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休息一下!供詞!

  秦文遠無奈一笑。

  他說道:「本官先看看他們的供詞,你在一旁休息一下吧。」

  韓敏連忙點頭,然後便坐著喝茶,也不打擾秦文遠。

  秦文遠開始翻看供詞。

  這些供詞,都是京兆尹早上過來查案後,對府里的人員進行的詢問。

  包括韓遷夫人、女兒、管家、家丁、護院和婢女,一共二十人的供詞。

  因為都是在夜間,且案發時多數人都在睡覺,所以供詞內容並不多。

  每個人一張紙,加起來也才二十張紙。

  秦文遠拿起第一張紙,目光向上看去。

  這是韓夫人的供詞。

  上面寫著,韓夫人與女兒同榻而眠,兩人閒聊,聊到了亥時左右,才睡覺休息。

  然後,兩人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中間無人去如廁。

  無人走出過房門。

  兩人能彼此證明。

  這算是直接免去了韓夫人和其女兒的嫌疑。

  不過……這其實,也不是完美的彼此證明。

  因為按照兩個人的供詞,她們都睡得很深,所以若是有人趁著另一人入睡後,偷偷出去,那麼這個人也是不會知曉的。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

  並不代表韓夫人和其女兒,就是有問題。

  秦文遠繼續看其他人的供詞。

  接下來是兩個護院的證詞。

  這兩個護院負責夜晚的巡邏。

  兩人一直都在一起。

  就算是去茅廁,也是一起去的。

  所以兩人一直都沒有分開。

  而在案發的那個時間段,他們也經過一次書房。

  但他們說,書房門窗緊閉,裡面漆黑一片,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兩人可以互相左證,所以除非兩人都是兇手,否則,他們也是有著不在場證明的。

  而其他的丫鬟家丁,他們都在通鋪睡覺。

  丫鬟們住在一個大房間裡。

  家丁也是住在一個大房間裡。

  他們都能彼此證明,至少睡覺和醒來時,誰也沒有缺少。

  這樣,也算是完美不在場證明。

  至於管家,是和一個護院住在大門旁的小房子裡,負責看管大門。

  而昨夜,他們說沒有任何人來訪,可以證明沒有外人從大門進出。

  兩人同時在看大門,他們也能互相佐證。

  看著這些供詞,秦文遠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還真是夠巧的啊。」

  「案發當夜,就沒有一個人是落單的。」

  「所有的人,都至少有另外一個人,可以為其佐證。」

  「以至於,有了現在這完美的口供,完美的全體不在場證明。」

  韓敏聽到秦文遠的話,忙放下茶杯,看向秦文遠:「秦大人發現了什麼?」

  秦文遠指間微微磕周桌子。

  他沉思片刻,道:「這個案子,還真是了解的越多,感覺內幕越多啊。」

  「韓大人,你幫我將韓夫人叫來,其他人也留在外面,本官要親自詢問他們一些問題。」

  韓敏一聽,自然不會遲疑。

  他當即道:「秦大人稍等,下官這就去安排。」

  等韓敏離去後。

  秦文遠目光又深深看了一眼這些供詞。

  他緩緩閉上眼睛。

  大腦將剛剛看到的具體供詞,以及自己之前的推測,彼此驗證。

  原本迷霧深深的案子。

  在此時。

  終於有一種撥開迷霧見真相的趨勢了。

  秦文遠知道。

  這個案子,距離破解,不遠矣!

  沒多久。

  韓夫人來到了房間。

  秦文遠說道:「韓夫人請坐,不必緊張,本官就是有些事需要詢問一下,韓夫人知道就說,若是不知道,直接告訴本官不知道也可。」

  「總之……」

  秦文遠看著韓夫人,笑道:「不要說謊。」

  韓夫人白皙的手微微攥了一下,她抬起頭看向秦文遠,笑容溫婉,聲音也十分柔和:「秦大人儘管問,若是我知道的事,肯定不會隱瞞。」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看著韓夫人,道:「韓夫人,對你相公韓遷的為人,若是讓你的一個公允的評價,你會怎麼評價?」

  韓夫人沒想到秦文遠會問韓遷的評價,所以她沉思了片刻。

  才開口說道:「正常來說,我身為相公的妻子,應該為相公說好話。」

  「但秦大人讓我公允的給出評價,那我就不適合站在妻子的角度了。」

  「所以,我就給一個,相對理性的評價吧。」

  秦文遠點著頭:「韓夫人請說。」

  韓夫人深吸一口氣,她說道:「我相公做事較真,性格略微古板,他喜歡一板一眼去做事。」

  「但凡有任何事沒有按照他的規矩去做,他就很容易發怒生氣。」

  「因為我相公的脾氣,他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同僚口中的評價,不是太好。」

  秦文遠微微頷首。

  韓夫人的評價,和管家說的差不多。

  如果說管家的評價可能有所偏頗的的話。

  那麼韓遷的夫人的評價,應該會更偏頗,因為畢竟是她的相公,她肯定會美化一下。

  但即便是美化了,給出的評價也還是脾氣大,得罪人多,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韓遷的脾氣,已經不僅僅是大那麼簡單了。

  很可能不用一些心理問題了。

  秦文遠不動聲色的考慮了一番,然後繼續道:「韓夫人可否知道,有沒有誰,與你的相公關係特別不好,甚至吵過架的。」

  韓夫人人美眸眨了眨,她看向秦文遠,道:「秦大人是懷疑兇手,可能是和我相公有過衝突的人?」

  秦文遠笑道:「本官只是想了解一下。」

  韓夫人想了想,說道:「這就有點多了,不過要說關係最不好,並且最近吵過架的,倒是有三個。」

  「哪三個?」

  秦文遠問。

  韓夫人說道:「諫議大夫魏徵魏大人,他在前幾天彈劾我的夫君,被我夫君找上門,兩人鬧得非常不愉快。」

  秦文遠:「……」

  脾氣暴躁的,和大噴子對上了。

  兩人沒當街打起來,都算是保持理性了。

  「另外兩人呢?」

  「吏部侍郎趙大人,工部員外郎秦大人。」

  秦文遠腦海里出現了這兩人的情報,他問道:「你知道為什麼他們關係鬧的這麼不好嗎?」

  韓夫人嘆了口氣,說道:「他們和我相公一起做了一些事,然後我相公覺得他們做的不好,挑他們毛病,他們說他們做的沒問題,然後我相公脾氣就上來了,和他們大吵了一架,差點打了起來。」

  「後來,我帶著禮物登門去道歉,這才讓他們沒有事情鬧到陛下那裡。」

  秦文遠可以想像是怎樣的情況。

  這個韓遷,脾氣是真的大,而且十分自我,稍微有一點不合他心意,他都要發脾氣。

  若是原因不在他身上,韓夫人也不至於登門道歉。

  秦文遠看向韓夫人,說道:「夫人你這些年也很辛苦吧?」

  「你相公四處樹敵,全都需要你來為他解決後顧之憂。」

  韓夫人溫柔的搖了搖頭:「身為妻子,這個就是我應該做的,我並無怨言」。

  秦文遠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

  忽然,他看向韓夫人因為抬起手,而導致寬大的衣袖向下落去,露出的一小截碧藕。

  那碧藕上,有了一處十分明顯的,觸目驚心的青色痕跡。

  秦文遠不由道:「韓夫人,你受傷了嗎?」

  韓夫人見秦文遠看向自己的手臂,她連忙擺了擺衣袖,遮擋住了手臂。

  她搖著頭,說道:「昨天不小心磕碰到了,讓秦大人見笑了。」

  秦文遠深深看了韓夫人一眼,旋即說道:「韓夫人這磕的程度不輕啊,不知道韓夫人有沒有看過大夫,本官認識一個醫術十分不錯的大夫,要不然本官讓他來為夫人瞧瞧?」

  韓夫人聽到秦文遠的關心,她玉手緊了緊衣袖,旋即搖了搖頭,柔聲道:「就不勞秦大人費心了。」

  「夫君剛剛出了這樣的事,兇手還沒抓捕,我實在是無心處理這些傷。」

  秦文遠見狀,也沒有再堅持。

  他點了點頭:「發生這種事,是誰也不願的。」

  「但逝者已逝,活人還要好好的生活。」

  「希望韓夫人能早日走出陰霾,畢竟,你還有一個女兒,需要你照顧。」

  韓夫人忙點頭:「多謝大人關心。」

  秦文遠微微頷首:「本官的問題就這麼多了,韓夫人可以去休息了。」

  韓夫人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韓敏坐在一旁,見韓夫人離開,他嘆了口氣,道:「韓遷死了,留下了這樣一對遺孀,以後韓夫人可是要辛苦了啊。」

  秦文遠沒有回應韓敏。

  他微蹙著眉頭,指尖輕輕磕動著桌子,眸子裡,不斷閃過思索之色。

  韓敏見狀,連忙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秦文遠抬起手指,磕動桌子的聲音頓時停止。

  他看向韓敏,道:「你將韓遷的女兒叫來吧。」

  韓敏忙點頭。

  很快,身體瘦弱,看起來膽子很小的韓欣,走了進來。

  韓欣長相很好,膚色白皙,只是眼睛裡,有著緊張和畏懼,看向秦文遠時,神色間有著一些警惕和防備。

  秦文遠將韓欣的表情收歸眼底。

  他輕笑著開口,道:「韓姑娘,你不必緊張,本官叫你過來,就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你,你只需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

  韓欣怯生生的點著頭。

  秦文遠身體向後椅去,端著茶杯,儘量不給韓欣太大的心理壓力。

  他就如同一個朋友一樣,語氣如常道:「韓小姐之前說要出閣了,這是已經有了相配的男子了?」

  韓欣眼睛就有小鹿一樣緊張的眨著,她小手緊緊的抓著衣袖,道:「爹爹,為我安排了一樁婚事。」

  父母之命?

  秦文遠微微點頭,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能有這種榮幸,迎取韓姑娘?」

  韓欣抿了抿嘴,猶豫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是崔家的崔老太爺。」

  崔家,崔老太爺?

  韓欣沒有直接說名字。

  不過以秦文遠的本事和頭腦,他幾乎在眨眼間,就知道韓欣說的是誰。

  他眉頭微蹙,道:「清河崔氏,當代家主的父親,崔老太爺?」

  韓欣眼睛盯著桌子,片刻後,點了點頭。

  一旁的韓敏直接瞪大了眼睛,不由驚呼,道:「那崔老太爺都多少歲了?七十多歲了吧?」

  「而且我聽說他已經癱瘓多年了。」

  「這是半截身子都在土裡了,怎麼你還會……」

  說到一半,韓敏忽然感受到一記眼刀掃來。

  這讓韓敏話音猛的一頓。

  他忙閉上了嘴。

  秦文遠收回視線,看著死死地捏著衣角,指節都泛白的女子,心中嘆息了一聲。

  ……………………

  以秦文遠的聰明,如何猜不到事情如何。

  清河崔氏,身為七宗五姓之一,權勢滔天。

  韓欣會嫁給你爺爺輩的人都要大的,還是癱瘓的崔家老太爺,毫無疑問……是韓遷想要搭上崔家所用的方法。

  韓遷為了巴結崔家,竟然會選擇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

  看來,這韓遷,不僅脾氣不好。

  人品也不咋地。

  妥妥一個人渣啊。

  秦文遠看著韓欣緊張的樣子,他說道:「韓姑娘,若是讓你評價你的父親,你會怎麼評價他?」

  ……………………

  韓欣沒想到秦文遠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猶豫了一下。

  然後說道:「父親,他,很……很好啊。」

  然後就沒了。

  就一句很好。

  秦文遠抬起頭,看向韓欣。

  可韓欣眼睛一直都盯著桌子,這讓秦文遠也看不到韓欣的眼睛,不知道韓欣的想法。

  他想了想,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願意嫁給崔家老太爺嗎?」

  韓欣這次沉默了許久。

  然後說道:「我聽父親的。」

  秦文遠微微點頭,道:「好,本官已經問完了,韓姑娘可以去休息了。」

  韓欣一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連忙起身,顧不得和秦文遠打招呼,便逃也似的離開。

  韓敏看看韓欣的背影,忍不住道:「秦大人,這韓姑娘,太可憐了。」

  而秦文遠,卻是深深地望著韓欣離去的身影,目光深邃,久久無聲。

  秦文遠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茶水苦澀,帶著澀味,就仿佛是某些可憐人的人生。

  只有苦,沒有甜。

  秦文遠放下茶杯,目光看向韓敏,說道:「韓大人,你將管家叫過來吧,本官也和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