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果然在吃早飯,一碟青豌豆,一碟醬菜,一碗白粥。
王管家送進去的食盒,也擺在石桌上。
不過宋清河正捧著書看,沒怎麼動筷子。
「宋先生早上好啊,」沈茵不由得打斷他。
宋清河這才看沈茵一眼,「你有什麼事?」
沈茵麻利地說明了來意。
宋清河點了點頭,「行,准假。」
沈茵很驚喜:「多謝宋先生,那我先告辭了。」
王管家剛帶著沈茵走到院門口,宋清河又加了一句:「沈娘子,你家孩子若是考一般的書院倒沒什麼,但要是考菘陽書院,得多下工夫啊。」
沈茵神情一凜,立刻回頭對宋清河行了一禮:「多謝宋先生提醒。」
這話的意思是,兩個孩子的學業尚可,但是考菘陽,還差一點。
沈茵想了想,這事不急,過幾天有時間就帶兩個孩子去鳳梁城,讓他們在各大書院逛一逛。
見過世面,知道不同書院的差距,自然就會好好學習。
回到宋家,沈茵草草地吃過早飯後,一家人都朝著祥雲寺出發。
祥雲寺是鳳梁城周邊第二大的寺廟,除開安國的國寺大寒山寺,就數祥雲寺的香火最旺。
當然,這樣大的一個寺廟,香客也是絡繹不絕。
家裡除了正在鹿山書院上學的宋羽,還有在金鳴縣城客棧當帳房的宋楊,都來了。
這年頭,除了達官貴人們可以坐馬車,其他人都是靠走路。
宋家人從早上八點,一直走到正中午12點,才走到了祥雲寺的山門口。
兩個小糰子臉都熱得紅撲撲的,一路都是沈茵和宋梧背著走的。
沈茵望了一眼直通寺廟大門的長長的台階,背著宋敏兒輕輕巧巧地躍上第一步台階。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進了廟就涼快了。
「三弟妹,歇歇,歇歇吧。」宋梧把宋靈運放了下來,累得氣喘吁吁。
阮氏則扶著臉色發白的宋敬山,「是啊,三弟妹,你怎麼一點也不累啊。」
大家都是常年幹活的人,趕點路沒什麼。
但現在可是七月份啊!烈日當空。
為了遮陽,大家都戴上了草帽,又熱又悶,大滴大滴的汗水直往脖子裡流。
偏偏沈茵、宋辰安、宋阡陌,臉上光潔如新,除了紅撲撲的,一滴汗也沒有。
沈茵笑著說:「看來我天天早上帶他們打拳是有用的。」
普通人的身體,就像漏風的屋子,平日裡還能住人,一有寒熱酷暑就抵擋不住。
但習武之人的身體,就如同裝了空調的屋子,有較好自我調節溫度的能力。
黃氏很是羨慕地看著沈茵,「練武好啊,強身健體。」
宋家人找了片樹林坐下休息乘涼,發現林子裡不少乘涼的人。
阮氏有些奇怪:「這些人怎麼不進去啊?難道都跟我們一樣住得遠?」
宋敬山很會來事,歇息片刻就去找一同來祥雲寺上香的農夫問原因。
不一會兒宋敬山就回來了,說是那些在林子裡歇涼的人都是在等祥雲寺開門。
但凡大點的寺廟,少不了達官貴人的資助。
一般有貴客來上香,祥雲寺都會關門。
沈茵懂了,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是普通客人,大戶人家是vip客人,人家充錢了的,享受清場待遇。
「那就等吧。」
等貴客們上完香,才能輪到他們。
沈茵拿出一大塊油布鋪在樹下,把吃的喝的都放上面,再把兩個小糰子抱上面坐著。
放空大腦,躺在布上,逗逗小孩,時而吃個零食,感覺像是在露營一樣。
就是缺個帳篷,還有七月的蟬鳴吵得很。
阮氏也拿出背簍里的吃食和酸梅湯分給周圍。
來祥雲寺上香的大多都是一些農夫,也有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帶著孫子孫女。
阮氏分出去的東西換來了一些水果,這個季節的水果多數都是李子,還有桃子。
沈茵吃著李子和桃子,別提多愜意了。
然而這份愜意,在她看到從寺里坐著馬車出來的貴人後,很快就消失不見。
沈茵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她的「青梅竹馬」。
午後,天上烏雲開始密布,祥雲寺的側門很大,可以讓四輛馬車並排通行。
沈家已經出嫁的二小姐闊氣,足足帶了四輛馬車,一車裝禮物香油,兩車裝著她的丫鬟、奶媽,最豪華的那輛是她的座駕。
然而這麼熱的天,沈家二小姐的新婚夫婿卻騎在一匹白馬,走在車隊的最前面。
車隊和護衛浩浩蕩蕩地經過宋家人休息的這片林子。
剛巧宋家人休息的地方離車道很近。
沈茵也剛巧側對著林子外的小路,她盤腿坐在油布上面,認認真真地捧著桃子,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騎著白馬的謝斐然一眼就看見了沈茵的側臉。
他當即一驚,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側臉?
那高挺的鼻樑,吃東西的小口,分明就是沈家大小姐!也是他原本的未婚妻!
「謝郎,你馬怎麼停了?」
沈家二小姐沈嘉的聲音嬌柔地響起。
一隻塗著鮮紅丹蔻的玉手撩開了車簾。
謝斐然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夫人,沒事。」
這聲夫人讓樹下的沈茵一驚,她轉過來看向車隊,一眼看見了謝斐然。
謝斐然原本的震驚變成了失望,只是側臉骨骼像,這女子分明比沈家大小姐難看許多。
偏黑的膚色,平淡的正臉,怎麼也不像美得傾國傾城的沈茵。
謝斐然立刻移開了視線,天下相像的人何其多,但是再沒有一個人有沈茵那般貌美。
他真是相思成疾啊,什麼人也能聯想到沈茵身上。
樹下,沈茵拍拍胸脯,嚇了一跳,居然在祥雲寺遇見謝斐然。
她這個未婚夫啊,屬於腦子極其軸的,還好今天她妝化得好。
沈茵剛要繼續吃桃子,胸口毫無預兆地疼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剜她的心。
咬了一半的桃子無力地從她手中滑落。
腦中同時出現的,是那一隻指甲塗著蔻丹的玉手。
謝郎,什麼謝郎?那分明是我的謝郎。
沈茵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這疼,讓她大腦暴躁起來。
「娘親,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
宋辰安坐了起來,滿臉焦急地扶著沈茵的胳膊。
正在草地上休息的宋家人全都醒了。
沈茵痛得不想說話,這肯定是原主的情緒。
刺激她的,是剛剛馬車裡的沈嘉,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沈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