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岩望著那對姐弟離開的方向，目光也是有些冷。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鉤沉劍帝當年殺妻證道換來的鉤沉劍意。

  蘇岩自覺，自己的無雪劍意若能再精進些，品階上並不會輸。

  不過，劍意的品階只是一方面，自身的武道境界也要提上去。

  對於劍修，有境界，無劍意，就像大貓對大虎。

  那有劍意，無境界，則像小虎對大虎。

  ……

  「吼……」

  幾個沈宵雪正想去追，便聽見另一邊，響起了一聲驚天龍吟。

  與那蟒服沈宵雪纏鬥的齊平安，竟也是在此時，隨著一陣浩大的霧涌，化成了一條九爪黑龍。

  黑龍兩隻龍角之上，各頂著一座巨城，尾綴諸天萬象，九隻龍爪上，各握著一棵無根樹，垂落千萬縷玄黃氣。

  一雙龍瞳，左為翻湧的屍海，右為金色神國。

  「這……這個又是哪裡的天命之子？畫風看上去，比白問道和那劍道雙子更強啊！」

  此時，那邊的蘇岩不由得便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震撼的望著黑龍，滿臉寫著恐怖如斯。

  跟個玄幻小說里，沒見過世面的反派似的。

  「我身體裡有條龍！」

  此時，趁著少婦沈宵雪，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許狸九也是把腦袋，伸出了那枚土黃色的龜殼，一雙貓瞳之中，異彩連連。

  「齊平安，看似只是一平凡無奇的漁村少年，為父守孝三年，走出漁村時，身上只有一把生了鏽的破刀。」

  許狸九握著小拳頭，口中喃喃，自語著另一條世界線的傳奇：「但誰也沒想到，這個漁村少年，真實的身份，卻是浮生海祖龍活出的第二世。」

  「他曾在三十萬年前，養了一條鯨魚，現在已是浮生海的南天龍王，在十萬年前，種下一根竹子，現在已是莽蒼界的青竹妖皇。五萬年前養大的女孩，今時今日，是無垢界的女帝。」

  「不過……」少女的那一雙貓瞳中，不由得也是多了幾絲猶疑：「上一世，他的龍魂覺醒，好像要等到千年後，魔君掀起樂土之劫那會兒，這一世，提前到了這時候嗎？」

  而這口鍋，好像還得自己來背！

  「哎！」眼見的那邊，少婦沈宵雪重又轉回目光。

  許狸九也是連忙重又把頭縮回到了龜殼裡。

  「咕咕咕，咕咕咕咕……」

  而化做祖龍形態的齊平安，卻是對著沈宵雪，用著一種不知名的古語，發出了一道意義不明的真言。

  隨著一盞不知名的命燈在龍首之上亮起，被真言籠罩的蟒服沈宵雪，在不知名的真言規則下，即刻便化成了一俱傀儡。

  然而，即便是化做了傀儡，她的口中，卻還是吐出了最後的台詞，方才從空中墜落。

  「夫君，死亡只是表象。三生夢回，時光逆旅。你便是我的來處。」

  「等我！很快，你便會看到，同一片雪，於你眼前飄落。」

  蘇岩：「……」

  浮生之龍：「……」

  浮生之龍：「活久見啊！」

  縮在龜殼中的許狸九：「想不到哎，神霄女帝，竟然對她的帝後如此情深！」

  「難怪前世，在帝後失蹤後沒幾年，她也殞落了。」

  ……

  「我為真言主。」

  「萬象輪迴，依令而轉！」

  浮生之龍，調整了一下心情，它這漫長的歲月以來，不知見過多少紅顏化枯骨，萬種痴情，逝水不留痕。

  情愛，不過愚痴之人，心頭的迷障罷了。

  人心且幻，何況迷障！

  它那浩大的聲音迴蕩在整個小世界。那一雙巨大的龍眸，沒有望向那些沈宵雪中的任何一個，卻是盯住了蘇岩。

  當它望來時，蘇岩的感覺，竟不是被一頭龍看著，而像是被它左眼死海中的無數屍體和右眼神國中的一道道神靈同時注視一般。

  「保護夫君！」

  餘下的四個沈宵雪，見到這一幕，都是面色大變。

  「老爬蟲！敢動我夫君，我要你九族皆滅，道統斷絕，所在世界，生靈盡絕，永化血域！」少女沈宵雪，滿目戾色，嬌魅的聲音，卻吐出最冰冷的惡咒，竟讓萬古浮沉的浮生之龍都不由的心中一突。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少女，便預示著無盡的可能。

  何況，根據重生者帶回的消息，她本就將加冕為女帝。

  對於活了悠久歲月的那些存在，比如這浮生之龍。或許是來源於過往歲月的慣性，亦或是，天心冥冥之中有的一點啟示。

  當一件事將成預言的時候，他們往往能轉過頭，遙遙窺見未來的一角。

  此時的浮生之龍，便是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仿佛看到，少女的威脅，真的有概率在明日實現。

  「敢動我夫君，我必下到幽界，要你的真靈，永墜煉獄，刀割斧鑿，油煎烹煮，永墜無間，不得超生！」

  而白髮沈宵雪，卻是又回憶起了，在柳珍珍一刀下，只余半截身子的蘇岩。

  一張俏美的臉更是完全的扭曲了，雙目之中，淌下血淚，白髮亂舞，周身所散發的戾氣，更是少女沈宵雪的千倍。

  浮生之龍：不是，老祖我好像還沒動他一根指頭，你怎麼就這麼激動了？

  「若沒有夫君，那這個世界系，也沒必要存在了，毀滅吧！」

  最重量級的混沌沈宵雪，身周更是出現了無數恐怖的神孽虛影。

  浮生之龍：「……」

  浮生之龍：「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

  「罷了，以亞聖的修為，化成龍身，對於平安，終究還是有些勉強的，沒必要在這跟幾個召喚物拼得壞了根基。」

  「至於，那許狸九所言的星神，還是從長計議吧。」

  頭頂雙城的黑色巨龍，在與四個沈宵雪對峙了片刻後，在心中一番思量後，最後的決定還是退去。

  人尚且怕瘋狗，更何況，是一個半瘋的未來女帝。

  若沈宵雪是個正常的，浮生之龍或許無懼。可，這好像不是一般的瘋丕。

  他望向了不遠處那枚土黃色的龜殼，這小丫頭，給小平安做個正宮，倒也夠格。

  當下，龍爪一撈，便想要將龜殼，以及裡面的那隻小貓，一起帶走。

  「留下她！」蘇岩下意識地呵道。

  「既然是夫君所要之物，哪怕是月亮，也會給你摘下來！」

  白髮沈宵雪，最快反應，毫不猶豫，手中的血色刀輪飛出，趁那浮生之龍不備，直接便是斬落了他一隻黑色龍爪。

  「吼……」

  「！！！」

  浮生之龍這次是真的怒了，老祖都決定要委曲求全了，還敢跳臉？

  他上一世，做為長生主，活了四五十萬年，何曾受過這樣的鳥氣！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但是，便當浮生之龍，準備不惜代價，攪碎這片天地時。

  少婦沈宵雪的口中，卻是說著：「我的時間不多了，要回去見他了。夫君，這一世，你與我，一定要活的光明圓滿，不留遺憾。」這樣讓龍酸掉龍牙的話。以秘法，將周身命源真氣神通命火道基，都轉化為氣運，供養象紋，整個人都化身成了一頭展翼遮斷天穹的冥鳳，撲向了浮生之龍。

  浮生之龍：「難頂！」

  讓他更牙疼的是。

  那少女沈宵雪也跟著緊隨其後，口中道著：「好好活著，見證我登上諸天之頂的王座吧！那時，你我各分半座。」

  也是化成了一隻冥鳳。

  然後是白髮沈宵雪：「我不想回去面對那個沒有你的世界。然而，幻夢終究是幻夢，縱使賴著不醒，又能賴多久？」

  ……

  只不過，她們都不知道，這一世的蘇岩，已經不屬於這一世的她，否則，想必是做不到這般從容。

  唯一洞察到蛛絲馬腳的，似乎只有那個混沌沈宵雪。

  混沌沈宵雪：「夫君，我追逐你，不僅會上九天下十地，也會窮古今，溯史源，搜遍每一條支流，撿每一粒微塵，你藏不住，也逃不了的！」

  蘇岩：「……」

  ……

  浮生之龍看著那四隻冥鳳，縮了縮腦袋，最終還是決定，穩一手。

  他第二世還要證帝呢！還不想被幾個瘋丕拖著去死。

  至於正宮，對不起了！

  所謂紅顏，不過強者頭上的花冠。

  小平安這一世，單身苦修也挺好！

  「浮生無量，大夢須臾，老祖去了！」

  黑龍一甩尾，當即便是施展諸天大遁逃的神通，捲起雲霧，朝著最近的一面世界壁而去。

  「不要啊！」

  龜殼中的一隻貓眼，見到這一幕，頓時從一條細縫，撐圓的老大。

  許狸九沒想到，五個天命之中，逼格最高的老祖，竟然只撈了自己一次就放棄了。

  你有整整九條爪子，怎麼能就只撈一次呢？

  許狸九瑟瑟的縮在龜殼內，就跟只被人遺棄的小貓似的，滿臉怨念。

  事已至此，已是不可為，她也只能，封禁止呼。

  然而，土黃色的龜殼剛動，遠方便有著一顆赤紅色的流星飛墜而來。

  那是，帝兵！

  許狸九用的龜殼，自非凡物，否則，也不能擋下少婦沈宵雪那麼久的猛攻。

  但就像強弩之末，搖搖欲墜。

  帝兵這是補上最後一劍了。

  砰！龜殼炸裂，當即便是露出了縮在其內的紫色小貓。

  瑰麗的貓瞳茫然四顧，驚悸不已。

  但，當她注意到，那四個沈宵雪都已追著浮生之龍而去，自己面前，只剩了一個蘇岩時，方才炸立起的一身毛，就又平順了下來。

  嘿嘿，既然，幾個神霄都走了，她還逃什麼。

  許狸九抬眸望向青衣男子，齜了齜小虎牙，瞬間便從小貓，化身成了小老虎。

  天晴了，雨停了，我狸九，又行啦！

  她許狸九，前世時，那也是一個帝境。

  就算，沒有那幾個傢伙，今日，我許狸九，說不定，也能單殺星神！

  沒錯，單殺星神的爹，不也等於單殺星神嗎？

  ……

  「咳咳咳咳……」

  「你說的好！」

  「屠戮百萬，只為你一息安寢。足踏屍山，只為換我們片刻溫存。」

  與此同時，炎京西南三千里的深山之中。

  沈宵雪頭上的命燈，已只剩下最後一盞。

  口中咳血的同時，卻是用玉手，牽動手中的紡線。

  同一時刻，目之所及的虛空之中，也有無數的織女，同時牽扯紡線。

  而那召喚物沈宵雪，此時正被數不清的金色紡線，貫穿懸掛於虛空之中，就像被巨大蛛網困鎖的蝴蝶。

  此時，在密密麻麻金色紡線的拉扯下，只聽得「撕拉」一聲，仿若是布帛被撕裂的一聲響。

  空中的紅衣麗影，頓時便是被扯成了漫天血絮。

  沈宵雪以劍拄地，輕喘了片刻，繃緊的嬌軀，方才漸漸的放鬆了下來。

  就在先前，察覺到那個小乞兒弄出來的，與自己長相相同的女人，竟然有著聖人修為時。

  沈宵雪差點以為，自己會死在她手裡。

  好在，交手之後才發現，此女的修為，雖然在自己之上，但神通象紋卻都不如。

  而且，她所用的武技，神通，象紋等，總給她一種既視感。

  細細一想，才恍然。曾在記憶碎片中見過。

  原來，這竟是前世的自己！

  只不知，小乞兒又是用何法，才能讓前世的自己，以這種姿態現世的？

  只能說，魔女就是魔女。

  事實證明，今世的她，確實要強於昨世。

  只不過，以亞聖戰聖人，且還是龍闕神妃口中，一流聖人的自己，還是讓她付出了巨大代價。不僅毀了三俱寶體，九盞命燈更是碎了八盞，只餘下孤燈一盞，可以說是到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這還是在對方不能藉由命燈重生，且沒有任何混沌寶器的情況下。

  否則她絕無幸理。

  「系統，給我那個小乞兒的坐標。」沈宵雪只稍稍平復了一下體內翻湧的氣血，便對系統道。

  「系統提示，以宿主現在的狀態，可能會有翻車的風險。」

  沈宵雪：「咳咳咳，就算我只有最後半口氣，殺她一個傀儡也綽綽有餘。」

  沈宵雪當然清楚現下自己的狀態。

  不僅九條命只剩最後一條，體內也被打出了多處暗傷。

  按系統給她的紅藍條展示。此時，她的紅條，已只剩下一半不到。

  綜合神通象紋命火的藍條，更是不到五分之一。

  閉關恢復元氣才是理智選擇。

  可她咽不下這口氣。

  小乞兒用不知從何而來的前世幻象對付自己，已不只是觸動逆鱗了，是把整塊逆鱗都撬了下來。

  尤其是幻影的那些台詞！

  對比前世今生，每一句都是無盡的嘲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