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本質
蘆州，靠近蜀州的邊境界林。
比起泰州，淮州以寬闊如海的泰淮江為界，蘆州與蜀州兩地，則是以一片高峻山脈，茂密山林接壤。
越是靠近蜀州，連綿山脈上，雪頂越發稀薄。
入蜀之後，氣候轉為濕熱，叢林也越發深邃原袤。
蜀州根本宗門大派之一，馴獸宗便坐落於州內蜀道九十一山深處。
此時界林，一方月牙山坳，紫紅針葉林中。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在山林中響起。
高大的紫紅針葉樹枝丫不斷搖晃，兩團人影在其上疾馳。
嘩啦！！
就在兩人方跳至另一株巨樹時，漆黑虬結的樹幹驟然脫離一大片黑影，朝兩人砸來。
穿透碎葉間的微光落在黑影之上。
那居然是條常人腰身粗的枯黃巨蟒！驟然彈射而出，猶如山勢驟然崩塌。
而就在這時，紫色火光一閃，一大團火焰將巨蟒籠罩。
同時左側人影手一翻，手持黑色巨尺，狠狠朝前一拍。
轟！
本就在炙熱火焰中身軀顫動的巨蟒，瞬間就被拍成兩截，很快被火焰燃燒成焦灰狀。
「遇到的山獸越來越多了，看來很快就要到蜀州了。」周炎手一招。
遠處紫火受到牽引，化作涓涓細流，沒入其袖中。
這是他以自身神意，意勁，加上天生地火凝鍊的火種，因此平日可收納於體內。
「謝……謝謝你，阿炎……這一路多虧你了……」另一人影，面孔原本被樹蔭遮掩，此時上前一步，枝葉間透過的天光，照亮出一張濃眉大眼的臉。
正是王守義。他面色有些慘白，手臂上的機械鎧臂藍光不時閃爍。
他完全想不到，原本只是一次簡單的嘗試。居然真的成功了。
以那傳聞中的千羽樹枝幹為燃料，點燃次元微型反應堆，進行超遠距離信號發射。
按照推算，正常只有千分之幾的概率。
居然真的成了！
「守義，你還有多久完事，我感覺有人追上來了。」另一人正是周炎。
其披著身黑袍，頭戴兜帽，重新將黑尺放在身後，平靜的眼中閃過一抹憂慮之色。
這並非危言聳聽，他凝聚命火種後，最大的好處便是天人交感層次遠強於同境，一定程度上，對於危險，冥冥之中有著莫名感應。
甚至對突破大聖中三覺壁壘都有不小裨益。
是他的老師所秘傳真功。
這種奇特能力，在過往救了他許多次。
「還要一段時間，信號發射後，傳輸過程短時間內完成不了，此時如果中斷，就無法完成艾希里維奇排列，
已經發射出的信號信息，大概率會被路程中的信息蟲洞吞沒……」王守義苦笑。
正是這個發射過程，直接占用了他身上人工智慧的三十二個核心。
以至於如今的他，完全無法得到小兵的幫助，被一路追殺。
「伱別說這些我完全不懂的東西，再說我腦袋都大了。」周炎皺起眉，沒好氣道。
「現在怎麼走，你說，不過要是光一直跑路，估計跑不了多久，就要做過幾場了……」他說著聲音低了下來。
「如果小兵還在，我可以製造一片特異扭曲空間範圍，用來屏蔽隔絕感應，只可惜……」王守義搖搖頭。
「那到底去哪！」周炎看著欲言又止的王守義，直接火大了。
他這個好友什麼都好，就是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平日還好，一遇到事，讓人忍不住想動手打人。
「阿炎，不是……你吼那麼大聲幹嘛……」王守義也是被嚇了一跳，也是怒了，聲音大了幾分。
「這樣吧，去蜀道群山，之前我和小兵掃描記錄過周邊幾州的地形，其中包括蜀州，
那邊地形的地磁場很是龐大，我可以用手段將其增強，然後利用共振，模糊我們的氣息。」
「你確定可以搞？」周炎皺眉。
「應該可以。」王守義點頭，「這其實早就是備用方案，不然我也不會讓你朝這邊走。」
「那好吧。」周炎點頭，看了王守義兩眼，隨後有些欲言又止，最終疑惑道：
「阿義，我有個疑問，你為什麼不去找你那位大哥，以他如今的實力地位，想要庇護我們，應該很簡單才對。」
「我不傻的，如果只是大周這邊的人鬧事，我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去抱大腿。」王守義笑著解釋，他自然明白周炎所說的大哥是誰。
說著搖搖頭，
「只是你是知道的，找我們的人其實不是大周，而是千羽界那群異人，我估計我們那位齊光皇帝應該也被他們蠱惑了，
這樣的情況，我找林大哥有什麼用？難不成一樣跑路？」
說到這，王守義笑容緩緩消失：
「林大哥很特殊，天賦之強，超過所有人的想像，甚至於小兵攜帶的資料庫中，也只有那幾位元首的成長軌跡能夠與之比擬，
如果我估計的不錯，千羽界選擇接納赤縣，即使有所圖，對於他這等人物，也只會懷柔，不會強壓，
要是因為我，使得他提前與他們對上……」
他說著搖搖頭。
「可是你不是說了，他也支持你找另外的方法自救嗎？」周炎大為不解。
「不一樣，這不一樣……」王守義繼續搖頭。
吱吱吱，吱吱吱！！
話沒說完，忽然間，他臂鎧上淡藍色水晶屏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響。
「這是什麼？！」周炎心覺不妙，頓時問道。
「該死，快走阿炎，我們被鎖定了！」
*
*
萬骨林外側。
林末望著不遠處的大型灰霧，面色平靜。
這是他昔日為了避免千羽界那邊，經由千羽仙樹，跨越界域而來，所特意設下的黑霧封。
據他估計，普通洞冥層次，只要不是三四步的高手，即使跨界而來，也根本突不破。
算是毀不掉千羽樹的情況下，所打的最好補丁。
只是此時，原本濃郁的灰霧，已經淡薄了大半。
有數百個黑點於周遭，似乎組成著什麼陣勢，手中高舉一火炬般的物事。
原本濃郁的黑霧，在某種吸力下，重新化作黑絲霧狀，被火炬吸收。
這便是他所設下黑霧封，淡薄弱化的原因。
遠遠看去，黑霧內部，也有一道道恐怖的人影矗立，也在施展手段，從內部發力。
林末懸浮於空中，目光看著黑霧外側，手中高舉火炬的人影，默然無言。
自然不是因為這些人的實力，而是因為後者的身份。
他能清晰看見。
這些手持火炬法器，一看就是千羽界造物的人影，其中大多為那些修煉仙道，祖道之人，
剩下的，則是武夫。
身上有新法的波動，也有傳動武道的氣息，甚至部分穿著朝廷的服飾。
看樣子官位等級還不低。
很明顯，不到數月，千羽界與朝廷已經建立了相當緊密的聯繫。
或許明面上，最後一層紙還沒揭開，但底下，已經完成了諸多溝通了。
林末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有些意興闌珊。
正常而言，兩界交戰至此，雙方其實都經歷了諸多犧牲，流了很多血，死了很多人。
但在利益相關下，在高層默許，達成一致後。
底層人的恩怨仇恨，全然無用。
換句話說，這種另類的大勢，根本不會隨他們的意志而轉移。
「你要教訓他們嗎？」北冥道人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在林末突破時，其便乖巧地自動上了十數層封印，將自己鎖住。
也正是如此，運氣極好，沒在他與黑山真君交手過程中被殃及。
不久後，才解開封印冒了出來。
「以道友你的實力，肯定隨便打，但千羽仙樹事關重大，肯定少不了十仙目光注視，
一般人也就罷了，要是道友你上，估計要出事。」北冥道人道。
「他們不會來的，至少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不敢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個時間階段，在這片大地上，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十仙也不行。」
林末搖搖頭，收回目光，輕聲回答。
轟！！
下一刻。
只見原本圍攏於黑霧外的百來號人，一下將手中的火炬往天空中一拋。
細小的火炬於天空中組合，形成一方生有雙鳥翼的青銅大壺。
壺口對準黑霧。
無數霧氣猶如泥牛入海般，瘋狂鑽入其中。
不多時，黑霧中，已經逐漸顯現一株龐大的樹影。
後者接天連地，不時搖動，猶如一隻大手自大地中伸出，搖擺不定。
那是千羽仙樹，比起此前，其更為茂密，更為活潑了。
如今看來，倒真有溝通兩界的氣勢。
「希望我沒有想錯。」
在開始時，運點出自龍門種，洞天鑰。
由通過儀式，與那一處處沙界塵界接觸而得。
類似於蜜蜂采蜜。
他是勤勞的蜜蜂，而那些世界，便是綻開的花卉。
因此真正意義上，他獲得運點，如若沒有洞天鑰，龍門種，也可以，只要能觸碰那些沙界塵界即可。
而能連接外界之物，他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株傳聞中，出自千羽界建木寶庫的千羽仙樹。
所以……
林末身形猶如泡沫般瞬間消失。
下一刻，黑霧前方，那青銅大壺正下方，空氣驟然扭曲。
他緩緩伸出腳，無聲出現。
「？」
「？」
一同圍成陣勢，手中掐印的千羽界，赤縣之人，看著突然出現的林末，直接愣了愣。
半息後才反應過來。
「你是何人？！」
「你是誰？！！」
「好膽，莫不是覬覦仙樹！！」一連數聲發問。
話音未落，他們便手中印訣一變，從壺口中勾出一道道粗大的黑色煙柱，猶如龍蛇般沖向林末。
這些黑菸具有濃烈的腐蝕特性，與空氣接觸，直接便拉出一道道冗長的黑色溝壑。
氣息更是扭曲邪異。
有些像黑霧封。
這群傢伙，憑藉那火炬青壺，居然不僅能汲取削弱黑霧，更能假使其力量。
不過人群中，一些身著赤縣周勝軍軍甲之人，卻是沒動手。
似乎認出了林末，有些不敢置信。
對視一眼後，身形往後，悄悄退至眾人身後。
而就在退後的一瞬，瞬間神情駭然。
他們看到……看到一隻遮天蔽日的恐怖黑手，從虛空中伸出，一把抓向那雙耳銅壺。
那黑手上，泛著邪惡深邃的幽光。
只是一瞬，便將天空中烈日遮掩，投下一抹仿若吞噬眾生的陰影。
「大勢不會隨凡人意志而轉移，如今的我，其實也是大勢。」
林末沒有看周遭朝他進攻的一群小傢伙，而是看向黑霧中那株樹影。
「因為我也一樣無人可擋，無人敢擋。」
轟！！
只見天空中，那隻黑手驟然落下。
明明那雙耳銅壺發出一抹燦金色毫光，流淌出無數常人無法理解的恐怖道韻，
但黑手依舊毫無阻礙地拍下。
銅壺吱呀叫了一聲，便直接被黑色侵蝕，消失。
隨後那呈海碗，籠罩整片山嶺的黑霧，猶如倦鳥歸巢般，快速融於大手之上。
至於催動銅壺的千羽界之人，銅器被毀的瞬間，便直接重傷，隨後淹沒在狂暴的餘波中。
不過赤縣的那些軍士，林末還是留了些手，只是重傷，沒有殺害。
轉眼間。
原本生長於幽僻山谷中的千羽樹便顯現而出。
其如今直接高達數千米，有點類似於柳樹，生有無數條細長枝條。
樹幹上，則依舊是奇異的花紋。
不，依舊不再局限於花紋，其上樹皮外凸，有些類似於浮雕。
呈一隻只大小不同，種類不一的手掌，沿著樹幹，向上伸抓。
比起此前要多上不少的白色煙霧，從柳條樹蔭中逸散而出。
與此同時，昔日所見，那些奇異如海市蜃樓的生物，更多了。
龐大的鯨魚，如山的山龜，無足的飛鳥，成群的鰈魚，充斥在整片山林間。
但比起此前有些不同的是，此前前者沒有實體，似乎存在不同的空間，直接將林末等人無視。
而如今，後者表現卻極為奇異。
比如那最為弱小，數量卻最多的蝶魚，感知到林末的氣息，直接便散如滿天星，遠遠避開。
那紫色如山般的鯨魚，則長鳴一聲，改變軌跡。
這種感覺，就像是，它們能看見林末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