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與楊鶴談論著,楊鶴沉默了,這天下有幾個李朝生有幾個藍田縣,多一個也沒有,只有一個李朝生,一個藍田縣。
李朝生的成功無法複製嗎?不,李朝生的成功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洪武初年,天下大定之時,百姓也曾過得如此舒服,安逸,那時候的官員是真廉潔啊,一心為公。
可是你要是讓楊鶴去洪武年當官,他也不願意,實在是太祖待官員過於嚴厲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都如此,如何還能苛責其他人如此,除非他們能像李朝生那樣自願當一個太祖年間的官員。
清正廉明,一分錢也不貪瀆百姓的,可是這樣可能嗎?
楊鶴都知道自己是在痴人說夢,這大明的官員不貪污,他楊鶴都不信,楊鶴知道這大明有些積重難返了,不過也無可奈何,天下如此,非一人之力可以改變。
楊鶴想著看了看洪承疇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彥演最近可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
洪承疇一愣看著楊鶴道:「公所指為何?」
楊鶴道:「有人說這幾日鬧得沸沸洋洋的范家糧隊大劫案,是咱們邊軍所為,更有人說就是你洪承疇所為,彥演以為如何?」
洪承疇聽了這話苦笑道:「說實話,楊公,我都想這件事是我乾的,若是我做的,最起碼現在大傢伙都能吃頓飽飯,那可是二十萬擔糧食,我要是提前知道消息,說不定還真能動心,劫掠一下。」
楊鶴聽了這話黑著臉道:「彥演不可玩笑,咱們是官軍如何可劫掠百姓,此不是大逆不道!」
洪承疇聽了這話哈哈大笑:「官軍,賊軍,如果在沒有足夠的軍糧,官軍就是賊軍了。」
聽了這話楊鶴嘆息一聲道:「給朝廷一點時間,軍糧正在籌措。」
洪承疇聞言苦笑道:「籌措,這個詞可糊弄士兵一天兩天,可是時間一長,誰都不會信的,楊公三思啊。」
楊鶴聞言看了看洪承疇道:「你說咱們去跟藍田縣索要如何?」
聞聽此言,洪承疇開口道:「藍田縣已經足額繳納今年的賦稅,咱們再去索要於理不合,其次探哨匯報,西安知府張晉儒前幾天去藍田縣拉回西安城四萬擔糧食,而且差點遭到百姓圍攻,這說明藍田存糧也不多了,若是強行索要,怕激起民變,陝西再多出一家反賊!」
楊鶴聞言沉吟片刻,嘆息道:「說來也是,整個陝西,不能光靠他藍田一地供養吧,為今之計,只能再想其他的辦法啦。」
楊鶴這三邊總督當的很難啊,難在糧草,難在軍械。
洪承疇看了楊鶴一眼,緊跟著默默的飲了一杯茶水,雖然陝西之地不能靠藍田供養,可是自己卻要想辦法從藍田手裡搞到糧食,看來是要走一趟藍田縣了。
洪承疇打定主意去一趟藍田縣,而李朝生卻把所有的糧食都分散出去,官府糧倉內沒有任何糧食,李朝生可不想在給別人送一份大禮了。
洪承疇與楊鶴對弈第三天,洪承疇就來到了藍田縣,剛到藍田縣時,洪承疇嚇了一跳,因為他發現藍田的地盤已經擴張到長安縣一多半的地方了,長安縣再次被壓縮。
洪承疇見狀皺了皺眉頭沒有多說,繼續前往藍田縣衙,到了藍田縣衙洪承疇見到了李朝生,李朝生這時正在批改公文,有人通報洪承疇來了,李朝生連忙迎接上來。
「洪大人,您要來為何不通報一聲,我也好找人準備酒宴。」
洪承疇這時一身戎裝,看著李朝生道:「哈哈……你這兩萬擔糧食換的知縣是越來越有樣了。」
聽了這話李朝生笑著拱拱手道:「全仗大人栽培。」
洪承疇卻擺擺手道:「我可沒栽培你,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而且我的軍餉還都多多仰仗你啊。」
李朝生聽了這話看著洪承疇道:「大人,在下還正有事要跟大人匯報。」
洪承疇看著李朝生道:「何事?」
「事關我們藍田界碑的事情,大人應該看到了,我們藍田的界碑這時候已經快占了長安縣和附近幾個縣城一半的地盤了,這很令在下惶恐,所以請求大人以布政使的名義,派人下來警告百姓莫要亂動界碑,把界碑還回本來的地界。」
李朝生拱手看著洪承疇,洪承疇聞言一愣,深深的看了李朝生一眼,緊跟著哈哈大笑道:「李知縣詫異,既然搬動界碑是百姓自發行為,本布政使也不能違背百姓的想法,藍田縣的界碑既然跑到長安縣,就讓它在長安縣呆著吧。」
「這地盤在你手裡能給我提供足夠的賦稅,可是在這些人手裡,一粒糧食也運不來,所以這些地方放在你手裡,我很放心。」
洪承疇看著李朝生,李朝生看了看洪承疇笑道:「大人,您是放心了,可是我這麼做算是把陝西同僚都得罪了,現在每天彈劾我的摺子,能有十幾本吧。」
洪承疇道:「無妨,只要本官在一日,這些摺子,本官就幫你壓下來一天。」
聽了這話李朝生道:「算了吧,有人跟我說,當官不可不隨大流,別人貪污,我就當貪污,別人不做事情,我就不能做事情,如此才是明哲保身,才不會被看成異類,被攻擊。」
「放屁!」
洪承疇聽了這話怒了大喝一聲:「若是人人如此,大明怎麼辦,這些人才是大明的蛀蟲,恨不能殺此僚。」
李朝生道:「大人不必如此,我現在已經是大明的異類,那些摺子早晚會放在陛下的案頭,那時候陛下高興了賞賜我一個罷官歸養,不高興了說不定還能賜我一場牢獄之災啊。」
「你怕了?」
洪承疇看著李朝生問道,李朝生愣了一下道:「不怕,只是覺得若真有那麼一天,還是蠻委屈的。」
「委屈,哈哈哈……大丈夫做事,豈能怕委屈,李朝生,你這知縣雖然不是走科舉上來的,可是你做的比所有人都好,藍田縣百姓過得比陝西任何地方的百姓都好,甚至在大明都屬於過上好日子的,這都是你的功勞。」
「就憑這一點,這一地百姓在你離任之後都會感激你的恩情,哪怕下大牢,你也可以說是問心無愧,對得起此方百姓,如此足矣!」
洪承疇說道,聽了這話李朝生哈哈大笑:「洪大人,說的不假,不過李某真的被陛下定罪之時,還請洪大人站出來替我說一句話,如此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場。」
聽了這話洪承疇道:「就當如此。」
說完這話洪承疇把剛進入長安縣就發現是藍田縣縣境的那一絲不愉快忘記了,這時李朝生安排人去玉仙樓安排一桌酒宴,自己好宴請洪承疇。
洪承疇欣然接受,洪承疇向來不是一個清廉的官員,他喜歡享受,他不喜歡清流那一套,如海剛峰雖然讓人敬佩,可是也不過是個清談之輩,若論能力,跟他同時代的張居正遠超於他。
洪承疇喜歡張居正,能力一流,當然也不是個清官。
張居正很懂得享受,同樣他也很會治理政務,清官不一定都是好官,清官也許只是懶惰,不願意做事而已,而想要做事,避免不了接觸三教九流,跟三教九流接觸,避免不了一些奢靡風氣。
就像人民名義裡面的孫連城,貪污腐敗嗎?不,人家沒有,這絕對是個清官,只領工資的清官,可是你說他是個好官嗎?
那肯定不是,不作為,其實也是一種無能。
人人都罵和珅貪腐,可是沒有和珅,把和珅換成劉墉,紀曉嵐這樣的清官能不能玩轉那麼龐大的朝堂,結果肯定也不可能。
自古為君者,要明白,清官未必是能臣,能臣也不一定清廉,這才是正常的。
玉仙樓酒宴處,洪承疇吃著很開心,簡單的小炒,有魚有肉有菜,可比他在軍營里吃的好多了,吃著飯,洪承疇看著李朝生道:「李知縣,我此次前來是想要購買你藍田縣所有存儲起來的秋糧,你看如何?」
聽了這話李朝生愣住了,洪承疇要買糧,可是自己手裡也沒有多餘的糧食啊,想著李朝生看著洪承疇道:「大人,今年藍田是收穫了一些糧食,可是拋除口糧與種子,也就能多個四五萬擔,結果還被張晉儒大人前些日子要走了,我們這可沒有糧食了。」
聽了這話洪承疇並不意外,喝了口酒道:「李知縣莫要緊張,我又不是來明搶的,我是用金銀購買的。」
洪承疇笑著說道,金銀,洪承疇有不少,主要是剿滅賊寇所得,賊寇禍害地方肯定要搜刮地方,而洪承疇剿滅賊寇,就把金銀留下,也沒有說要把金銀還給受害者。
李朝生聞言搖了搖頭道:「金銀雖然好,可是藍田剛從災荒年月過來,百姓寧可把糧食儲存起來,爛掉也不願意換錢,他們實在是餓怕了,洪大人這金銀在藍田買不到糧食。」
洪承疇聞言笑了笑道:「藍田雖然沒有,可是四川有糧,江南也有糧食,尤其是江南一地,金銀還是很搶手的,他們不缺糧,他們有的是糧食,我把我手裡的金銀給你,你給派人組織商隊,去江南給我購糧如何?」
聽了這話李朝生看了看洪承疇,緊跟著說道:「洪大人,您也知道,這運送定有消耗,我若參與,我肯定要在這金銀之中扒一層皮裝進自己的腰包,大人三思啊。」
洪承疇道:「我三思之後才來找得你。」
李朝生看著洪承疇道:「大人何不派手下邊軍去購買糧食?」
洪承疇搖了搖頭道:「邊軍守國之兵,豈能私用,會被人彈劾的。」
李朝生聽了這話道:「大人為官多年,定然有很多同年好友,或者是師尊長輩,他們應該分散在各地為官,為何不找你在江南的好友幫忙,何必找我一個外人。」
洪承疇聽了這話冷笑兩聲道:「李知縣,你何必明知故問,我那同窗好友讀聖賢書讀的只知道往自己兜里摟錢,他們被官字同化了,這錢要是放在他們手裡,他們給我的絕對不超過應得糧食的四成。」
「而這錢給在你手裡,你最少能給我七成。」
洪承疇看著李朝生,李朝生聽了這話看著洪承疇道:「我給你八成,剩餘兩層在運送的路上有消耗,另外還要給押送人員辛苦費,所以我能保證給到你手裡的是八成。」
聽了這話洪承疇目光炯炯的看著李朝生,李朝生則面無表情的與洪承疇對視,半天洪承疇道:「八成,足夠了,你要是真的能給我八成糧食,我成你的人情!」
李朝生舉杯道:「不用你成我的人情,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討好你,只是不希望邊軍的戰士餓肚子而已。」
洪承疇聞言哈哈笑道:「我替他們先謝過你了。」
洪承疇是一個非常乾脆的人,吃完飯就走了,第二天上午就有五百軍士押著三車金銀珠寶來到了藍田縣。
李朝生派了劉主簿帶人輕點數目,並且給一些金銀珠寶進行估價,畢竟這裡面有銀子,也有金子,而且金子裡面有金耳環,金手鐲,還有珍珠項鍊,紅寶石等等。
這些東西都需要估價,所以劉主簿又把匯寶當鋪的掌柜的,就是當初買李朝生玻璃珠子的掌柜的找來,讓他幫忙估價,這是個老掌柜的了,眼光毒辣。
來了之後先跟李朝生行禮,李朝生笑著跟他打招呼,緊跟著老掌柜的就開始對這些東西估價,一番看下來,最後老掌柜估價這三車金銀珠寶一共價值十五萬兩,這是個保守估價,而押車來的洪承疇親兵對此很滿意,因為洪承疇給的底價是十三萬兩,多出兩萬兩,這已經超出洪承疇的逾期了,他也能交差了。
李朝生見清點完畢,對親兵道:「回去回復洪大人,就說錢收到了,不日我就會派人前去江南等地購買糧食,不會誤了他事情的。」
親衛聞言道:「一定轉達,辛苦大人了。」
這邊李朝生忙著幫助洪承疇買糧,另一方面哨探匯報,建奴扣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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