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心瑤能感覺到，聽完這些話後，皇上的身形怔住了。
他想走出來，可又在遲疑。
鳳心瑤緩緩上前道：「你覺得你死之前給我身份，給我地位，給我能繼承的一切，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現在離開，但凡是任何人登基，我可能才是最大的障礙，一個丈夫有兵權的公主，一個義父鎮守南疆手裡有幾十萬大軍的公主，一個經商掌握王朝巨額財富的公主，哪一任皇帝不眼紅，不想處置而後快？」
「他們怎麼敢動你？」
皇上有點不敢相信，語氣里滿是疑惑。
鳳心瑤道：「貪心可以吞噬時間所有，怎麼可能吞噬不掉一個弱小的公主？」
說完，鳳心瑤和皇上都沉默了，半晌鳳心瑤道：「父皇，眼下這個時局還不能沒有你。」
「若朕死了，你喜歡的小城就會做皇帝，她母家沒本事跟你抗衡，你不用怕。」
皇上說的明白，只是鳳心瑤沒想到他居然能說的這樣直接。
可鳳心瑤道：「父皇，我喜歡只有小城，沒有嚴貴妃，她不配成為新帝的太后，小城不貪心，但是嚴妃貪心，若小城登基勢去母留子。」
「你這樣小城會恨你的。」
皇上甚至都沒有想到鳳心瑤會這樣果決。
而鳳心瑤卻異常平靜道：「小城不會理解，但我知道自己沒有私心便好。」
皇上沉默不語，半晌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看著鳳心瑤道：「這樣殘忍的事情，朕不能留給你做，若你如此，等朕百年小城也不會信任你。」
鳳心瑤驚喜，朝皇上那邊走進兩步，不管皇上願不願意直接將皇上的手腕扯過來，認真把脈。
看了一遍，鳳心瑤看向皇上有點埋怨道：「您這身子若是不吃藥，是要經受多少折磨，為何這樣對待自己。」
皇上看著鳳心瑤，唇角划過一抹欣慰，又像是平常父女聊天道：「你娘去了，我想我也不該獨活，她太苦了。」
鳳心瑤聞言，一瞬間的沉默。
皇后自然是難的，怎麼能不難呢。
一輩子都在為了軍隊國家，最後到底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帶著愛恨死的那樣悲壯。
許是看出鳳心瑤的心情不好，皇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了，我勢必要保護好你的，朕也很想讓你待朕，就像是對待北陵王和薛國舅那般，可大概朕不配你的好。」
「陛下，我從來不覺得您需要跟別人比較，您是我的父親，也是這世上跟我為數不多有血緣的人，也許血緣微妙，便讓我多了幾分放肆，我對陛下並沒多少距離感。」
「當真？」
皇上似乎很想得到他的答案。
鳳心瑤微微頷首。
皇上欣慰道：「那也好，那也好，朕沒有白疼你這丫頭。」
「陛下讓我幫您調整龍體吧，您若是不願意當皇帝了，就去做太上皇享受人生，母親厭惡您娶別人，您就自己出去玩，她大概不會怪你了。」
「倒也是，這世上怕是只有你敢勸解朕去做太上皇。」
皇上笑，卻格外開心。
鳳心瑤道：「若是父皇一直身子康健，我和夫君便不用參與皇族鬥爭，鬥來鬥去累的很，以前在村裡的時候要跟一群大爺大媽打架，後來到了京城要跟一群權貴猜心思，眼下此刻，我想受父皇庇佑，好好跟我夫君過日子，不想太多。」
皇上其實覺得自己很難得聽鳳心瑤說這些，唇角洋溢出滿足的笑。
尋常百姓家的兒孫繞膝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這整個朝廷敢像是鳳心瑤這般同自己講話的，當真是不多。
「對了，過年祭祖，你要來，今年與平時不同，朕要將你昭告天下。」
鳳心瑤沒有拒絕，但又問道：「您說讓我處置賢王的院子，我想著讓小城回賢王府邸主持大事，那孩子鄉試會試都考的很好，八歲就勝過了許多年學問的老先生了，策論寫的也很好，我想若是皇兄在世，知道自己兒子如此出息也會很開心的。」
「你來安排，那孩子的確優秀。」
皇上喃喃的開口。
鳳心瑤勾唇點頭，過了半晌又道：「我在宮裡住上三日，您身子好些了我再離開可好？」
「隨你。」
皇上應下，鳳心瑤又道：「這屋裡也凌亂的很，我派人進來打掃可好？」
「好。」
鳳心瑤一連說了幾個問題，皇上都沒有異議，鳳心瑤勾唇笑笑，轉身除了皇上的寢殿。
將這些消息告訴給福公公的時候，福公公滿臉是淚，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就說不知道該怎麼感謝鳳心瑤好。
鳳心瑤安撫福公公兩句，道：「最近好好服侍陛下，這次的事情就說皇上思念皇后，憂思成疾，現在已經調養身子。」
「好。」
鳳心瑤在宮裡住了三日，皇上身子也越發好了。
整個太醫院奉鳳心瑤如天神一般，不管是什麼疑難雜症她都會，主要人家還是公主。
眾人佩服又恭敬，簡直覺得鳳心瑤太過優秀了。
鳳心瑤出宮那日，皇上還異常的不捨得。
但是蕭明澈已經來接人了。
等鳳心瑤回到府上，看見門外的馬車還以為是安慶那邊又來了老家的人。
結果打聽才知道，這群人過來是因為知道他是公主，都是來上門送禮的。
蕭明澈一個不接受，一個不要，唯獨有一人實在是沒法趕走。
蕭明澈知道，鳳心瑤也不會想趕走他。
鳳心瑤走到內院，就看到小城穿的單薄坐在掛滿雪的樹下，手裡端著一杯不冒熱氣的茶。
看來已經在這裡等許久了。
鳳心瑤走過去，鞋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引起了小城的注意。
小城轉頭，對上鳳心瑤的目光。
四目相對之間，小城起身朝鳳心瑤恭恭敬敬的行禮道：「給皇姐請安。」
鳳心瑤走過去，將人扶起來。
「看來我們因為這身份勢必要身份了。」
小城垂眸，沒說話，鳳心瑤笑笑：「那城王殿下不必客氣，我想你來不是興師問罪，那邊是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