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全都穿著紅色衣服,但每個人的分工卻是不同。
最前方,一個駝背老者正高舉著一面巨大的紅幡,那紅幡的幡面極大,幾乎能將老者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紅幡之下的駝背身影,溫皓很是熟悉,正是白天與他相談甚歡的七爺。
此時的七爺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慈祥之色,而是面容枯槁,再無一點人樣。
他雙頰深陷,眼眶也深深地凹陷下去,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生氣,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隊一群敲鑼打鼓之人,他們的臉上同樣毫無表情,眼神呆滯,機械地重複著敲打的動作。
敲鑼的人手中的鑼槌有節奏地落下,發出「噹噹」的聲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下一刻,嗩吶聲響起,那聲音讓溫皓身上出現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嗩吶聲像是從無盡的黑暗深處傳來的怨嚎,尖厲而又悠長,仔細聽來又好像是一個待嫁女子對於未來的嚮往與憧憬。
而在隊伍最後方,八個身著紅色短款布衫的人艱難地抬著某樣東西。
溫皓定睛一看,那被抬著的東西赫然是一個巨大的紅色棺材!
那棺材體積十分龐大,長度足有丈余,寬度也有近一人環抱的大小。整個棺身被塗抹成了鮮艷刺目的紅色,似是被無數鮮血浸染而成。
在隊伍周圍,無數孩童來回跑著,穿梭在那些身著紅衣的大人之間。
他們的衣服也是紅色的,只不過相較於大人們的紅,多了幾分鮮艷與刺眼,像是用最濃烈的顏料塗抹而成。
他們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畫上去的一般,僵硬且不自然。嘴角咧開的弧度極大,幾乎要扯到耳根,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小牙齒。
「紅棺紅棺,血淚流干。
新娘入殮,永不見天。
七爺在前,魂兒牽牽。
鑼敲鼓打,嗩吶聲咽。
棺中有寶,命兒來換。
村兒幽幽,命運難斷。」
孩童的口中唱著童謠,聲音清脆卻透著徹骨的寒意。
他們的腳步雜亂無章,卻又似乎有著某種神秘的節奏,與那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聲音混在一起,一同傳入溫皓的耳朵。
「這是……音道……」溫皓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和警惕,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又將自己的結論否定:「不,並不單單只是音道,還有魂道、魅道!」
之前在金蘭宗學了很多法術,溫皓對於音道法術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單純的音道絕對造成不了這個效果。
他現在的感覺是從身體到靈魂全都遍布寒意,並且腦袋也受到了一定的衝擊,像是有一群瘋狂的螞蟻在肆意亂竄,攪得他頭痛欲裂。思緒在腦海中雜亂地碰撞,剛剛還清晰地思考現在變得無比混亂。
溫皓很疑惑,明明自己的演戲技能籠罩了村子當中的所有人,為何自己還會受到攻擊?
現在已經沒時間思考這些了,他直接對著不遠處的血紅色棺材施展了演戲、開鎖、演唱三個技能,但卻沒有絲毫效果!
想當初,溫皓在普通人的時候,演戲技能都能影響化神修士,現在他可是築基期,三個技能接連施展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這是溫皓從來沒遇到過的情況,之前那次遇到危險使用自身技能不是輕易化解,但現在……
溫皓突然發覺,自己竟對現在的情況毫無辦法了!
跑是不可能跑的,好不容易進來了,啥都沒調查出來,連崔凌岳的面都沒看到就這麼逃了,豈不是很沒面子?
溫皓絲毫不慌,雖然自己的技能對其失去了作用,但並不是被禁絕使用,還是可以對溫皓自身使用的。
他施展了開鎖技能,先在自己周身布下無數層鎖防護自身,隨後再用演戲技能將自身修為提升到化神巔峰。
「I've become so numb……」
《Numb》,這首前世溫皓玩過的遊戲專屬BGM在溫皓耳邊響起,他直接使用了遊戲中的淨化技能。
隨著技能的發動,他的身體周圍泛起一陣柔和的光芒。
這光芒如同涓涓細流,緩緩地流淌過他的全身,將他自身一切負面效果全都驅散,那股深入身體和靈魂的寒意,腦袋裡的混亂與疼痛,都在這光芒的照耀下漸漸消失。
下一刻,腦清目明,溫皓抬起頭來目光直射被無數紅衣身影拱衛著的血紅棺材,開口道:「來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手段。」
雖然自己的聲音會被周圍的鎖隔絕,傳不出去,但溫皓相信,如果棺材裡有東西的話,他/她一定會看懂的。
果不其然,棺材在溫皓說出這句話之後忽然顫動了一下,溫皓瞬間戒備,但料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出現,棺材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隊伍還在緩緩行進,在經過溫皓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理會他,直直地從他身邊走過,連一絲停頓都沒有。
那血紅色的棺材在眾人的抬動下,平穩地向前移動,仿佛溫皓只是路邊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
所有人都依舊機械地重複著他們的動作,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溫皓皺了皺眉,邁步跟在了隊伍的後方。
他的行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或者說,引起了注意但人家卻不想理會他。
溫皓跟著隊伍走了沒多久,便發現隊伍突兀地停了下來。
神識掃過,他看到了正前方的一處院落。
從大門開始,兩側的門框上貼滿了大紅的喜字,那喜字的紙紅得詭異,像是由人的鮮血寫上去的,那紅色濃郁得幾乎要流淌下來。
門上還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燈籠的外皮也給溫皓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人皮!
燈光從裡面透出來,變得昏黃而陰森,在地上投射出扭曲變形的陰影。
溫皓眉頭緊皺,他之前可是將這個村子全都探查了一遍,他可以肯定,原來是沒有這處院子的。
忽然,伴隨著一陣沉悶的「嘎吱」聲,院子的大門猛地打開,一股寒冷的氣流從門內洶湧而出,溫皓敏銳地發現,那股寒意之中夾雜著獨屬於人的陽氣!
他面色一喜,這陽氣很大可能便是崔凌岳散發出來的!
自從進入這個詭異的村子,他一直在尋找崔凌岳的蹤跡,但非但沒有找到,還遭遇了這一系列莫測的事情。
現在,線索就在眼前,溫皓沒有絲毫猶豫,他身形一閃,如同一道利箭朝著大門內射去。
他的身影劃破了那股寒冷而陰森的氣流,帶起一陣輕微的呼嘯聲,院子的阻隔對於溫皓來說形同虛設,很輕易地便到了裡面。
七爺包括其他所有人,連看都沒看溫皓,依然在做著自己的事情,甚至連那個棺材都沒有任何反應。
溫皓心生警惕,神識擴散開來,做好了時刻應對危險的準備。
他的正前方,是一個貼著喜字的木門,而陽氣便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警惕著周圍的同時,溫皓緩緩邁步,朝著木門走去。
推開門,只見正中央站著一個人。
那人頭戴一頂黑色的爵弁,身穿紅色禮服,腰間束著一條黑色的緇帶,腳上穿著一雙烏皮靴。
正是崔凌岳!
此時的崔凌岳,臉上畫著妝,這妝容讓他看起來更加陽剛了幾分,一副帥氣中年大叔的模樣。
但如果仔細看他的眼睛的話,便會發現,他的雙目無神,那雙眼眸像是被一層迷霧所籠罩,瞳孔更像是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