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張獻忠想要藍田縣?!
」
崇禎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來:「這張獻忠好大的胃口,投個降就想占據藍田縣,藍田縣可是現在大明的重要糧倉,豈能給了賊寇,不准,朕不准!」
楊嗣昌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崇禎的反應也在他的想想之中,藍田縣可是現在崇禎敢在朝堂上跟諸公叫板的重要臂助,藍田每年都會給崇禎一筆不菲的賦稅,而這筆賦稅大部分都進入了崇禎的內帑,朝廷諸公撈不到啊,畢竟藍田到現在在戶部還是一縣城之地,崇禎皇帝也一直強調,藍田只是一縣之地,賦稅當按照一縣城之地的徵收。💢😝 ❻➈𝓼Ħù𝐱.¢𝐨Ⓜ ♝🍪
而藍田本身呢,現在藍田所交的賦稅已經趕得上天啟年間,陝西一路交的賦稅了,那其餘多餘的錢財呢?
全部都進了崇禎的內帑,這些年崇禎敢駁斥諸位大臣,甚至推翻很多大臣謀劃許久的『利國』之策的最大依仗就是依靠著藍田繳納給崇禎的賦稅,這筆錢就是崇禎的底氣。
可是這筆錢不進戶部,不能被朝堂袞袞諸公掌握,這就是一個變數啊,而朝堂的袞袞諸公最不喜歡的就是變數。
所以藍田一直也是朝堂袞袞諸公的眼中刺,肉中釘,只是藍田勢大,不好動手,而且直接動藍田,就等於動了崇禎的小金庫,崇禎肯定會警覺讓這件事情做不成。
所以一定要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而這次機會就很不錯,用一個藍田換大明西北地的安定,陛下應該會同意的吧。
而且只要陛下一同意,就等於斷了陛下內帑的大部分收益,一下子就能讓陛下變得捉襟見肘起來,如此有些政策陛下,不同意也要同意,而這就是諸公取利之處啊。
想到這裡諸公嘴角微微上翹,準備看崇禎熱鬧。
楊嗣昌跪在地上等待崇禎發泄自己的情緒,崇禎這個人吧,是個並不昏庸的皇帝,儘管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同樣也不能說他昏聵,甚至有些自以為是,這可能跟他一登基就把當時風頭最盛,勢力最大的魏忠賢處理掉有關係。
畢竟魏忠賢當時凶焰滔天,朝廷諸公都要仰他鼻息,而崇禎上台只用了兩句話就把魏忠賢奪權,讓其從權勢滔天的九千歲,成了一個落魄無依的老奴。
這讓崇禎一下子品嘗到了權勢的味道,同時他也錯估了自己的能力,認為大明朝上上下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➅9s𝔥ᑌ𝐗.Ⓒ𝓸𝕄 🐊♨
其實他明顯是被朝廷清流們忽悠瘸了,他能掌握個屁大明朝啊,他能搞定權勢滔天的魏忠賢,那是因為魏忠賢的權利本來就來源於皇帝,現在你一個皇帝收一個太監手裡的權利,那還不輕鬆加愉快嗎?
可是朝廷袞袞諸公呢?他們的權利可不是來源於皇帝的賦予,他們有自己的根基,想要動他們牽一髮而動全身,鬧不好朝廷就停擺了,這可是崇禎不敢承擔的代價。
於是乎崇禎就發現自從上台以來,幾乎一步步讓他陷入了絕境,而年輕時就挫敗了權勢滔天魏忠賢的經歷又讓他感覺自己很睿智,於是騷操作就更多了。
就這樣一步步的把大明帶入了如今這一地步。
崇禎不是一個昏君,只是一個蠢蛋,而且還是一個自認為自己很聰明的蠢蛋。
而正因為崇禎不是一個昏君,而是一個蠢蛋,所以他更加好操縱,更加好欺騙。
就像藍田這件事一樣,若是放在一個昏君身上,這件事楊嗣昌甚至都不會提,因為昏君雖然蠢,可是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啊,他是吃喝玩樂,不顧朝政,可是他知道一點,那就是會拼了命的往自己懷裡劃拉好東西。
藍田是他現在的錢袋子,那肯定要捂緊了,誰敢打藍田的主意,伸手剁手,伸腳剁腳,手腳都伸,咱們就砍腦袋。
很簡單的一件事,昏君是不可能為了國家利益,而犧牲自己個人利益的。
可是明君會。
所謂明君就是肯捨棄個人的享受,利益,而讓國家繁榮昌盛,這樣的君王就是明君。
崇禎呢?
一個想當明君的蠢蛋。
明君有個前提那就是要聰明,最起碼要有自知之明,可是崇禎的呢?
沒有。
他就屬於那種上課瘋狂的記筆記,一刻也不敢偷懶,平常日子,別人玩的時候,他也在寫寫畫畫,可是一考試就考倒數的那種人。
足夠勤奮,但是做事做不到點子上。
朝廷貧困,他崇禎就帶頭節衣縮食,一頓就倆菜,還是素的,可是他皇帝能省多少錢啊?也不知道開源,只知道節流。
只要對國家好,他崇禎可以委屈自己,吃的差點,勞心勞力,甚至沒事還給自己下個罪己詔,承認自己的錯誤。👹☝ 6❾丂ℍù𝔵.ᶜỖ𝓜 🐧🍮
由此可以看出,他崇禎想當明君,為了國家他也願意犧牲個人利益。
從這點看,崇禎是個想要當明君的人,也有當明君的覺悟,可是他就沒有當明君的腦子,而這顆想當明君的心,恰恰成了大臣們拿捏他的把柄。
當年不收商業稅就是大臣們的洗腦成功,一句陛下,自古明君不可與民爭利,直接就把大明的商業稅賠進去了,這是多少錢啊,導致大明日漸衰弱,一蹶不振。
這也是大臣們總結出來,可以如何拿捏崇禎的方法,那就是以國家利益壓制崇禎,誘惑崇禎,而且這一招屢試不爽。
當年廢除魏忠賢強征商業稅是用的這一招,袁崇煥騙取薊遼總督也是這一招,說白了就是給崇禎畫大餅。
陛下,只要不收商業稅,藏富於民,大明百姓將會過得富足安康,陛下也必將是千古明君。
陛下,只要給臣全權處理遼東事物的權利,臣保證五年時間,平定遼東,還大明以安定。
陛下……
這些年總結出來的經驗,崇禎還就吃這一套,凡是以此種方法對崇禎提出的意見,被接納的概率高達八成。
而今天楊嗣昌也準備用此法說服崇禎。
楊嗣昌等崇禎發泄一陣脾氣,等崇禎氣出的差不多了,楊嗣昌這時才一拱手道:「陛下臣以為可以答應張獻忠。」
「什麼?!」
崇禎眉頭皺成川字,他沒想到楊嗣昌竟然會同意張獻忠占據藍田,這楊嗣昌什麼意思。
想著崇禎瞪著楊嗣昌道:「楊嗣昌你什麼意思?」
楊嗣昌這時繼續對答道:「陛下,切莫動怒,微臣是這樣想的。」
「現今天下流寇已定,北方建奴安穩,正是收拾藍田的好時機,藍田盤踞西北,尾大不掉,區區一縣之地,如今竟然占據整個陝南地區,甚至還占據了塞上歸化城,他李朝生想做什麼,他要做什麼,恐怕天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就是司馬昭之心。」
崇禎聽了這話沉默不語,李朝生說實話,崇禎也不知道這是個忠臣,還是個奸臣,說他是奸臣吧,他卻從來沒少了朝廷的賦稅,而且只要占據一個地方,這個地方的賦稅就會跟上,不少一分,從這一點看,他比大明那些偷稅漏稅,捨命不舍財的貪官污吏強上一萬倍,說他是大明第一好官也不為過。
可是他若是忠臣,為何不幫助自己,除了賦稅,藍田一切行政軍事事物朝廷都插不上手,彷佛成了大明的國中之國,甚至塞上歸化城,這樣的戰略要地,他打下來之後,也不上報朝廷讓朝廷派人治理,派駐軍,反倒是他直接占了,什麼意思。
儘管接下來他們補上了歸化城的賦稅,可是這件事在崇禎的心裡就是一根刺,讓崇禎不上不下很難受。
崇禎非常想知道李朝生是忠是奸,是好是壞。
楊嗣昌看了崇禎的臉色,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到崇禎心坎了,只要把崇禎的疑心病勾出來,他的計劃就成功一半了。
這時楊嗣昌道:「當然,雖然天下都說李朝生存了反心,可是他畢竟沒有扯旗造反,也沒有少過朝廷一粒稅賦,這樣直接把他定義為反賊,為時尚早,說不準還會錯殺忠臣所以臣以為這一次正是檢驗他的時候。」
崇禎手指敲了敲龍書桉,沒有說話,而是抬了抬手讓楊嗣昌繼續,楊嗣昌這時繼續開口道:「李朝生是忠是奸,咱們心裡沒準,說他是忠臣,他卻圈地自肥,你說他是奸臣,他卻依舊給朝廷繳納賦稅,這些年他的賦稅為朝廷做了很多實事,所以咱們有必要搞清楚他的立場,以確定咱們未來對待藍田的態度。」
崇禎微微皺眉道:「如何確定?」
楊嗣昌道:「張獻忠不是想要藍田做他的駐紮地嗎?咱們可以答應他,順道給藍田縣尊李朝生下一道聖旨,讓他把藍田縣交給張獻忠,而把他調往河南任一方知府,縣令到知府,這可是高升啊,如果他李朝生願意從藍田出來,到河南上任,那麼他的忠心無疑,若是不願意,咱們就要小心了,此子定然生有二心,咱們也應該早做準備。」
聽了這話崇禎敲擊桌面的聲音更大了,眼睛看著台下群臣,沉吟片刻道:「眾卿以為呢?」
聽了這話楊嗣昌眼睛微微向後看了看,這時就見一人出列跪倒在地:「啟稟陛下,臣以為楊大人此舉不妥。」
聽了這話眾人看去,只見一人出列跪倒在地,竟然是御史張申之,張申之平素與孫傳庭,盧象升交好,算是二人在朝堂之上少有能幫著說話的人了。
張申之這時跪在地上道:「陛下,楊大人此舉不妥啊,此乃自毀江山啊。」
「張大人,你這時在危言聳聽吧?」
張申之一出來,楊嗣昌提前埋伏好的周延儒的麾下御史也出來嗆聲,作為職業噴子,噴人他們是職業的。
張申之看著出來的御史微微皺眉,緊跟著張嘴道:「王大人,你不明白,就不要瞎參合,他楊嗣昌剛才所言,乃是取亂之道,自毀江山而不自知。」
「呵,那我倒要問問張大人了,張大人從哪看出來這是取亂之道,我怎麼只看出楊大人這是老成謀國之言,是王某看錯了,還是張大人胡亂攀咬,內中有不可告人之秘啊?」
「呵呵,好,王大人,還有楊大人,我且問你們,藍田乃是我大明最富饒之地,目前藍田上繳賦稅,堪比大明一路之多,大明一共十五路,藍田賦稅幾乎占了大明十分之一,如此富饒之地,你們拱手讓給流寇張獻忠是何意?這藍田落入張獻忠之手,大明還能收到一文錢的賦稅嗎?張獻忠得到了藍田之財,立刻就能發展壯大,到時還能受大明節制嗎?」
「爾等這不是在養虎為患嗎?」
張申之冷聲斥責,聽了這話王大人看了看楊嗣昌,楊嗣昌這時笑道:「張大人說得好,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他張獻忠只有駐紮權,沒有收稅的權利,只要張獻忠進入藍田,咱們同樣派遣稅吏,地方官,駐紮藍田,收取藍田賦稅,保證不會比往年少一分一厘。」
「其次,張獻忠進入藍田,自有孫傳庭在一旁看守,孫傳庭乃是陝西巡撫,手下有一兩萬精銳秦軍,看在張獻忠身側,諒他張獻忠也翻不起天來。」
楊嗣昌說完這話看著張申之道:「張大人可還滿意。」
張申之聞言冷聲道:「楊大人,你真的欺我等文弱書生不懂政務嗎?張獻忠那是流寇,他的駐紮地只有哄搶,李朝生好不容易把藍田縣治理的政通人和,張獻忠進去,咱們大明這最後一塊淨土,還豈能幹淨,藍田的富庶還豈能維持,收稅,咱們的官員在那裡還能收到稅嗎?」
「張大人,不要把人想得那麼壞,張獻忠,已經詔安,不是流寇了,豈能搶劫地方,再說藍田能被治理的政通人和全靠李朝生,李朝生既然這麼有本事,調任其他地方照樣還能再造一個藍田,大明的賦稅不會少的。」
「楊大人,毀一地,再建一地,楊大人真的忍心嗎?」
楊嗣昌面色嚴肅道:「為了大明,必要的犧牲是需要的,藍田不知是敵是友,如何相處?若是捨棄藍田能確認李朝生的忠奸我覺得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