己的兒子接回家。

  「抱歉，達米安，我過去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雷肖古和塔利亞向我隱瞞了這一切。」

  說完這句話，蝙蝠俠意識到，可能當時他們想著不能干擾自己的刺客訓練。

  而自己不告而別的離開，他們也就沒有拿對方來約束自己。

  雷肖古要留下自己的理由，是讓自己成為新的刺客大師，帶領刺客們清掃這個世界，完全沒有提起過達米安的事情。

  可那樣的理由，布魯斯怎麼可能接受？刺客聯盟的最終目的太過離譜，竟然是清掃人類社會來重建新秩序，平時的行為也更是離譜。

  蝙蝠俠也是在幾次出任務對付關鍵目標後，反過來重新掃視戰場才發現這件事。

  他身為每次行動的主力，都活捉了那些中東恐怖分子的頭目，結果回過頭看看，反而是平民目擊者被刺客們隨意殺死。

  這樣的對比太過震撼，手上沾滿了血腥的頭目完好無損，老老實實的百姓斬草除根……

  他以為自己是在幫助刺客聯盟掃除犯罪分子，結果實際上，不過是充當另一個犯罪組織的打手罷了。

  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不是簡單的關照和期許，就能化解根本矛盾的。

  刺客聯盟殺害平民目擊者的行為，讓布魯斯難以接受，自此徹底看清了刺客聯盟組織的真面目，叛出了刺客聯盟。

  並且後來對於杜牧殺死他們的行為，也終歸選擇了沉默。

  可是，當面對達米安時……大是大非的問題，又重新回到了具體的個體身上。

  自己的師父，殺死了自己孩子的母親。

  蝙蝠俠只覺得自己的嘴巴被鋼鐵鎖鏈拴上，開口仿若要使出千鈞之力。

  「跟我回家吧，達米安，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最終，也只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而達米安卻面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

  這孩童冷笑一聲：「背叛了刺客聯盟的叛徒，也好意思命令刺客聯盟的首領？」

  他向前一步，高傲道：「是我這個刺客聯盟的首領，現在命令伱，布魯斯·韋恩，返回刺客聯盟，從此聽候差遣，輔助我成為新的刺客大師！」

  貝恩忽然感覺事情有些不妙。

  這個達米安，之前接觸的時候，看起來對布魯斯滿是不滿，他用常理來想，當然認為是因為對方和自己的殺母仇人走的很近。

  結果小孩就是小孩，他的腦迴路壓根就沒有和大人在同一個頻道上。

  這個達米安可能是因為自幼就生活在刺客聯盟當中，又因為身份尊貴被普通刺客尊敬，因此滿腦子都是某些二代『繼承家業』的思維模式。

  塔利亞也不是個普通的母親，她和達米安的接觸很少，偶爾見面，也只是冷漠的測試對方的成長，將其打得遍體鱗傷，隨後痛斥布魯斯的背叛，除此之外什麼溫馨時刻都沒有。

  因此，在年幼的達米安看來，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傢伙，就是自己的父親了。

  他居然敢背叛刺客聯盟這個偉大的組織，真是大逆不道！

  至於母親的死亡……說實話，達米安實在沒什麼實感。

  這一方面是他年齡還太小，無法理解死亡，另一方面也是……他早就親手殺過人，而且也在塔利亞的教導下，認為刺客不應該懼怕死亡，刺客的死亡是英勇的偉大的犧牲。

  只能說，求仁得仁。

  刺客聯盟想要將達米安培養成一個六親不認，冷血無情的刺客大師，從未給予過他正常孩子的童年，因此他的腦海中，整個世界都是按照刺客聯盟的這一套邏輯來運轉的。

  至少目前看來，他們還算成功。

  連雷肖古本人都因為塔利亞的死亡而憤怒發狂，這在徹底被刺客聯盟教育洗腦的達米安看來，反而是難以理解和不可理喻的。

  蝙蝠俠也從達米安的表現中，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的心中頓時一沉，原本對雷肖古和塔利亞的愧疚，也瞬間煙消雲散。

  刺客聯盟的混蛋，究竟是給達米安提供了一個怎樣骯髒和錯誤的成長環境！

  蝙蝠俠甚至內心深處，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潛意識中，有一絲慶幸。

  幸好，在達米安才四歲左右的時候，就因為刺客聯盟的覆滅，被人送到了自己的面前，還有希望糾正。

  若是真的被他們隱瞞個十年八年，達米安長大，思維徹底定型，那布魯斯都不知道面對一個頑固的刺客，自己該如何絕望。

  於是蝙蝠俠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達米安的胳膊，沉聲道：「過去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但現在我知道了，你身為我的兒子，必須和我走。」

  「放開我！你這個叛徒！刺客們快上，殺了這個混蛋！」

  就在達米安掙扎時，一個寬大的手掌，握在了蝙蝠俠的胳膊上。

  蝙蝠俠抬頭，正好面對貝恩雙眼的紅色鏡片。

  「您聽到首領的話了，布魯斯韋恩先生，現在，請你放開抓著首領的手，否則……」

  貝恩覺得，情況有變，暫時不能讓對方把達米安帶走。

  至少要等他再給達米安洗腦，讓他明白，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誰後才可以。

  即使他被刺客聯盟的教育洗腦了，那也沒關係，殺母之仇，變為了殺死刺客聯盟主體勢力的仇恨，也是一樣的。

  只要能讓達米安仇恨那個東方面孔，就能拆散對方和蝙蝠俠的關係，到時候，區區一個蝙蝠俠，那還不是像現在一樣手拿把掐。

  蝙蝠俠感覺到對方的握力開始變大，頓時面色一沉。

  他另一隻拳頭調動起體內尚存的真氣，以四相拳向著貝恩的面門砸去。

  貝恩另一個手穩穩的接住蝙蝠俠的拳頭，頓時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貝恩心中一沉，沒想到蝙蝠俠的拳頭會這麼重。

  他早就通過研究資料，明白蝙蝠俠的個體實力無比強大，甚至可能超越人體極限，因此在剛露面的時候，就一直保持著低濃度gl11毒液的注射。

  這種狀態的他，能夠輕易捏爆一個人最堅硬的頭蓋骨，可沒想到居然會在蝙蝠俠的拳頭中感覺到疼痛。

  不行，蝙蝠俠的力量超過常態的自己，而敏捷更是遠遠超過自己大劑量注射gl11毒液的形態。

  自己目前唯一的制勝方法，就是死死的抓住對方的手腕，並增大gl11的注射，和對方硬碰硬。

  想到就做，貝恩搖動牙齒上的開關，隱藏在風衣下的gl11毒液開始向著他的體內輸送。

  頓時，他的肌肉迅速鼓漲，並且堅硬如鐵，輕易撐破了價值不菲的風衣，體型和身高也在快速膨脹。

  蝙蝠俠看著對方迅速擴張的體型，忍不住感到驚訝。

  對方難道真是浩克那種怪物？

  這樣一想，蝙蝠俠頓時心中一沉，他的手腕還在對方的抓握中，如果真的擁有浩克那種等級的力量，自己今日恐怕必死無疑。

  因此他趁著對方似乎還在膨脹的狀態下，迅速抽回剛剛打出去的拳頭。

  對方雖然在緊緊抓握，可蝙蝠俠是戴著手套的，他的直接金蟬脫殼一樣，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隨後調動全身的真氣，不再有一絲保留，重踏下水道的鋼製柵欄網，將其直接踩凹下去。

  這個傢伙如果是浩克那種怪物，自己哪怕拼盡全力，也是不可能打死對方的。

  因此，蝙蝠俠這次是真的以下死手的力氣，以四相拳的技巧，轟出自己的全力一擊！

  「嘭——！」

  這一拳，正面迎擊貝恩膨脹了一倍以上的拳頭。

  劇烈的空氣震盪，甚至讓兩人腳下的鋼鐵網格地板嗡嗡作響。

  蝙蝠俠耳畔傳來清晰的咔嚓聲。

  他的拳骨，碎了。

  沒有手套的保護，純粹的裸拳，即便在真氣的加持下，也難以承受如此強大的力量對轟。

  然而……他的拳頭，仿佛刺入海面的鋼針一樣，扎進了貝恩的無名指當中。

  對方雖然體積變大了，但這也意味著，蝙蝠俠的拳頭，對對方來說，壓強也變大了。

  對方的無名指，整個反弓曲折了出來。

  「呃啊啊——！」

  貝恩怒吼著，卻沒有鬆開抓著蝙蝠俠胳膊的手，將對方直接拎起，重重的砸在金屬網格上。

  蝙蝠俠害怕誤傷達米安，因此早在打出剛剛那一拳的時候，就鬆開了對方。

  這次被貝恩舉起，他雙腳沒有支撐，無處借力，只能以受身的姿態，將勉強回了一口的真氣包裹後背，完全承受了這次重砸。

  「砰——！」

  巨大的撞擊，讓蝙蝠俠口中頓時噴出一口鮮血，同時他們站立的鋼鐵網格，再也不堪重負，整個凹陷下去，搖搖欲墜。

  貝恩喘著粗氣，看著自己被折斷無名指的左拳，粗聲道：「不要怨恨我，蝙蝠俠，我只是聽從首領的命令而已。」

  達米安愣愣的看著這一切，他剛剛確實是下令讓刺客們攻擊這個叛徒，但當兇險的戰鬥真的出現後，他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蝙蝠俠咳嗽了幾聲，咳出了兩口鮮血，隨後看著貝恩，忍不住笑道：「你的力量……和浩克比，差遠了。」

  這樣，蝙蝠俠放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