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天人（一小時）
陰天神宮，小靈台寺。
宛如蘑菇般的陰天山頂端，寺後一角，原本栽種的無憂樹更為茂密，巨型的樹蔭猶如蓋子般，將半數靈台寺遮掩。
巨樹猶如樹龍般莽蒼挺拔，原本滿是龍鱗般褶斷的樹身上，此時卻多出了無數凸起。
這些凸起很是怪異，猶如被困在樹中，掙扎四肢，想要逃離而出的垂死人類。
一同堆積，疊加，使得樹身有些臃腫。
林末一身寬大黑色袈裟，盤膝坐在巨樹之前，閉目微微調息自身。
他身後無憂樹的異變來自於心魔太子的心魔界。
在太阿山脈時，他將無憂樹移種於自身死魂界中，在吸收融合後者心魔界後，自然隨之發生變化。
如今的無憂樹，算是他死魂界的另一入口，多了攝魂，役魂的能力。
身後這株雖然只是一根枝丫移種而來，但在變化後，單論詭異程度，已經追上昔日太阿山脈的本體了。
「不愧是道祖……無論是質還是量，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林末緩緩睜開眼，重瞳中閃過一抹灰芒，喃喃自語。
說話間，他蒼白的臉左側忽然裂開一道口子。
咕嚕！
一隻帶著無數血絲的眼珠子瞬間從血口中鑽出，隨後轉動起來，看看左邊，看看右邊。
血色的瞳孔中心是蒼白的十字劃痕，閃發著一股邪惡的波動，最後死死盯著林末。
不過下一刻。
噗！
林末左臉酒窩處，同樣血肉裂開，裂口下是尖銳森白的牙齒，以及銳角三角形般的暗紫色舌頭。
那是一張猙獰的血口。
嘎巴！
血口張開，一把將血色眼球咬斷，吞下，咀嚼。
數息時間，血肉增殖，表皮發育，臉頰重新變得光滑而白皙。
「唯一的缺點就是道化影響也會大很多……」
林末面色不變。
可以看見，他身著的袈裟下，不斷有異物般的凸起，但很快又消弭，緊接著繼續凸起……
由此循環往復。
如方才突然異變的血色眼球般，這些都是道化，強行吸收消化高層次的法力，元神，積累，所必然所需遭受的。
正常而言，即使是一個洞冥層次高修，其一滴精血落在普通諸如本命境修士上，都會使後者發生道化。
在千羽界中解釋為，越是高層次修士，越是貼合大道，純度遠高於低階修士。
以至於發生滲透作用，最終將後者直接撐爆。
更何況是道祖。
不過對於林末，這種奇異的變化，他反倒很是期望。
道化本質為促使自身軀體部分發生高能層次的變化，類似於前世普通細胞的癌變。
一旦無法將其控制後，道化慢慢遍布全身，以至自身徹底失去對身體的掌控後，便是終結。
但一定程度上，其卻是最為適合林末。
有著崩玉的他，本身便擁有極強的自適性，能根據外界的刺激，不斷進化完善自身。
在以真魔九變吸收消化心魔太子等人資糧時，避不可免會出現道化，但道化後，自身崩玉正好受到刺激，隨後開始完善進化軀體。
也正是如此，他不僅吸收效率極高，而且光是憑藉自身進化，便在不久前，直接從通幽境，突破了洞冥層次。
甚至一舉完成了第三次洞冥。
這樣的境界，即使在千羽界也不算低了。
而突破效率，更是就算千羽界本土的真靈九變修煉者，也望塵莫及，難以想像。
因為差距太大。
正常洞冥境高修，即使修煉真靈九變，也絕對單挑不過道祖，更遑論將其吞噬消化。
不過即使有著崩玉，林末對於從黑山真君那得來的部分法力，依舊只能小口慢酌，不敢大吃特吃。
他最開始時嘗試過，效果確實比光邈道人，以及心魔太子的好很多。
但也有個缺點，那便是道化更為嚴重，需要本體自適時間很長。
而自適進化階段，會極大影響他的實力，就如同吃撐了一般，沒有必要。
因此長時間慢慢消化吸收，才是真正的最優解。
只是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
不過半個月，林末回想起自身在九渡戰場的場景，饒使是他，也不由皺眉。
在化身與一位道祖硬剛，隨後全身而退後，黑龍天之名，真正在九渡戰場聲名鵲起。
原本只算小有名氣的他，也直接一躍而入，達到戰場中的頂尖高手圈層。
而又因為化身身份為海族與陸人混血，不僅引得部分海族追隨，甚至陸人中，也多了一批擁躉，一批追隨者。
不過千羽界中人，的確猶如預料一般，投完戰場中的人數，以及高手質量，越來越誇張。
同時似乎能使用的手段也更多了。
最常用的，便是布置所謂陣法。
就如他所鎮守的望叢城外，戰線推至前方後，三支所謂獵殺小隊於戰線中，布置了一名為六曲鬼河陣的陣法。
直接再造天地，使得昏黃色的鬼河之水自地底泉涌而出。
入水之後，武夫也好，海族也罷，不僅會受到與境界成正比的恐怖水壓，更會遭遇水鬼的襲殺。
水鬼實力低從宗師層次，高至甚至達到大聖，一旦破滅，只要六曲鬼河不破，便會繼續復生，很難對付。
林末不久前曾被請出山，嘗試著破陣。
效果起初不錯。
雖然只有他十分之一實力，但已經能對標道祖，直接勢如破竹破了五曲鬼河。
但在第六曲時，便被阻住了。
最後一曲鬼河中，居然坐鎮了兩位道祖，以及供奉有一位仙尊秘器。
那一戰中，他借用了本體七成實力，以一敵二，擊殺了後者數次，但依舊沒能破陣。
那尊十仙秘器為一斗黃金海碗，其所醞釀出的水鬼，每一隻都有一個屠方的程度，所形成的水壓，還有隔絕元氣的效果。
而且那六曲鬼河陣不滅，其中坐鎮的兩位道祖，即使被打死，居然也會極快復生。
想要破陣，便只有瞬殺兩人，同時打破海碗。
這一點，如若全力出手，應該能成。
不過林末隱約有預感，打破海碗後，或許會有不可預料的情況發生，最終退卻了。
而這一突突，顯然也把千羽界那邊嚇到了，後面也不敢往前推進。
畢竟一移陣，首先便要將鬼河陣解除，會有一段真空期。
要是林末趁此時間偷襲，效果很不妙。
於是局面僵持了下來。
不過其餘戰線便沒有那麼理想了。
原本數量稀少的道祖，現在在戰場中出現，已經呈常態化出現。
再加上有陣法助力。
千羽界一方幾乎步步緊逼，使得戰線不斷向後撤退。
一直到望京處，走出數位高手大佬，才勉強維持住局勢。
但饒是如此，局面也不容樂觀。
心中思緒浮動，聖魔元胎，雙身之體獨特的視野共享出現。
那是九渡戰場，望叢城。
九渡戰場主體為寬闊如湖一般的巨大江水，泰淮江。
泰淮江靠近益州一側，遍布十數座大城，望叢便是其中一座。
呈『宮』字形的望叢城兩側，有兩株高達數百米的巨大榕樹，無數樹根深深扎入泰淮江堤岸之中。
此時堤岸江中，原本的泰淮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六道枯寂的綠色江水，猶如綢帶般，半圓狀將望叢城包圍。
那枯寂的色澤，甚至將天空都映得慘綠。
水天一色中，隱隱可見一道又一道黑色人臉面孔於其中漂浮。
林末心思一轉，視野消失。
以他如今的這身實力，想要破陣不難，甚至不需要破陣，直接躍過去，將後者仙城攻破都行。
但難點在於，對方真正的頂尖高手，現在一個也沒露。
顯露身形的，都是一些道祖高手。
類似於地圖全黑……
而只是一尊十仙，他或許還有心思，與之比劃放對一波。
但要是更多……他大概率不是對手，最好跑路撤離。
畢竟他體內如今收穫的黑山真君法力，便是一個較好的對比參照。
林末不再多想，眼下明顯界域雖然破損，但還未徹底破碎，他還有時間。
若是其他人，想要在短期內實現質的突破，必然很難，能長時間穩定一點點提升，便是極限，但他不一樣……
正好現在該收的貨都到了。
林末收回心神，揮手一把將身上的袈裟扯下，丟棄在一旁。
魁梧肌肉猶如磐石一般，肌膚上有著不明顯的細碎肉鱗，
胸膛處，諸多粗大的血管如蛇般凸起，匯聚於左心口，形成一奇異繁複的印記。
這是崩玉的外顯。
這一天賦，對於戰力加成不算高，但對於戰力增強，效果卻極好，如今隨著他境界的提升，天賦越發強化成熟，
幾乎每一場像樣的戰鬥，或者境界突破後，無論是體魄還是元神，都會在其刺激下，朝更為完美的程度趨近變化。
撲通。
撲通。
心跳聲猶如擂鼓般，不斷響起。
林末手一翻，兩枚精緻的空石戒出現在手中，繼而蒲扇大的手掌中，一枚枚龍門種，洞天鑰出現。
有淡金色的羽毛，有紅色的小果子，也有半截黑色的犄角，發白的瓷片。
它們都是龍門種，洞天鑰。
後者其實並沒有固定的實體，而是一種『意』的體現。
其附著於不同的事物之上，因此可以是任何物事。
在林末的理解中，不同的世界，會不定期流露，輻射出自身氣息，
其遵循某種不為人知的規律，方式，與物質結合，最終形成這一奇異的之物。
根據所連結的世界不同，氣息也不同。
林末晃了眼手中洞天鑰，龍門種的數量，數量不少，足有三十幾枚。
除卻宇文門閥，以及道古風外，還有其餘勢力送來的，就連與他有仇的寒鏡玉門都送了兩塊。
他不再遲疑，嘴角裂開，一把將三十幾塊洞天鑰，龍門種扔進口中。
嘎吱，嘎吱。
一陣咀嚼中，緩緩闔上眼。
運轉北冥道人傳授的秘法，開始一處接著一處的進入那灰色的空間。
這一次，他沒有搞事，一路按部就班吸收。
吸收速度明顯快過於以前。
在進入那灰色空間後，他不亂走動，不過數息時間，便能脫離後者。
顯然，隨著他實力的增強，像對於龍門種，洞天鑰的吸收效率，也在提升。
他猜想，如今他或許能打破那灰色空間牆壁了。
尤其是那些光亮稍弱的龍門種空間。
不過林末沒有輕易嘗試。
只是默默誦念秘法，心神平靜，感受著運點從2開始，不斷提升。
不多時，他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重瞳中，滿是細碎的血絲。
「成了……」他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眼前，天賦珠淡藍色光幕上，運點一欄，直接到達了45！
顯然，其中有不少龍門種，洞天鑰所相接的世界並不簡單。
林末心念一動，只見才積累增長的數字，立即開始飛速變小，其上的【林氏破覺法】數字則開始模糊。
噗！
與此同時，他能清晰感受到，周身出現無數密密麻麻的鎖鏈。
鎖鏈呈兩色，一為赤色，一為藍色。
其中赤色鎖鏈很是粗大，其上滿是尖銳倒刺，
而藍色鎖鏈，則相對扁平，淡藍色如水般的色澤，給人以澄淨感。
前者為肉身，後者為神意，為他本身兩者虛無障礙關隘的具實凝現。
與上次突破不同，這一次，兩色鎖鏈，同時開始顫抖起來。
繞著他，不斷飛舞。
將以他為中心的整片區域，占據，充填。
隨著鎖鏈飛舞速度越來越快，繼而不斷開始崩碎。
林末能夠感受到，自身的氣血，骨骼，肌肉，經脈，以至於每一個細胞都在躁動，不，應該稱之為在歡呼，雀躍，
而神意也是如此，不僅量在擴增，質也在增強。
甚至影響到了自身死魂界。
在他心神中，能夠觀察到，死魂里，自身三天金闕宮與七輪黃府地在不斷靠近。
噗！
環繞於林末周身的兩色鎖鏈，終於，在同一時間，猶如發生連鎖反應一般，一齊裂開，崩碎。
化作兩色光點，縈繞於他周身。
他體魄與神意的變化，也到達一個頂峰，一個閾值。
與此同時，林末能清晰感覺到，自突破朝無我後，體內原本孕育的那抹奇異物事，那有無數紅光與藍光碰撞的奇妙之物，開始凝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