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白毅見趙易

  得到張恆的叮囑。

  華柔放下心來,不在擔心趙玄機的威脅。

  順帶著。

  趙易聽聞這件事後,也拖著重傷的身體來感謝張恆的庇護。

  但是幾句話交談下來。

  張恆對趙易的感官很不好。

  看著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伏低做小的趙易。。

  不知為何,他想到了越王勾踐。

  勾踐何人。

  越國國君,臥薪嘗膽的代名詞。

  征戰時被吳王夫差打敗,淪為俘虜。

  在吳國做人質的時候,勾踐親自為吳王夫差牽馬駕車,處處以僕人自居。

  有一天吳王夫差生病,勾踐為夫差品嚐糞便,以麻痹夫差自己沒有任何叛心。

  夫差果然中計。

  不聽從伍子胥之言,放勾踐歸國。

  不多時,吳王夫差北上爭霸,國內空虛,被勾踐領數千越甲所破,自刎而死。

  這就是所謂的苦心人,天不負,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典故。

  但是勾踐此人,可親不可近呀。

  幫助他復國的兩大支柱,范蠡與文種,下場都很慘。

  范蠡還好,隱姓埋名,急流勇退。

  文種不聽范蠡之言,認為越國正需要自己輔助。

  結果被勾踐一句話賜死:「你當初給我出了七條對付吳國的策略,我只用三條便打敗了吳國,剩下四條還在你那,你就帶著這四條計策,去告訴寡人在地下的先王吧,讓先王聽了也高興高興。」

  隨後,文種自刎而死。

  而在文種死後不久,勾踐亦亡,越國缺少能臣,一蹶不振。

  趙易呢。

  張恆一眼便看出此人,這是個越王勾踐那般,能屈能伸之人。

  善於借勢,懂得臣服。

  一朝得勢之後,神擋殺神, 佛當殺佛, 可與之同甘共苦, 在初期相互扶持,不能與之共富貴。

  若有一天,趙易大權在握, 誅殺了趙玄機。

  無利,不可往來。

  「華柔...」

  趙易走後。

  張恆叫住華柔, 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有一天, 趙易大仇得報, 而你,也重建了風靈宗。」

  「切記, 沒有利益上的瓜葛,就不要與趙易再走動了。」

  華柔有些懵:「叔祖,我與趙易八拜為交, 我尊其為兄長, 他也將我當妹妹對待, 怎麼能不往來呢?」

  張恆回答:「人情之重, 莫過於兒女,兒女都不愛的人還能愛誰, 所以趙玄機是個很可怕的人。

  同理,人情之親,莫過於父母, 趙易連他的父親都能殺,這樣的人你不覺得可怕嗎?」

  「可是...」

  華柔解釋道:「趙易的母親被趙玄機所殺, 他自己也被趙玄機給廢了,這些年顛沛流離, 受盡屈辱,恨趙玄機很正常吧, 我們得理解呀。」

  張恆點頭:「理解是理解,可面對一個要親手斬下父親頭顱的人,誰又能掉以輕心呢?他連親生父親都說殺就殺,殺你,還需要理由嗎?說親近,再親,親的過親生父親嗎?」

  華柔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

  畫面中, 自己與趙易決裂。

  趙易張口便道:「我連我爸都殺了,何況是你,誰擋我的路我就殺誰,千萬別當我的路, 擋路者,天下無不可殺之人。」

  打了個寒顫。

  華柔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義兄是如此可怕。

  「你也不用緊張,我說的是功成名就,得享太平之後。」

  「在此之前,趙易這個人還是可以來往的,因為他要借你的勢,你也可以借他的力,這是相互幫扶,相互成就的階段。」

  張恆補充道:「你可能覺得我想多了,這種事多想點總沒壞處,帶人不可一片心,要留三分防於人呀。」

  華柔嘆息道:「人世間,要是沒有這麼多爾虞我詐該多好。」

  張恆沉默不語。

  誰都是從腦袋空空的時候過來的。

  但是越成長,考慮的問題越來越多,越全面,越喜歡計較得失,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或許,這就是成熟吧。

  「叔祖,趙玄機那邊...」

  華柔欲言又止。

  在她看來,張恆不是很喜歡趙易,之前說過的,幫他抵擋趙玄機的事恐怕就不作數了吧。

  「趙玄機的事你不必擔心,我從未將他放在眼裡。」

  「再者,我聽聞此人睚眥必報,你幫趙易逃離趙國,我不挫挫他的銳氣,他不是放不放過趙易的問題,恐怕連你都不會放過。」

  張恆閱人無數。

  在他看來大人物有兩種,一種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一種是錙銖必較的。

  趙玄機是後者,此人沒什麼氣量,或者說容不得挑戰。

  真定界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趙玄機,對趙易下了追殺令。

  這個時候幫趙易,毫無疑問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身為趙國丞相,變法的支持者,趙玄機不會開這個口子。

  不知道是不知道。

  知道了,咸陽城這個招牌還嚇不住他,他一定會有所動作。

  「我替義兄謝謝叔祖。」

  「只是叔祖...」

  華柔有些不敢去看張恆:「您說的道理我都懂,可不管怎麼說,趙易都是我八拜為交的義兄,他有難,我怎麼能不管他,您說趙易不可同富貴,我若因為您的一句話而遠離他,不也成了不可同甘苦之人?」

  張恆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華柔。

  想了一會。

  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欣慰之色,稱讚道:「你長大了。」

  華柔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沒生氣吧?」

  張恆笑著搖頭。

  每個人都是獨立存在的,他說的話也不一定對。

  華柔有自己的想法,他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生氣。

  道無名,道無形。

  大道萬千,孕育生靈。

  他的道是道,華柔的道就不是道了嗎。

  若是華柔處處將他的話奉為金玉良緣,沒有一點想法,凡是他說過的話都堅決執行,凡是他認可的事都至死不渝的遵守,她這輩子想要成道恐怕是難了。

  張恆給的只是建議,用與不用還要看華柔自己。

  他甚至期待某一天,華柔依靠自己的觀察來反駁他,跟他說:「叔祖,您看錯人了,趙易不是那樣的人。」

  他會很欣慰。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道不孤。

  ......

  隨後半月。

  趙易藏身恆古齋內安心養傷,或許是察言觀色,察覺到了張恆對他不是很喜歡,平日裡便不在他跟前晃蕩了。

  張恆也樂得如此。

  直到這天,有一青年登門拜訪,指名道姓的要見趙易。

  「你是恆古齋的老闆?」

  青年目生雙瞳,身後跟著兩名老者。

  「重瞳子?」

  看到他這標誌性的打扮,張恆便知道是誰來了。

  青年人,也就是白毅,對張恆認出他並不意外,笑道:「我聽說,你這裡收留了一個特殊客人,能不能讓我見見?」

  張恆明白他說的是趙易。

  白家是秦國內的大貴族,有自己的情報網絡。

  這麼久了,打探出趙易藏身在他恆古齋中也不算稀奇,畢竟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去吧。」

  張恆沒有拒絕。

  趙易是趙國丞相趙玄機之子,白毅此來,恐怕大有深意,不僅僅代表他自己,畢竟趙易的身份很特殊。

  對趙易這個人,張恆庇護是庇護,但是不怎麼喜歡,庇護他完全是看在華柔的面子上。

  要是白家或者太子府願意把人接走,他也樂見其成,說不得雙方會一拍即合呢。

  「盛名之下,難副其實。」

  半響後。

  見過趙易的白毅,一臉不屑的走了。

  等他走後,華柔來見張恆,小聲與他說道:「與白毅見面時,我那義兄裝傻稱愣,表現的唯唯諾諾,讓白毅很失望。」

  「是嗎?」

  張恆想了想:「不值得奇怪。」

  說完又補充:「趙易多聰明。」

  張恆想到了趙易會拒絕的理由。

  趙國是旋渦,秦國何嘗不是。

  白毅此來,可以斷定是代表太子嬴政而來。

  只是沒談好價碼,或者趙易顧慮太多。

  畢竟,嬴政身邊現在就聚集了白,王,蒙三家的年輕俊傑們,再算上宗親與外戚,未來還會有更多人聚集在他身邊。

  在這些歷代侍奉秦王一脈的大貴族面前,他趙易算老幾啊。

  老大不用想了,肯定是嬴政自己。

  老二看今天這樣子,恐怕也非白毅莫屬。

  老三老四,那是王家兄弟的。

  就是老五,老六,老七,也有蒙家三兄弟占據。

  不說這幾家兄弟,這一代皆是人傑。

  就算不是,他一個外來的趙國相國之子,還能比這些人更親近不成。

  思前想後。

  趙易不願意投靠嬴政,也在情理之中。

  他本就不是能居於人下之人,更別說留在秦國當個邊緣人了。

  只是話說回來。

  白毅心高氣傲,沒看出趙易的藏拙。

  但是想來回去之後,嬴政能洞察其中的玄妙。

  只是洞察歸洞察,趙易已無投效他之心,以嬴政的性格,也不可能像劉備一樣,上演一處三顧茅廬的戲碼。

  畢竟,眼下的秦國並不缺人才,甚至連大才都不缺。

  今日派人來見趙易,也就是想走一步閒棋,走不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或許有人覺得,張恆把嬴政想的太厲害了。

  但是越研究嬴政的人,越會明白嬴政絕不只是繼承了六世餘烈的幸運兒那麼簡單。

  在沒有迷戀長生,吞服仙藥之前。

  嬴政的智力,政治,功績,還有帝王心術,放在華夏五千年的帝王中,絕對是繞不開的豐碑式存在。

  當然。

  晚年,迷戀上嗑藥後的事就不好說了。

  沒有在剿滅六國之後,儘快更換執政方針,還奉行打天下的那一套政策。

  沒有儘早設立儲君。

  沒有分化地方貴族的勢力。

  沒有立刻休養生息。

  沒有重兵拱衛中央,於邊陲之地駐兵太多。【駐紮長城的蒙括軍團,與攻打南越的趙佗軍團】

  都是造成秦朝二世而亡的禍根所在。

  再加上秦始皇突然暴斃,他在位時很多不會凸顯,甚至不是很重要的問題,在他死後立刻反彈。

  這些都是後人為之可惜的地方。

  如果不那麼勞累。

  如果不五次出巡,舟車勞頓。

  如果遠離仙丹。

  如果始皇帝再活二十年。

  可惜,沒有如果。

  真定界下。

  歷史似是而非。

  嬴政是張恆最想見,又是最不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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