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人心險惡,欠債不還

  盧象升的態度可是嚇壞了傳旨太監,這時瞪著眼睛連連拱手道:「盧大人,我的盧大人哎,你可別衝動,這次你率軍阻擋建奴南下,替皇爺保全了半個山東以及江南,這可是天大的功勞,等建奴撤出了大明,朝廷論功行賞,以大人的功勞,封侯入閣也不是不可能,大人前途似錦,馬上就要位極人臣了,何必為了區區十萬百姓,而抗旨不遵,這,這得不償失啊。♟✎ ➅❾𝔰н𝕌ˣ.ςόM 👻♪」

  傳旨太監是個聰明的人,心眼倒不是說多善良,但絕對是個聰明人,因為他知道像盧象升這樣的人,他多說一句,可能就能讓他打消愚蠢的念頭,從而回朝廷加官進爵,他也算接了個善緣,未來說不得還能用得上。

  至於像電視裡看的,傳旨太監一個個刁難封疆大吏,動不動還跟封疆大吏要油水,要是不滿意就回去告刁鑽,讓封疆大吏丟官去爵。

  這種情況是有的,但是有兩個先決條件,第一就是這個太監必須受寵到一定程度,或者說皇帝對太監信任到了一定程度,比如今天這件事發生在魏忠賢當政的時期。

  可是現在是崇禎皇帝當政,太監還是需要夾著尾巴做人的,尤其是他們現在的老祖宗王承恩,那對崇禎是萬分忠誠的,若是知道他們敢隨意得罪大臣,回去說不得要扒一層皮。

  第二種情況,就是這個大臣不受皇帝待見,而盧象升呢?

  恰恰相反,現在盧象升在崇禎的眼裡,絕對是國之柱石,傳旨太監真的活膩歪了,去勒索盧象升,那麼他的下場肯定要多慘,有多慘。

  太監可不是一群笨蛋,相反他們在人情世故方面,比很多人都厲害,畢竟皇宮就是個大染缸,這群太監只要一個不留神,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被人在皇宮裡活活整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因此這太監多是人精,盧象升現在紅的發紫,他們自然要多為盧象升說話了。

  可是盧象升不是普通的官員,聽了傳旨太監的話,眉頭一挑,很是不滿,這個太監雖然看似對自己好,但是說的話卻讓盧象升很惱火,什麼叫做區區十萬百姓,在這些狗東西的眼裡,百姓就是如此不值錢嗎?

  不過盧象升也沒有發火,畢竟這麼想的肯定不止太監這一個人,朝中的袞袞諸公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十萬百姓對他們來說是什麼,是不是就是他們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隨便說出來的數字啊!

  民可載舟,亦可覆舟,朝廷袞袞諸公視百姓如豬狗,那百姓豈不視官員如賊寇,怪不得天下流寇永滅不絕,朝廷的袞袞諸公也許就是流寇最大的生產源頭。🐉💎 ❻➈𝕊ĦU᙭.¢𝔬ᗰ ♛👻

  官員而不知體恤百姓,百姓何必敬重官員,而更加令盧象升難受的是,陛下竟然也同意了朝廷滾滾諸公的看法,莫非皇帝也覺得百姓不過他手中的籌碼,可以隨意拋棄嗎?

  盧象升想到這裡,不覺眉宇間出現一絲絕望,當一個國家的帝王都開始拋棄百姓的時候,這個國家還有救嗎?

  盧象升不知道,而且盧象升也不想深究了,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不管這十萬被俘虜的百姓,他盧象升也不能不管,若是就這般高高興興的班師回朝,等著加官進爵,盧象升都覺得自己髒了,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對天下百姓,還有什麼臉吃百姓賦稅變成的祿米。

  盧象升苦讀寒窗十幾年,為的是天下黎民百姓,不是加官進爵,他效忠的是朱家皇帝,可是在皇帝之前,他更是效忠天下百姓。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就是盧象升遵守的大義。

  想到這裡盧象升看看手中的聖旨,又看了看一旁放在架子上的寶劍,最後盧象升放下了聖旨,拿起了寶劍。

  「盧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傳旨太監看著盧象升把聖旨隨意放在桌子上,不在顯示恭敬之情,頓時急了,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盧象升並沒有搭理傳旨太監,而是拿起寶劍,滄浪一聲寶劍出鞘,看著那銀光閃閃的寶劍,傳旨太監嚇了一跳,:「盧大人你這是作甚?」

  盧象升笑著看向傳旨太監道:「公公且看盧某之劍利否?」

  聽了這話傳旨太監看向盧象升眯縫著的眼睛,只感覺自己脖子涼颼颼的,戲文里一般武將要造反是不是都要殺太監。

  想著太監聲音微微顫抖道:「利。」

  盧象升聽了這話呵呵笑道:「那公公覺得盧某此劍可斬得了建奴。」

  「可~」

  「那盧某可能忍受同胞被擄為奴之辱,而北上京城,用他們的命換取高官厚祿?」

  「盧,盧大人,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盧象升眉頭一皺,緊跟著眼睛看向傳旨太監:「公公,幫盧某一個忙。♤🎃 6➈𝕊𝕙Ǘ𝓍.𝒸ㄖ𝐦 ♥😳」

  聽了盧象升這話,傳旨太監都快嚇尿了,這時聲音顫抖的說:「盧大人不是想要借雜家的項上人頭吧?」

  盧象升聽了這話一愣,緊跟著笑道:「你又不是建奴,我殺你作甚,我是希望你可以幫我給陛下帶句話。」

  「哦哦,何話?」

  一聽只是帶句話傳旨太監鬆了口氣,不要腦袋就好。

  盧象升這時緩緩開口道:「你就對陛下說,大明百姓千千萬,但是沒有一個是多餘的,民可載舟,亦可覆舟,陛下切記,盧某這次就不尊旨意了,待盧某追殺建奴,奪回百姓,若是得活,願受陛下責罰,所有罪責,盧某一力承擔,若是戰死,便是盧某咎由自取,望陛下保重龍體,大明江山永固。」

  盧象升說完這話看向傳旨太監道:「你可記下了?」

  「記下了。」

  盧象升聽了這話點點頭道:「如此便不留公公了,公公一路保重。」

  盧象升這話說完,傳旨太監連忙行禮,緊跟著轉頭往外快步走去,可是走到營帳門口,便忍不住回頭看著站在帳中燭火處,手持寶劍的盧象升道:「大人,值得嗎?」

  這句話是傳旨太監發自肺腑要問的,值得嗎?是啊,為了一群根本不認識的百姓,放棄自己的高官厚祿,一步登天的機會,抗旨不遵,說不好命都要搭在裡面,值得嗎?

  傳旨太監不理解,這要是自己早就樂呵呵的接下聖旨,然後高高興興的擺下宴席,等著班師回朝,升官發財,位極人臣了。

  可是盧象升……

  盧象升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著明滅的燭火說出一字:「值!」

  沒有多說一個字,一個值,足以說明盧象升此時的心情,傳旨太監沒有廢話,聽到這個值,就算他那個利慾薰心的心也不知道為何多跳了兩下,看盧象升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敬佩。

  人類有一些品質天生就是值得被敬佩的,哪怕這個品質出現在敵人身上,依舊值得敬佩,比如誓死不降,比如家國大義,比如為國為民,等等。

  傳旨太監走了,傳旨太監剛走出帳篷,就看到一個老頭面沉似水的看著他,老頭的眼光很銳利,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嚇得傳旨太監一激靈,緊跟著連忙拱手道:「孫大人。」

  原來站在帳篷外的不是別人,正是湖北巡撫,孫傳庭。

  孫傳庭看了看傳旨太監,緊跟著一拱手道:「公公走好。」

  傳旨太監聞言立刻就走,也不跟孫傳庭多說,孫傳庭剛才是動了殺機的,盧象升明著抗旨不遵那肯定是要被問罪的,鬧不好要掉腦袋的,可是如果把這個傳旨太監殺了,假意說沒收到聖旨,那是不是就不算抗旨不遵了?

  就算盧象升帶兵出擊,不管結果如何,最後也都有一個解釋了。

  可是孫傳庭想了想還是算了,他知道盧象升為什麼放過傳旨太監了,他與盧象升都是大明的臣子,臣子擅殺天使想要幹什麼,那是造反,是不臣之心的表現。

  雖然當初他們在陝西跟洪承疇假借土匪之手,殺過給李朝生傳旨的太監,但是那是為了藍田不反,為了大明江山永固,可是這一次,他們說不服了自己。

  最後只能放走傳旨太監。

  孫傳庭挑開營帳帘子,走進營帳,緊跟著就看到了坐在那裡擦拭寶劍的盧象升,盧象升擦拭的很專心,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孫傳庭,孫傳庭這時來到了盧象升的桌前,看著桌上擺放的聖旨道:「真的準備抗旨不遵了?」

  「一閉眼就是死不瞑目的大明百姓,我坐不住。」

  孫傳庭聽了這話嘆了口氣道:「我陪你去。」

  盧象升聽了這話都沒有抬頭,直接一口回絕道:「不行,你不能去。」

  「我得去。」

  孫傳庭也是言簡意賅。

  盧象升這時抬起頭看著孫傳庭道:「老孫,你我曾經不止一次促膝長談,對大明的未來你我也有各自的認知,大明現在風雨飄搖,外有建奴虎視眈眈,內有流寇剿殺不絕,而大明的官員腐朽不堪,官兵毫無鬥志,各地總兵擁兵自重,大明不能沒有一隻屬於他的能戰之兵。」

  「而如今天下,可堪一用的兵馬一共三隻,遼東算一隻,我天雄軍算一隻,你的秦軍算一隻,四川梁夫人手裡白杆軍雖然也強大,可是出不了四川,所以,我若是有失,遼東兵馬不可輕動,若是流寇復起,這天下還需你的秦軍救場,萬不能跟我一道毀在這救人路上。」

  「老盧,如此悲觀?」

  孫傳庭看著盧象升問道,盧象升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道:「你我都知道,大明的軍隊確實不是建奴的對手,守城咱們尚且打的如此艱苦,更何況出城追擊,到時候攻守異位,如何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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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還去,以卵擊石,熟為不智啊。」

  盧象升哈哈笑道:「大丈夫死則死矣,豈能顧頭顧尾,再說孫兄,現在打不過,不代表我出兵時還打不過。」

  盧象升這話說完,孫傳庭愣住了,看向盧象升道:「什麼意思?就這短短几天,你還能大變活人不成?」

  聽了這話盧象升哈哈大笑道:「我還真能。」

  孫傳庭聞言眯縫起眼睛,緊跟著眼睛一瞪,看向盧象升道:「藍田?」

  盧象升笑而不語道:「前段時間我給派人給李朝生帶了句話,希望他能支援我一些藍田火器,當時傳話的人並沒有一口拒絕,想來這事也許有轉機,說不定李朝生就能支援我一批火器,若是有了藍田的支援,我的勝算就大多了。」

  聽了這話孫傳庭眯縫起眼睛道:「李朝生可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啊,你不給他好處,他可不會乖乖就範。」

  盧象升聽了這話道:「我知道,所以我說我可以打欠條,如果他肯借給我武器裝備,將來我會以其他形式償還的,比如我軍駐紮在那裡,可以給他一些商業上的便利。」

  孫傳庭聽了這話眉頭皺了起來道:「如此豈不是官商勾結?」

  盧象升聞言看了看孫傳庭道:「老孫,官商勾結便官商勾結吧,這大明腐朽至此,你我已經盡力修補,與其讓那些貪官污吏把朝廷的利益揣進自己的口袋裡,不如咱們出手,把朝廷的利益實實在在的變成咱們需要武器裝備,保護大明。」

  聽了這話孫傳庭點點頭,盧象升緊跟著笑道:「再說,這次我向藍田借武器裝備,用的是我個人的名聲,而這次我若是出兵,那便是抗旨不遵,被砍頭的可能性很大,戰死沙場與建奴同歸於盡的可能性更大,到時候我一死,藍田上哪去找人還債啊,說不得我盧某也要空手套白狼一回了,哈哈~」

  盧象升哈哈大笑,孫傳庭聽了這話看著盧象升久久不語,半天才帶著憂傷的聲音道:「唉~都說他李朝生這輩子沒做過賠本的買賣,說不準還真要在盧兄你這裡賠上一次了,不過,孫某還是希望他李朝生真有傳說中的那麼精明,莫要在盧兄你這裡把買賣做賠了。」

  盧象升如何能聽不懂孫傳庭的話,忍不住哈哈笑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次盧某我可要坑他李朝生一次,讓他李朝生知道知道,人心險惡,欠債不還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