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和宮中的太監一樣的打扮,但是張讓身上那件衣裳,卻分明見著貼里的花紋略見龍蟒樣式,頗為華麗。
圓圍底,四方尖的高祖冠雖是擋住了他大半的頭髮,兩鬢還是略見花白。
這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就是讓洛陽世家大族咒罵了十幾年的十常侍之首—大太監張讓。
傳言之中這人面白無須,一雙眼睛好像是那倒三角眼的毒蛇一般,陰險毒辣,極是可怕。
可是現在看著張讓從一側的小門之中走出來,銅枝宮燈的輝光之下,他雖是高高瘦瘦的模樣,臉型輪廓卻沒感覺到什麼陰險毒辣之感覺。
甚至於細看之下,這張讓反倒是頗為面善。
大殿之中的大將/軍竇武和太傅陳蕃見著張讓現身,二人眼中怒意難掩,饒是在這大殿之上,在靈帝劉宏的眼皮底下,兩人仍舊是氣勢洶洶,半點沒有收斂的意思。
「閹賊!你還敢現身!」
「讓伺候陛下已歷數十載,從未有一刻離開過陛下左右,二位大人何必如此詫異?難不成二位大人覺得我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張讓狀若無意的說了一句,目光輕飄飄的略過了竇武二人,恭敬的對著靈帝劉宏鞠了一躬道。
「陛下,臣來晚了。」
「你來得正是時候。」
一襲金甲加身的劉宏霸氣難掩,遠不似傳言之中那般玩/樂無度,隨著他這句話定了調子,大殿之中的竇武和陳蕃視一眼,突然冷不防的一提氣勢!
竇武直接從襯甲之中抽出一柄玉柄軟劍,高聲喝道。
「清君側!除閹賊!」
話音未落,大殿的樑柱之上突然輕躍而下數十名黑衣人!
這些人早就瞄準了大殿之中各個位置的侍衛,直接輕躍落地,或許一刀抹脖子,或許一記曲肘擊心,轉眼就將大殿之上的數十個帶刀侍衛除掉!
「竇武!你想造/反嗎!」
往昔三百年,這洛陽宮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動靜,眼看著這數十個黑衣人已經圍住四方,靈帝劉宏冷喝一聲卻並沒能阻擋這些人分毫。
事已至此,劉宏身邊甲兵不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數十個黑衣人圍堵過來。
關鍵時刻,一直面色沉穩的張讓走到了龍椅之前,徑直張開雙臂作勢要擋住一眾黑衣人。
「陛下,小心。」
待到張讓的目光掃過黑衣人之後的竇武二人,他才冷然道。
「果真好膽量,二位大人請一路走好!」
「狂妄!」
原本還打算看看動靜的大將/軍竇武聞言大怒,直接抽刀上前,揚手之間便斬出一記十餘丈長的刀芒!
幾個躲閃不及的黑衣人當場便被斬作兩半,其勢其威,當真是天下無雙!
見著竇武出手,太尉陳蕃咬了咬牙,心知出弓沒有回頭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張讓能趕回來,但是今日若是劉宏不死,那死的就是他和竇武了!
「謀定四方!」
陳蕃反手亮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玄水龜璽,隨著那一方黑璽中竄起一團黑氣,一股無形的煞氣瞬間席捲四方!
大殿之中的宮燈無風自晃,轉瞬就要熄滅一般,襯著靈帝劉宏的臉色也陰沉了很多。
面對二人勢若雷霆的犀利攻勢,張讓的面色沉穩如舊,當先迎上了竇武的一記重斬!
十餘丈長的凌厲刀芒,勢如崩斷山河一般,僅僅是溢散的力道就將大殿上的地磚瞬間震碎無數!
就在這狂猛的刀芒在觸及到張讓的一瞬間,隨著張讓一記踏步上前,伸手一探一引,體表三寸外隨著他一抖手腕應勢騰起一團白茫茫的霧氣!
升騰的霧氣看似虛無縹緲卻在那道剛猛刀芒落下的一瞬間,暴起一聲金鳴聲響,下一秒便是一聲金刀崩斷之聲!
白霧升騰之間,張讓牽勢抬手卻分明是一記太極起手式!
白鶴亮翅!
……
「醒了?」
迷迷糊糊間,陳珏還沒睜開眼睛就聽見了耳邊有人說了一句。
那人的洞察力還真是不錯,他僅僅是心跳頻率變了一下就聽出了動靜。
陳珏慢慢的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張還算熟悉的臉。
蔡家二小姐,蔡文姬的妹妹,這三國亂世之中寂寂無名的蔡盈萱。
瞧著眼前這姑娘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細說起來倒也長得不差,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這張臉,陳珏心裡就直皺眉。
「怎麼會是你在這裡,你姐呢?」
「瞧你這話說的,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你知道最好了,省得我解釋。」
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剛想起身,沒想到這一動才驚覺完全感覺不到雙腳的存在!
回想起最後被蔡文姬揮手擊中的脊柱,陳珏臉色一白,連帶著目光也隨之一暗。
蔡盈萱是何等聰明的姑娘,一見著他這黯然神傷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的心思,雖是沒有解釋一句,但是那掩嘴輕笑的樣子如何逃得過陳珏的眼睛?
「我現在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打斷了脊梁骨,一輩子當個殘廢唄。」
「……你姐在什麼地方?」
「哼~」
聽著他三句話不離蔡文姬,蔡盈萱小臉兒一歪,徑直冷哼一聲。
看著她這樣子,陳珏就知道一時半會兒是見不著蔡文姬,不過細想之下蔡文姬是何等人物,即便是看重了他體內的儒道心火,只怕現在也顧不上。
想到儒道心火,陳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胸膛。
雖然知道蔡文姬應該不至於這麼卑鄙,不過他還是下意識的有些擔心。
那儒道心火存不存在還兩說,但是真要是被蔡文姬在胸膛上掏個窟窿,想想還挺吃虧的。
他這低頭看了一眼,理所當然的沒有看到自己胸膛有什麼窟窿,卻不經意的發現自己的衣?帶有些奇怪。
一想到這裡,陳珏眉頭一皺,極是不耐煩的看了蔡盈萱一眼。
明明什麼話都還沒說,蔡盈萱卻好像是心虛了似的,柳眉一皺,也佯裝不耐煩的質問道。
「你瞪著我幹什麼?你真以為我多稀罕你這小閹賊不成?」
「我是不是閹賊,我想二小姐應該很清楚。」
「我怎麼就清楚了?你這小賊莫要這麼憑空侮人清白!」
說著說著,蔡盈萱好像還急了似的,眼瞧著這鬧鬧嚷嚷的樣子,要是手裡有個鍋碗瓢盆指不定會照著陳珏腦門上招呼過來。
陳珏眼看著她那小臉兒紅嘟嘟的樣子,心知自己是吃了虧,不過現在也沒心思再和蔡盈萱鬧。
蔡盈萱話語之間雖是沒有提及,不過陳珏是何等心機,稍微對了一下時間也知道日子就快了。
黃巾之亂已起三月,天公將軍張角的赫赫威名,在洛陽地界還不算響亮,但是在如今的大漢十三州府估計都鬧得沸沸揚揚了。
與此同時,靈帝昏聵,重用外卿宦官,朝野積怨已久,不出四個月就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再者便是董卓到洛陽勤王,開啟真正的三國序幕。
原本這大半年時間,應該是陳珏的絕好時機,招兵買馬,開拓基地,一切都應該是順風順水才對。
沒想到現在都快三四個月過去了,還癱在這蔡府之中,陪著蔡盈萱這隻小饞?貓。
想到這裡,陳珏暗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歪著腦袋打量了一下房間裡的布置。
原本他以為蔡文姬既然將他打暈,自然是把他扔回柴房就算了,沒想到現在看來那姑娘倒也還算是心善。
這房間看著布置應該是蔡府的廂房,雖不說是綾羅綢緞,藍紫朱紅,各是惹眼,至少這地方還算是整潔乾淨。
蔡盈萱身後不遠處就是一張八仙桌,各有四張條凳,雖說不上多麼豪華,卻也算得上齊全。
桌椅板凳之外,進門的客廳牆前還放著一張一尺來寬的祭案,上面放著時令的水果,牆上掛著一張人相。
儒道先賢以孔丘為首,所以陳珏下意識的以為那牆上掛著的也是孔聖人的畫像,再加上歪著腦袋也看不清,索性也就沒看了。
實際上他若是走過去細看,或許會驚奇的發現那畫像,根本就不是什麼孔聖人的畫像,而是一個方冠黑須的書生模樣。
周王百年,即便孔子弟子三千也沒哪個是戴著方冠的,想來這幅畫是另有乾坤。
只不過,現在的陳珏還沒有注意到那副畫的奇怪之處,單單只是覺得身邊坐著的蔡盈萱一直不走,實在是有點煩人。
本來他還想給這丫頭留三分面子,沒成想蔡盈萱壓根兒就沒打算要臉。
這會兒也不知道是見著陳珏沒注意還是怎麼,裝模作樣的就伸手在他的胸膛上按了按,故作認真的問道。
「姐姐說氣虛體弱,筋骨雖強,韌性卻不足。這一次出手傷你純粹是意外,她還說你最少也得在這裡癱個三四天……」
「蔡盈萱,你能不能要點兒臉?不說多了,多多少少就要點兒,行不行?」
眼瞧著那姑娘的話都還沒說完,陳珏便十分不耐煩的打斷一句,不過話語之間既然談到了蔡文姬,他順口問了一句道。
「你姐去哪兒了?」
「她?她隨父親上朝了。」
「蔡文姬無名無分,她上朝做什麼?」
陳珏聞言眉頭一挑,這話剛說完,門外卻是唰唰幾聲馬革聲響!
轉眼之間,數名帶刀侍衛已然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