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闆!」
李公甫帶著兩個衙役,在棺材鋪門口喊了一聲。
「來嘍!喲!李捕頭!」
看他面帶急色,許牧忙問發生了何事。
「又淹死了個外地人!走吧,老規矩處理一下。」
八月十五錢塘江大潮,乃是天下一絕景。
每逢中秋之日,便有不知多少文人騷客和數不清的遊客,趕到錢塘來觀潮!
雖然每一年此時,錢塘縣都會做出應對措施,可也架不住,每次都有淹死的人。
淹死之人乃是橫死之輩,心中有一股怨氣不消,若不及時處理,必然會養成水鬼之患。
在以前,即便每次都會請道士和尚做法,可溺水橫死之人總有十數位之多!
直到前些年,一位姓許的老闆,在錢塘開了一家棺材鋪。
人們逐漸發現,經由他過手處理的溺水事故者,面色都很安詳!
溺水橫死之人的數量,也連年下降。
民間盛傳,溺水橫死之人,無門地府,因此只能留在原地尋找替身之後,才能魂歸地府。
故其屍身往往面帶猙獰與不甘,死不瞑目者比比皆是。
人們都說,許老闆是個有有本事有法力,能通神的能人,所以才能夠救贖溺水橫死之人。
各種傳聞,無不贊說許牧一身能耐。
一傳十,十傳百。
此後,誰家有喪,都得到棺材鋪請一口壽棺,並請許老闆出面救贖亡者。
就連錢塘縣縣衙,遇到命案之類,也要請許牧前去處理一下,換一個安心。
許牧單手執力,挑出一口棺材,『砰』地放在李公甫他們趕來的驢車上。
拉車的驢子被這動靜驚的不住鳴叫,晃動著想要驚走。虧得有衙役拉著籠頭,要不然定會鬧出踩踏的亂子來。
李公甫雖不是第一次見許牧這麼大力的操作,仍然忍不住眼皮子跳動。
比起首次見識,最起碼能夠做到表面上的不動聲色。
兩個衙役吆喝著驢車,一行人很快趕到了江邊。
一群膽大圍著看熱鬧的人,遲遲不願散開。看到許牧出現,還有心思笑著招呼:
「許老闆來了,這傢伙才算能瞑目了。」
李公甫笑罵道:
「你們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就不怕晚上人家找到你家裡去!」
說著,指了指頭上蒙著衣服的屍體。
那些人嘻嘻哈哈的不當回事,只是在許牧掀開蒙著的衣服之後,他們狂肆的笑聲戛然而止。
李公甫低頭一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真是邪了門了!
剛剛帶著衙役兄弟們檢查收斂屍體,蒙頭的衣服可是他親手蓋上去的。
根據檢查結果,初步排除他殺之後。蓋衣服時,李公甫清楚記得,這死人雖不瞑目,眼皮只是微張而已。
哪像是現在這樣,眼睛圓睜,死魚一般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那幾個嬉笑之人。
雖不在目光定射之中,猶感覺心悸恐怖冷顫。更不用說,那處於其中的幾人,該有怎樣的感受!
「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
天堂享大福,地獄無苦聲!
……
皈命上元府,天官賜福尊,願垂道寶放祥光,照天途。
願滅亡人風雷徹電苦,超度此亡人!
去離天途苦!」
手掌懸撫其面,眾人再看去,容貌安詳,雙眼閉合,好似睡中夢美事。
圍觀眾人,皆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
卻見許牧起身對他們幾人道:
「諸位,須謹記,禍從口出!
謹言慎行方是處事之道,有時候,鬼可比人不講道理!
今天也就是我在這裡,要不然你們幾個近日必有噩運纏身!」
幾人對許牧的話深信不疑,剛才被死人白眼死死盯著時候的惡寒感覺,明顯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紛紛對許牧表示感謝,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像今日這般口無遮攔。
溺水亡者,本就憋著一股子怨氣。
精衛生怨,竟做填海之事。
怨鬼不消,難免會生波折事端。
「說的不如做的!幾位既然有悔過之心,正好,今日這位不幸之人後續之事,就要勞煩幾位了!
藉此,消去他之怨氣。藉此,更正諸位嬉怠亡者之心。」
「這……」
幾人很是猶豫,圍觀時候膽子很大,真要讓他們親自收拾一個死人,可就沒那麼痛快了。
觀望與親自上手,那是兩回事。
「你們幾個還愣什麼!許老闆指出明路,別不知好歹不上道!」
李公甫吼了他們一嗓子,這才讓他們慢慢騰騰地動起來。
在許牧的指導下,先是鄭重地給亡者道歉,而後幾人一起上手,把死者抬進了棺材。
「你們幾個先不要走,待會兒跟我去一趟衙門!」
「李捕頭,沒必要吧。」幾人大驚失色,這點是還要去衙門!
李公甫一聲厲喝: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再說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人,搖唇鼓舌搬弄是非!把這位老兄都氣得瞪眼睛,難道不願意再多送他一程!」
「李捕頭,您的意思是?」
「護著這位老兄,送到衙門的停屍房!」
哦!幾人這才安心下來。
還以為就這點是,竟要驚動大老爺,吃上官司呢!
路上許牧旁敲側擊了許仙的狀況,得知這小子現在還在學堂讀書呢。
李公甫嘆道:
「我那小舅子許漢文不是個讀書的料,我和他姐姐還發愁呢,不知道以後讓他走什麼出路。」
「李捕頭不用擔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許牧隨口寬慰道。
「話雖如此,彼狀元還是比不上讀書人的此狀元!」
宋真宗趙恆《勸學篇》十分有名,即便如今朝廷偏安一隅,「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觀念,依舊牢牢深入人心。
只有讀書做了官,才算是光宗耀祖。
「天成我才必有用!天下事豈能讓狀元郎獨占!
觀我一棺材鋪老闆,渡苦難亡魂,亦有用武之地!
但凡有益於天下蒼生者,不枉生矣!」
李公甫被許牧這番振聾發聵的言語所震動,默然片刻,鄭重拜謝: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到了衙門停屍房,安置了棺材屍體,許牧留下一道符,就沒他什麼事。
領了四兩銀子,許牧抄手就走了。
棺材材料一般,也就值三兩,另外一兩算是他出手的費用。
錢不多,許牧也不計較。
據他所知,李捕頭他們遇到這種事,往上報的可是六兩的價錢。
有好處大傢伙都得分一分不是!
若是日後有死者家人尋到衙門,更少不了他們一份好處。
當然,不少無主之人。後面便會交給義莊處理,衙門公中還得再出一份銀錢。
這都是應有之意。
「錢塘肥鯉魚!金色的鯉魚!走過路過都來瞧一瞧!」
路過江邊的時候,突然聽到有漁夫在吆喝賣魚,許牧沒由來地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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