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無色
暗紅色的氣流，扭曲著沖天而起。
天空中烏雲密布，形成漩渦般的渦型雲層。
其中，暗紅色的氣流仿若失去質量，一道接著一道，向上。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壓抑感。
此時水人一把扯開面前的藍色冰牢，正好看著天空的異象。
「喂喂喂，黑龍這傢伙，又搞這麼大的動靜嗎？」
他兩條手臂此時徹底化作水形，原本瀰漫開來的霧氣，更加粘稠，同時不斷從雙臂流出的海水堆砌於院中，蔓延至膝蓋。
如今在陸地，不像海上，失去環境優勢的他，自身海域張開速度，都避不可免下降。
同時水化之術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這什麼千羽界的傢伙，實力確實不錯，也好，不好打的就交給黑龍吧。」
沉水摩挲著下巴，晃了眼前方，林末到底有多強，他雖然不算清楚，但也知道個大概。
之前那幾次全力出手，他可是目睹了全過程。
逼近海司級數的戰力，稍有不慎，便差點毀掉整個百離島的狠人，雖說之前那幾人實力不錯，但絕對無法對其造成威脅。
「咦，這怎麼還有兩個小傢伙？」
水人一愣，朝右側方向看去。
視線穿過高牆，假山，隨著新出現的海水，水流，快速朝外流動。
從空中往下看，猶如一條條蛇，前仆後繼奔向一個確定的地點。
*
不等蒼羽子回過神，眼前突然一黑，一道巨型陰影垂下，將自身遮掩。
噗嗤。
一道粗壯的手臂，閃電般從上方直刺，擊打在其胸膛。
轟！
無數膠質般的虛幻手臂，一下子崩解銷毀，同時蒼羽子背後那一張張堆砌密集，褶皺如菊花般的人臉，也慢慢模糊。
其直接如同秧苗般，瞬間栽入大地，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黑白斑紋的七竅，更是同時流出血水。
嗯？
林末微微皺眉。
明明擊打在對方身上，他竟然感受不到拳拳到肉的快感，反而像打漿糊般，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再看著對方雖然悽慘，但完好的身軀，頓時發覺，對方必然施展了某種千羽界秘術。
對於千羽界傳承，他一向很是忌憚，警惕。
「想殺我？！」一個年輕男子的嗓音。
「你以為你真能殺我？！」聲音一下變得滄桑，隱有調侃意味。
「有本事殺了我喔？」這是個女子的腔調，黃鸝般清脆。
「來……來殺了我！」最後則是一個瘋狂，暴戾的聲音。
被擊倒在地上的蒼羽子，黑白斑紋般的臉龐，肌肉不斷扭曲蠕動，出現一張張不同的人臉。
「尊魂-魂葬！」
他尖嘯一聲，兩條手臂一下子彈起，抓住林末的胳膊。
噗！
無數灰色的虛影，從其耳鼻口眼，七竅中，不斷噴射而出，呈煙狀，呈霧狀。
飄逸至天地間時，又擴散膨脹成一張張哭泣的人臉。
「人生尚有來處，魂卻無歸途，以此為葬！以此成葬！！」
他臉上出現病態的笑容，原本飽滿的肌肉，變得有些萎縮。
大量的灰色霧氣出現，原本呈自由擴散的狀態，此時突然受到某種吸引般，快速纏繞林末的身體。
同時鑽進他的口鼻之中。
「冥羅！！」
這時，地上拽住林末胳膊的蒼羽子，突然厲聲大喝，身形同時消失。
「陰之極！」
「蟾祖！」
「月缺魔身！！」
被一下砸在地里的冥羅，見到蒼羽子施展出壓箱底秘術，當即雙目呈藍晶色，同時瞳孔擴散為橢圓形。
呲！
他身上原本的細小疙瘩，開始如氣球充氣般膨大。
伴隨而來的，體型再次暴漲，尤其是腮幫，鼓鼓得，將兩眼壓縮得極小。
而眉心處肌肉堆砌，肉痂凝成一道弦月印記，占據整個額頭，發出淡淡的幽光。
整個人不似人形，四肢粗大，腹部更為鼓脹，變成類似蟾蜍般的形態。
雙腳只是微微一動，整個人便從地里彈射而出。
隨後雙手撐地，身子下沉。
噗！
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道藍色幻影。
嘭！
他出現在林末身前，兩手平推轟擊在林末身上。
轟轟轟！！
拳速極快，不斷轟擊。
每一拳打出，都有一道藍色微光閃爍。
肉眼可見，林末每受一次擊打，身上便會凝結出一泊弦月寒霜。
但寒霜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不過兩三息，就在黑紅色的氣流下，消融，崩解。
遠遠比不上蒼羽子釋放出的灰霧。
冥羅很快也意識到常規殺法打不出優勢，不再簡單出拳。
直接雙手重重拍在林末身上，隨後身形反彈向後，生有肉膜的腳趾重重砸在半空中，一圈藍色鏡子炸開，帶出宛如鼓掌般的聲音。
緊接著借力，身形再次消失，雙手繼續猛擊，撲向林末。
速度之快，只見以林末為中心，周遭空氣中，不斷凝現藍色冰鏡。
「太輕了，太輕了！」
林末此時臉龐被灰霧籠罩，只留下巴，嘴角咧開，密密麻麻的牙齒，宛如巨型恐獸一般。
他微微低下身子。
好似在傾聽什麼。
猛然間提手肘擊，砸向身側。
長有尖銳骨刺的肘部，直接與冥羅雙手相撞。
轟！
林末身形不動，冥羅則倒飛出去。
這一次，沒再在半空中踩踏冰鏡，而是落在地面，拉出一條長長的溝壑卸力。
他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橢圓形的眼瞳，滿是笑意。
「你以為……我擅長的，只是簡單的力量？」
他雙手撐在地上，身子起伏不定。
「蒼羽子，魂葬都出了，不要留手了。」
沒有回應。
「殺！」
只見冥羅兩腮更為鼓脹，腹部直接成球形，額頭處的弦月肉痂猛然炸開。
內里噴射出大量藍色氣體，將其整個人籠罩。
「我知道，我知道！」
同一時間，每個字，音調盡皆不同的聲音響起。
遠處，蒼羽子忽然出現。
此時的他，與方才有些不同。
身上密密麻麻的手臂消失，怪臉也少了許多。
不過整個人，原本的臉龐消失不見，轉移到後腦勺，雙眼緊閉，面色痛苦。
至於正面，則是黑白色的紋絡。
同時五官消失，模糊，朦朧。
成了個黑白無面人。
雙手再次握有黑色的長刀，尊魂刀
不，不能說是握，兩把黑色的長刀，直接從手腕生長而出，黑刀垂下，直接接觸地面。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我去何處，魂祖引路！」
「殺！」
兩人身形同時消失。
只見一道黑光，一道藍光，成一條直線般，驟然閃爍。
林末此時依舊上半身被灰霧籠罩，猶如溺水一般，呼吸有些被壓抑，猶如戴著耳機。
不過耳機放的不是音樂，而是無數人痛苦地哀嚎，吶喊。
在此時，他身上原本消退的弦月印記，此時突兀地出現，發出淡淡的毫光。
毫光凝結，在腳底，形成一輪巨型弦月。
遠遠望去，以林末為中心，直徑兩端。
一隻巨型的冰藍蟾蜍，一張雙目隱蔽，七竅閉合的面孔，飛速朝他逼近。
周遭方圓千米，氣機瞬間變得紊亂。
而在這種怪異的氣機影響下，一切好似被重新定義，一切好似，在發生改變。
這是道化……
在千羽界，仙人施法，神人交手，必有天地留下道痕。
凡人觀之，可飛升。
若是兩人放開手，而這道痕不加遏制，甚至能使周遭百里成『悟道地』『成仙所』。
可見，此時戰鬥烈度。
此時，臉龐籠罩於灰霧之中的林末，同樣意識到什麼。
「這……」他抬起頭，好似在看頭頂的渦雲。
五指分開，雙手則抬高，撐在身側兩旁。
咕！
一道道黑紅色的氣流從他身上瀰漫開來，交錯縱橫於周身。
最後，他胸前，浮現一顆灰色的質點。
轟！
奔襲而來的冥羅，豎劈而下的黑刀，驟然落下。
而就在這時。
咚！
那灰色的質點猛地炸開。
一圈漠然的灰形波紋，剎那間以林末為中心急速擴大，猶如浪潮一般。
方圓上前米範圍內。
灰色波紋與先前的黑紅氣流結合，形成龐大的，死寂的，空無的，一抹灰色。
大滅狀態的無色界！
原本兩人聲勢駭人的攻勢，在這灰色的界域中，立時停滯，速度越來越慢，最終猶如落入蛛網的飛蟲，徹底無力掙扎。
「這是……？」×2
冥羅，蒼羽子，兩人同時面色微變。
「這就是伱們最後的依仗？」
林末的聲音，從灰霧之中傳出。
唯一露出的嘴，牙齒森白密集。
「力量不如我，速度不如我，就連自愈能力，也不如我……」他喃喃自語。
呼！
原本猶如全面靜止的無色界，突然湧起一股強絕的引力。
周遭的一切，飛速朝林末匯聚而來，同時籠罩於臉的灰霧，開始消散。
露出一張猙獰的臉龐，暗金色豎瞳滿是凶光。
他仰頭，兩隻手張開，如擁抱天地：
「一切都不如的你們，憑什麼敢與我交手！！」
轟！
隨著炸裂的聲音。
引力大漲。
林末仿若成了風暴之眼，周圍的一切，急速朝他湧來。
磚石，水流，灰塵，一切的一切。
原本還在僵持的冥羅兩人意識到什麼，瘋狂在掙扎，但身體依舊不自覺朝林末涌去。
噗呲一聲脆響。
林末兩條手臂，閃電般前刺。
直接便刺入兩人身體。
轟！
無數源力瘋狂暴涌而出。
伴隨著巨力，破壞著兩人身上的一切。
骨骼，肌肉，通通被碾碎。
林末笑容越來越猙獰，雙目依舊不可視。
兩條手臂，卻驟然相合，一下子將還在掙扎的冥羅，蒼羽子摟在懷中。
一股肌肉摩擦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然而即使這樣，兩人生命力依舊極為頑強，這種活力，不是同境界武夫能夠比擬的。
這是千羽界傳承，獨有的優勢。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林末低下頭，聲音變低了一些，不像之前的粗魯，算是有些禮貌。
不，應該是親密，就像戀人間私語。
「我……我……道祖會為我們報仇……」
兩人此時在巨力之下，相互碰撞，已經分不清獨立的個體，聲音也很是模糊無力。
林末輕輕點頭，慢慢嘗試著睜開眼睛，看著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兩人。
「好……我等著……」
「現在……讓我們融為一體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
噗嗤。
灰色的無色界中，一道紅芒一閃。
隨後，死寂的灰消失。
世界恢復正常的五顏六色，斑斕美麗。
此時，冥羅，蒼羽子，盡皆消失不見。
就連林末也恢復正常的身軀，此時的他，披頭散髮，有些凌亂了。
不過原本蒼白的臉龐，多了抹嫣紅，看得出狀態還行。
「熟悉的味道，沒想到，簡單完成一次任務，還能有如此收穫。」
林末目露沉思，伸出手，將垂在眼前的黑髮，慢慢捋至腦後，固定。
他此時有種奇異的感覺。
能夠感受到，原本激鬥受創的身體，在緩緩癒合，同時有種莫名的變化，在身體深處，緩緩出現。
有什麼東西在孕育。
林末忍不住閉目，仔細體悟。
真靈九變本就最為適合吞吃千羽界之人，崩玉又極力加強了類似刺激。
上次在七海，便因此得到了與動物親和的能力天賦，這次，在他看來，這兩人，比安格雷更為有用。
想必真若孕育能力，必然更強，更出色。
不過此處為龍門郡，雖不是益州腹地，但也與泰州相隔甚遠。
這兩人，實力甚至遠超當初王將子的兩人，為何能到此？
想到這，林末不由心中思緒紛飛。
嘩啦啦。流水聲出現。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有水流湧入。
「咦，果然不出我沉水所料，黑龍，你這邊完事了？」
略微泛黑的水流擊打在林末腳上，熟悉的臉在浪花中翻滾。
水人站起身，大聲笑道。
「看來倒挺巧，我這邊也完事了。」他露出尖銳的牙齒，手一提。
又從水流中，撈出兩人。
一人臉帶支離破碎的白色面具，一人五官俊美，手中還緊握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像菸斗般的小物。
「這是……公陽純一？」林末回過神，有些意外。
水人沒有說話，只是兩隻手抱在胸前，仰著頭，看著遠處。
嘴角上揚。
「行了，水人，這次你幫大忙了。」見對方不說話，林末心情不錯，開口道。
同時也看了眼遠處。
「走吧，方才鬧出的動靜有些大了。」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能夠看見有十數道氣息升起，有些想靠近，又有些畏縮，好似在等待什麼。
水人此時臉上笑意更加明顯，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兩人身形消失在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