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89.恐慌瀰漫,魔鬼和封印(4.1K字)
兩日之後。
「啊!!」
「啊!!!」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就有公鴨嗓子般的叫聲,在撕心裂肺、聲嘶力竭地喊著。
宋小娘子早早被驚醒,分辨出叫聲來自屋外,便拱了拱睡在床外側的夫君道:「白山,去看看。」
白山也不睜眼,直接道:「是隔壁的丁劍心。」
為什麼丁劍心會這樣,白山心知肚明,應該是受了多重刺激導致的。
前天晚上,他叔死了,他的手斷了,他在炎陀秘境裡看到了怪物
而昨天之所以沒回來,十有八九是去了一階靈氣之地,可結果等了一天卻發現丁馴鹿、樊須敬、樊粹等人都沒返回,再一查,應該發現那些人突然失蹤了,屍骨無存,不知下落。
所有前往炎陀秘境的人之中,好像只剩下他一個還活著。
他心底的恐懼和壓力應該是難以復加了。
所以,這是精神崩潰了。
宋小娘子褻衣半解,肌色雪白,本是睡得舒舒服服,可耳中傳來著那撕心裂肺的叫聲,那叫聲沒叫一下,她的肉就跳一下。
於是,她又伸出藕玉般的小足,越過棉被的「三八線」,用瑩潤般的足趾攘了攘旁邊男人結實的小腿,眼都不睜地道:「夫君,你讓他去別的地方叫吧。」
白山想了想,他本就不擅長去安慰別人,尤其是他還把丁馴鹿殺了,怎麼去面對丁馴鹿的這個晚輩?
於是便道:「不去。」
宋小娘子哼了聲,鑽入棉被,繼續睡。
數分鐘後,白山還是起身了,因為他聽到門打開了,顯然是妙妙姐過去了。
他披上外衣,穿上靴子,走到門前。
宋小娘子也聽到了開門聲,又重重嬌哼了聲。
白山推門而出,迅速下樓,走到門前。
白妙嬋一襲白衣,正看著跪在湖上邊哀嚎的丁劍心,掃了一眼那少年的斷臂,遠遠兒問道:「丁劍心,丁劍心!你怎麼了?」
丁劍心聽到熟悉的聲音,驚恐地側頭,看到白妙嬋和白山,尖叫道:「死了,都死了,雙桂叔死了,馴鹿先生死了,都死了!!
魔鬼,是魔鬼,魔鬼吃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被吃了,魔鬼,魔鬼啊!!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魔鬼,不要過來!」
他單手抓著頭,拼命地撕扯著頭髮,身子如篩子般地發著抖,淚水不斷地流下。
白妙嬋雖不明白,但也能感到這獨臂少年的害怕和恐懼。
那「魔鬼」兩字就好像烙印在了丁劍心靈魂里,讓他就連喊出這兩個字的聲音都顯出絲絲透骨寒氣。
白妙嬋聽著都覺得滲人,覺得背脊微微發寒,手足發冷。
她看到走來的白山,忍不住靠了過去。
白山終究是自己家裡的男人,可以靠著。
而白山聽丁劍心這麼一說,卻是秒懂。
這丁劍心應該是腦補了。
他受了刺激,本就快崩潰,在發現所有人都沒回來後,且連半點屍體的痕跡都沒有的時候,就腦補出一個吃了所有人的魔鬼,然後就瘋了。
不過老實說,丁劍心這樣和他的關係還真不大
別說丁劍心了,就是那失蹤了的丁靈心,其實還要感謝他們。
因為若不是他和妙妙姐,這對姐弟早就死了。
丁劍心會在炎陀秘境外的「內訌」里被殺。
丁靈心就算僥倖逃過「內訌」,十有八九也會被坐收漁翁之利的那個漁夫給殺死。
「白山,怎麼辦?這孩子怎麼這樣啦?」白妙嬋聲音里有些擔心。
白山拍了拍身側少女的肩,讓她寬心,然後他略作思索,還是決定上前提供些幫助。
原因如下:
一,這丁劍心是他所知的唯一進入過炎陀秘境的人了,或許他能從丁劍心身上順便問出些炎陀秘境裡的情況。
他之前沒有去炎陀秘境冒險,只是因為信息不足,寶物到手。
可是,這寶物他卻不敢用,那面具他可不敢隨意戴。
除此之外,炎陀秘境裡的火毒怪物也讓他頗感興趣,有一種「哎喲,不錯哦,你也是用火毒的嘛,幸會幸會,不如交流下,看看能不能有所提高」那種感覺。
二,妙妙姐問他了。
三,他對丁劍心也沒什麼惡感。
之前這少年性格開朗,還會搞怪,和他也是頗為聊得來,還會開玩笑,見此時落到這副模樣,他也是生出惻隱不忍之心,想要幫一下這少年。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忽地停下腳步。
因為他感到遠處有些動靜,便側頭看去。
那湖畔飲水的小鹿正跳開,而小樹林之間走出一道身影。
白山看清楚,
來人竟是失蹤了數日的丁靈心。
丁靈心長發被割去,此時短髮蓬亂,面帶陰霾,瞳孔里毫無光彩,她走到這邊。
白妙嬋看她這樣子,忍不住喊了聲:「靈心姑娘。」
丁靈心身子頓了頓,但卻是沒給回應,而是徑直走到了正在地上哭泣的丁劍心旁邊,攙扶起他,輕聲道:「表弟,走吧。」
丁劍心聽到表姐的聲音,這才止住了哭聲。
姐弟倆相互攙扶著,往遠處的屋子走去。
白山看著那一對淒淒涼涼的身影,心底驟地生出些觸動。
他忽地想起那位神秘「小姐」的話,想起白妙嬋的命運,眸光有些黯淡。
他往白妙嬋身側稍稍再靠了些,和她站到一起。
白妙嬋也正在看那對遠去的姐弟
「白山,我是不是惹人討厭了?」
「大姐,你想多了。靈心姑娘應該是自己鑽牛角尖了吧。」
「看到他們這樣,我心裡怪不舒服的.」白妙嬋咬著嘴唇,忽地輕聲道,「白山,丁劍心說有魔鬼,還那麼害怕.你以後晚上別出去了吧?」
「怎麼了?」
「我每次都是白天從寧寧那邊才知道你喜歡大晚上出去,
然後我就會覺得你每個晚上都出去;
再然後.我每個晚上都會提心弔膽,生怕你出事。
現在丁劍心身斷一臂,精神崩潰,而他又說那名叫丁雙桂的中年人死了,還那麼害怕地喊著魔鬼。
這裡的外面應該很危險。
小梅姑娘不在了,你還是別出去了吧。」
「大姐,你在怕什麼?」
「我怕有一天,那魔鬼也會.」白妙嬋不說了,有些話她連說都不想說出口。
白山幫她補上:「你怕那魔鬼也會吃了我?你怕我們姐弟也會變成那樣?」
白妙嬋被點破心思,驀然側頭看向他,杏眼圓睜,抬手打了下他胳膊,嗔道:「一大早的,不許說這個!!不吉祥的!」
白山忽地苦笑道:「大姐,丁劍心說的那個魔鬼應該就是在下。」
頓時間,無形的BGM響起,墨鏡和雪茄也到了位。
白妙嬋剛開始還要再說話,可聽清身側少年的話語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句話在她腦海里「嘭嘭嘭」地來回撞擊,撞得她腦子都嗡嗡作響。
白山笑道:「不怕了吧?」
白妙嬋忽地腦子不嗡了,她恍然:「哦~~我明白了,原來你在騙我.想哄你姐安心,讓讓你姐不害怕。」
白山沒想到大姐誤會了,便解釋道:「真的是我。」
白妙嬋傲嬌道:「不信。」
白山道:「大姐,你忘了我屠過整個盤山大寨嗎?」
白妙嬋繼續傲嬌:「沒見過。」
白山哭笑不得。
白妙嬋把傲嬌丟了,輕聲道:「真的是你?可是」
白山道:「我沒吃人,算了大姐,我們邊走邊說,就當早上散個步。」
白妙嬋裹了裹衣裳,以御晨寒,「好吧,正好家裡的雪霧果不多了,而寧寧又喜歡吃,順道去集市買點兒吧。」
於是,少年少女沿著湖畔,走在這海外異國的土地上,路上還遇到一些住的稍遠「鄰居」出來散步。
而那些人聊天的話語也紛紛進入他們耳中。
「聽說一階靈氣之地發生了件大事,一百多號高手,說沒就沒了。」
「欸,這海外怎麼也這麼危險.」
「我聽人說北地還要危險,冰火國幾乎舉國軍隊都去駐防了。」
「怎麼回事?」
「聽說有魔獸啊。」
「欸,北地不太平,這南地也混亂,這也太可怕了。」
「我在看最近有沒有回大乾的商船,有的話,我們早點離開這裡吧。」
「北地魔獸,南地魔鬼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想回大乾,嗚嗚嗚」
「我孫大哥在一階靈氣之地,就突然沒了,屍骨無存。」
「我記得他實力很強啊怎麼會?」
「不止是孫大哥,還有隨行的一百多號人都沒了,突然失蹤,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這麼多人?哼!那樊大王和馴鹿先生這兩個狠人肯定會追查到底了。」
「樊須敬和丁馴鹿也沒了!」
「啊?這怎麼可能?」
「真的,真的沒了,那樊須敬的義子樊粹也沒了!」
「這」
白山和白妙嬋沿途走過,聽過。
人心惶惶。
氣氛緊張。
一階靈氣之地是這些外來者眼中的「聖地」,住在裡面的人都似乎比他們高了一個地位。
除此之外,所有外來者也都覺得這些在一階靈氣之地里的人,都是神秘而強大的。
平日裡,若是能夠和其中一位結交,都足以外出吹噓很久,便是在集市里擺攤兒都能借著這關係,拉個虎皮,占個好位置,還沒人敢搶。
可現在.
一階靈氣之地里,那為首的樊須敬和丁馴鹿,以及一百多號精英竟然突然失蹤了,下落不知,原因不明,就好像是活生生地蒸發了一般。
頓時間,他們都感到沒了安全感,感到一股無形的恐懼從天而降,沉甸甸地鎮壓在每個人心頭。
而這期間
白山也已經和白妙嬋講清楚前因後果了。
白妙嬋震驚了很久很久。
她拉過白山的手,道:「讓姐看看。」
白山稍稍一運力,他的手掌便開始發紅,就好像平靜的水面突然沸騰了起來,藏蟄其下的火毒宛如一隻只紅色蝌蚪從游騰到紅色水面,聚集到擁擠,密密麻麻,讓密集恐懼症患者會嚇到尖叫。
這許多的遊絲狀火毒,越疊越厚,使得他的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具有流動感的深紅。
白妙嬋:!!!
白山道:「這還是不是全力,等我用全力了,這手還會變大一點,也不知怎麼回事。不過.我還沒用來對付別人過。」
白妙嬋:!!!
她放下白山的手,道,「寧寧天天覺得你弱,如果她知道這些,不知道會不會嚇一大跳。」
白山道:「我不會告訴她的。」
白妙嬋也知道自家弟弟的諸多顧忌,也沒勸說。
只不過,走在這樣的街頭,感受著周邊人們的恐懼,而這恐懼的來源卻是身邊少年.
這感覺,太怪了。
可是
「白山,你殺了這麼多人,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白妙嬋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已經聽說了整個過程里的細節,卻沒說什麼「你不該殺誰誰誰」、「你可以放過誰誰誰」、「反正晚上你穿著斗篷戴著面具,也沒人知道你是誰,少殺一點不好嘛」、「如果你不用火毒,別人就不可能會猜到你,你也不需要多造殺孽」之類的話。
戰場之上,兇險無比。
一絲不慎,遺禍萬年。
她今日若是勸了白山要在殺戮場上仁慈,來日說不定她就會為這位弟弟收屍。
可是,她擔心白山的心理變的扭曲,出了問題。
一個本本分分的人,若是殺了人,那麼他的性格會產生很大變化,就算表面上不變,內里卻也會變化,這變化積累久了,爆發出來了,就會使得最初那本本分分的人成為一個殺人狂魔。
白山殺了這麼多人,又積累了多少問題?
白妙嬋看著身側秀氣安靜的少年臉龐,都不敢相信他就是這恐怖氣氛的來源,不敢相信他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北地魔獸,南地魔鬼」中的後者。
白山道:「我不是和大姐你說了嗎?」
「欸?」
「大姐常說,心裡的秘密固然要藏著,可也要學會去分享,遇到開心的事去分享,開心就會加倍,遇到不開心的事去分享,不開心就會削弱。
我本來藏在心裡,還覺得挺可怕,可只要和大姐聊一聊,說幾句家長里短的話,我心態就正常了,就覺得這也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導致的。
爭奪機緣本來就要死人的,勝敗生死,命該如此,手持刀劍,還想什麼仁慈?
不在那場合里,我又不濫殺無辜。
到了那場合,你不殺人,便等旁人去殺。
也就那麼回事兒,沒什麼好多想的。」
白妙嬋愣了愣,這一刻,她忽地意識到
她已經成了一把劍鞘。
一根鎖鏈。
一道封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