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如泱是人啊

  「墨兒……回去我便把這些月季裝飾起來,施個小法術,它們永遠都不會凋謝的。」

  葉如泱音調上揚,她垂眸細嗅清雅花香,這香氣仿佛一直徜徉進四肢百骸,再從她彎起的眼尾化作柔情散了出來。

  夕陽餘暉下,女子熠熠生輝。

  「隨你便。回吧,一會別人該回山了。」

  唐墨主動選擇回到「牢籠」,靴尖蹭了蹭地,蹭掉沾染的泥土,轉身留給她一個背影。

  似是不堪她其擾,選擇無視和迴避。

  葉如泱望著唐墨寬闊挺拔的背影,再次得到正反饋。

  她讀懂了他的心態。

  境界的差距讓他沒有別的反抗和宣洩手段,便只能化作抗拒和帶刺的語言。

  可他已經慢慢軟化,他願意放開點心防,哪怕今天的動機只是出於想改善生活環境。

  但這是開端,今天如此,明天便會更好一點。

  後天,大後天,下個月……

  葉如泱開心地笑了。

  「墨兒,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呀~」

  她手捧鮮花,舞著歡欣輕快的步伐追上他。

  仿佛追上月亮。

  -

  回了臥房,葉如泱哼著小調喜滋滋的將月季插進瓷瓶里。

  「好在墨兒沒狠心到把所有器皿都砸了呢。」

  葉如泱給瓷瓶添了水,愉快欣賞了好一會才坐回床邊。

  「我還記得墨兒前些日子煉菩提再生丹的美景呢。直到如今,街頭巷尾仍對那場面津津樂道。」

  「墨兒可知那茶館的說書先生如何說的?」

  葉如泱見他挑眉,似是示意自己直說,便溫聲道:「枯木再春花滿枝,生機盎然映春池。而靈樞殿撰寫史書的如此記載你,說是『一丹成,萬物生』。」

  但他還是沒說話,似乎對留名青史的壯舉毫不在意,仿佛那天只是煉了什麼三品丹而已。

  葉如泱和面無表情的唐墨對視著,順著他漸漸移到別處的目光,看到散在地上的錮仙索。

  她一下顯得尷尬又無措。

  「戴上吧。」唐墨喟嘆一聲,「我沒指望。」

  葉如泱雙手攥拳置於膝蓋,緊緊抿著唇,良久才彎下身去,一言不發撿起錮仙索。

  一頭栓牆上鎖,一頭鎖在他的小腿。

  氣氛凝滯死寂,徒留鎖鏈碰撞的脆響,仿佛清虛園和返迴路上的溫馨從不曾存在過。

  她扣住他小腿的動作極盡溫柔,還不知以如何方式將錮仙索延伸長了——之前唐墨最遠能活動到床一米外的丹爐和茶桌,今天被封靈力時僅能在床邊。

  但現在他幾乎能走到房間另一頭了,只是挨不著窗戶。

  再次以錮仙索束縛他,葉如泱有點不敢看唐墨。

  她垂下的目光顫著,囁嚅道:「對不起…墨兒,再給我們彼此一些時間。」

  「呵。」

  唐墨又盤坐閉眼了。

  墨兒甚至沒想下地走一走麼……

  「對不起,墨兒對不起。」

  他良久沒回話,似乎又不願交流了。

  葉如泱眸光黯淡了,她輕輕坐回桌旁,凝視著月季。

  之前唐墨隱晦表達需求、能如願出門走走,她覺得他封閉的屋子給自己開了一點窗。

  而剛才他遞來花時,她還以為他開了條門縫。

  但現在……他親自用錮仙索栓牢了門,徒留她在外面了。

  「墨兒,別這樣。」葉如泱抿唇輕聲道,似是請求,「理理我,好嗎?」

  平靜清冷的聲音從床那邊傳來:「今天說的話夠多了,我要歇著了,你忙去吧。」

  「墨兒……」葉如泱咬唇,「我承認我的方法你接受不來,但你也該知道,我確實是想待你好,我很在乎你的……」

  「這便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

  唐墨睜開眼,屏風不知何時被移開了,他們隔幾米相望。

  他嘆了口氣,下地坐到茶桌另一側,與她面對面。

  感覺唐墨似乎願意交流,好好聊一聊,葉如泱馬上端坐又給他倒茶。

  她討好地將茶盞推給他,想讓他消消氣,忘了錮仙索的事。

  「墨兒…哪裡不理解呢?」

  「你對我的態度。」

  唐墨抿一口茶後平靜望她,語氣似是探討學問:「我不懂,你誕生的契機不是清虛內亂麼?葉清漪對我態度的轉變我能理解,她知曉真相便後悔了,可你為何又執著於我?你圖我什麼?」

  「圖你……這話真是、真是不中聽呢,就好像我無論如何都是心魔嗎?不執著於什麼就沒有存在的意義麼?」

  葉如泱捂著胸口,望著他幾近懇求:「墨兒你看看我,如泱曾經是心魔,可早已不是了。如泱是人呀……和你、和璃兒清漪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並不否認這點,沒錯,你是人,尤其你拿到身體控制後,而且我也不否認你的存在價值。」

  唐墨語氣依舊平靜:「但在你還沒控制這身體前,我們並未直接接觸過,所以我只想知道,你為何執著我?」

  葉如泱的底線一是他,二是她自己的存在。

  她因他的不否認感到寬慰,吸了吸鼻子,放鬆了些。

  葉如泱揪著袖角,眸光柔柔,面對他的疑問,她願將數年真情實意坦露而出。

  或許他得知後,便能理解體諒一些。

  「墨兒說得對,我作為清漪的心魔而誕生,可我多年前給自己取名『如泱』的那一刻,便是有喜怒哀樂愛恨痴癲的人了。」

  「我的確有執念,無論是作為心魔還是如泱,我的執念都是殺了幽常道人、除掉嵐虛宗。」

  葉如泱深切望進他不起風波的眼底:「可我的心心念念卻是你——墨兒。」

  她看清他的茫然。

  「十年了,我在清漪意識的深處默默注視著你,又羨慕著她們。你待她們愈好,如泱便愈發難過——為何不能是我呢?」

  葉如泱的眼尾紅了,語氣漸漸激動:「她們怎能那般惡毒待你?她們眼瞎看不見你的好,不稀罕、棄若敝履…那又為何不給我?我也想要被你那般關心愛護啊!」

  「可憑什麼她們最初就能順理成章地擁有,但如泱卻連出來見你一面、在你受傷時稍稍寬慰你都做不到!」

  葉如泱的聲線顫起來,望著唐墨的眼神滿載心疼:「墨兒你可知,看著你往日愈發孤寂憔悴,我有多想將你護在身後,告訴你——至少還有我,永遠都有我……」

  「她們都曾負你,哪怕如今挨個悔悟了,可唯獨我從一而終。喜你所喜、憂你所憂,墨兒分明是那般好,深深吸引著我,令我片刻也移不開眼睛。」

  「若從最初就是我,墨兒定不會受那些窩囊氣和委屈!如泱會照顧好你,你便不會心灰意冷地走掉,我們又何至於落得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