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宗主殿,紫鵲停在屏風後,連抬眸看一眼葉清漪的身影都不太敢。
剛才的傳音急促,要求速來,她還以為自己做錯事了。
「宗主,您、您找我?」
「紫鵲,上前來。」
她雙馬尾一抖,低頭越過屏風,正想跪坐在蒲團旁邊,葉清漪就急忙喊道:
「不必,好好坐著便是。」
紫鵲有點懵,惴惴不安只坐蒲團邊緣,拘謹瞄一眼宗主。
只見衣著妝容向來一絲不苟的清漪劍尊,此刻憔悴又焦慮,有點強撐端莊的意味。
若沒看錯的話,臉上還有兩道淚痕……
紫鵲一直覺得宗主修的是無情道,拋棄七情六慾。
是看錯了吧?
下一刻紫鵲人傻了,因為葉清漪對自己笑了:「不錯,你基礎穩固,現已築基,金丹也指日可待。」
「謝宗主誇讚……」
紫鵲慌張謝過,弱弱問:「宗主深夜找我,可是我做錯了什麼麼?」
「別緊張。」葉清漪輕抿香茗,忽然開口問,「你可願離開清虛山?」
紫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宗主您要逐我下山?」
「不,是看你自願。」葉清漪耐心解釋,「聽聞你師兄收了阮嫣兒為弟子,還打算開分店,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而且本尊聽璃兒說,他也有心接你下山…你若願意,便可前去。」
「若不願,也可常與阮嫣兒一同進城,幫襯一二。」
這正是剛才心魔給葉清漪出的主意。
葉璃白天對她暗示,唐墨有心接走紫鵲和嫣兒。
心魔便想與其等他開口,不如主動一點,以此表明態度示好,儘量緩和關係。
但暫不能兩個都送下去,否則就和唐墨徹底沒聯繫的理由了,總得有一個留在宗內。
這些事紫鵲不知情,只心想:宗主吃錯藥了?
隨即她心中雀躍,之前就是覺得不肯放自己走,才沒下山投奔師兄。
現在無論是吃錯藥還是怎麼著……
紫鵲跪坐下來,鄭重向葉清漪叩首:「紫鵲在宗門八年,自以為盡心盡力,現宗門重回正軌,望宗主成全紫鵲下山投奔師兄。」
葉清漪頷首允諾,囑咐幾句,又給她一本劍法和幾個不錯的丹匣。
劍法是送別禮,丹匣是托她轉交給唐墨。
目送紫鵲離開宗主殿,神識看到她歡樂地蹦蹦跳跳,即使是葉清漪主動提此事,仍不免嘆息。
紫鵲最重視的就是唐墨,甚至是她唯一的親人。
她們對紫鵲還算不錯,可傷了唐墨後,紫鵲面上不顯,心中對她們定然早已生厭。
前些日子還留著,無非是不敢走、怕給她師兄惹麻煩而已。
劍尊罕見反思起來,曾經內亂讓宗門一夜從雲端墜入塵埃,而她們無法接受這般落差,十年仍活在過去的輝煌回憶里,將真心棄如敝履。
不經歷點東西認清現實,她們便學不會珍惜。
「本尊修道百年,已然化神。遺忘的…竟是做人。」
葉清漪按著硃砂痣,頭痛欲裂。
而另一邊紫鵲高興回屋,正準備收拾東西趕明早和嫣兒一同下山,卻愕然發現——床底只剩了張床單,一百上品靈石全不見了!
茫然錯愕後她猛地反應過來,靈石又不可能自己長腿跑了。
清虛宗有賊!
唯一的可能只有林軒,那人心術不正還有前科,之前他下山找唐墨麻煩,就偷過內門令牌!
紫鵲氣的哆嗦。
哪怕林軒偷的是自己的東西,她都不會如此憤怒。
而且唐墨不止一次囑咐過,她聽話一直躲著林軒…
沒想到這人真惦記上自己了!
就去趟宗主殿的工夫,前後不過半個多時辰,他就能入室行竊——這是在暗處觀察過,有備而來!
想到這,紫鵲不寒而慄。今天能偷靈石,明天呢?
幸好要下山了……
深呼吸幾次,紫鵲小跑到弟子居最好的一間屋子前,敲響門。
阮嫣兒捧著《煉丹入門》開門,神情疑惑。
「師姑這麼晚了……欸?師姑怎麼喘成這樣?」
紫鵲又急又氣,晚秋的深夜出了一身汗,趕忙把事情都說了。
阮嫣兒聽後臉色沉下來,清虛宗現在這些人,只有林軒能做出這種齷齪事!
「嫣兒,咱們要不要告訴師姐…?」
阮嫣兒稍稍思考,搖頭:「師姑莫急,師侄先與你去找林軒,見機行事,若不成再告訴師姐。」
隨後二人走到雜役弟子的居所,找到林軒的屋子後,阮嫣兒哐哐敲起門。
半晌,林軒才不緊不慢出來,看見兩人後挑眉,意味深長道:「兩位師姐半夜找我何事,莫不是來促進感情的吧?」
兩人聽得一陣噁心,甚至想直接戳瞎他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阮嫣兒擋住紫鵲,冷冷道:「我懶得與你多費口舌,把你從紫鵲那偷的靈石交出來!否則我這就去稟告師姐!」
林軒滿臉驚訝:「我?偷三師姐靈石?」
「少裝傻!」紫鵲氣得眼紅,「那是師兄給我的,還我!」
林軒攤手:「我知道你們對我有偏見,可不是我做的,我怎麼還?你們叫大師姐來也沒用啊!」
阮嫣兒冷笑:「很好,那你可敢讓我們搜靈戒和屋子自證清白?」
林軒哼一聲,坦然摘下靈戒並解鎖,還側身讓出房門譏笑道:「本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請便!但若搜不出來…道歉總得有吧?」
這著實出乎她們意料,紫鵲一把拿過靈戒認真搜起來。
阮嫣兒則深深看一眼林軒,目光隱晦地在他手指間停留,隨後不動聲色進屋搜索。
二人里里外外找遍了,甚至上房梁撬地板,還試著找過暗格……
但是林軒的財產滿打滿算十幾個中品,連一個完整的上品靈石都沒有。
「兩位師姐如何,可是找到了?」
林軒小人得志攤手笑著:「打擾我修煉還冤枉人,跪下磕倆響頭真心實意道個歉,沒準我就大慈大悲不計較咯。」
紫鵲雙目泛紅氤氳淚光,咬牙喊道:「就是你!只能是你,你藏哪去了!?」
「呵,按你這說法,丟了靈石的都賴本少,找不到就是藏起來了?三師姐可別欺人太甚啊。」
林軒目露陰狠,阮嫣兒卻攔下激動不已的紫鵲,輕道:「師姑,我們先回。」
「誒,這就走了?道歉呢!」
「抱歉,是我們弄錯了。」
阮嫣兒淡淡隨口道,比起道歉更像自言自語。
她輕捏紫鵲掌心,隨即在林軒得意的目光中牽著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