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只怪刀君潑墨,染黑滿城紅楓

  「這是,天階刀意?」

  聖地別院內。

  一隻滿部老繭的手,接住如雨落般雕零的紅楓中的一片。

  怪那刀君潑墨,竟讓這滿城紅楓,都染了墨色!

  卻見染了刀意的紅楓,輕易的便是切開了亞聖堅若玄鐵的手掌。

  進京面聖的北周悍刀門掌門抬起頭來,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一邊,他的兒子,雖然不及其父般,能以散意而來的一縷刀氣,便判斷出刀意的品階。

  但作為同樣的刀修,這一剎那卻也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便如百獸目睹麒麟,百鳥聞之鳳鳴。

  人們會記得,這一日的大炎皇都,有一個不起眼的女子揮刀,斬了聖人,用一把豁了口的柴刀,於劍道的漫天星海中,劃出了天穹的一角。

  「老祖宗啊!」隨著馬靈素等人的驚呼,漆黑的刀光過處,李青峰那一顆帶著駭然神情的頭顱也跟著高高飛起。

  金色的神血從頭頸的斷口處,衝起三百餘丈。

  當然,隨著一盞命燈破碎,李青峰那俱被斬殺的肉身,也是在轉瞬間散成了滿目的法則光文。

  緊接著,僅僅是一剎那,又或是連一剎那都沒有,不存在任何的時間間隔。

  原地,就已經重新誕生出另一個完好無損的李青峰。

  「你到底是誰?」

  新生的李青峰再看向柳珍珍時,已經再沒有了一絲慾念,只剩下忌憚。

  能最快打碎妄念的就是恐懼了。

  雖然,剛剛的那一刀,僅僅是達到了彼岸境的極限,距離聖人還有一線之隔。

  但李青峰卻知道那絕不是彼岸境能揮出的一刀。

  當這個女人揮刀時,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噴吐著寒氣。

  眼前這個他看不透修為,一眼望之只是個普通凡人的女子,很可能是跟他一樣的聖人。

  且很可能不止心象境,而是更高的傳道境,甚至不朽境!

  柳珍珍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的李青峰,在她的眼中便只是帝陵之中那些個木頭一樣的。

  木頭無法威脅她,他也一樣的。

  木頭躲不了,他也一樣的。

  柳珍珍要思考的只是砍幾刀。最好是能在九刀內解決。

  但她現在只能將修為壓制在聖人境以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她思忖過後,給自己定的目標是,三十六刀。

  三十六刀後,將他變成柴,留給蘇岩。

  就像曾經在心象中,當蘇岩還砍不動那些堅固的天陰木時,都會由她先動手,再交給他二次加工。

  而在白宿的心象世界中。

  白宿在最初的丟臉後,也是終於擺平了那兩熊孩子。

  說到底,她倆雖然憑藉著強大的真靈,以及武帝胎教經,以至於在娘胎里就有了宗師修為,但在一個活了無盡歲月,以及前世就是劍聖的聖境老鬼面前,這點修為其實也跟沒有差不多。

  憑著前世時帶來的天階劍意,確實能在劍意的品階上蓋白宿一頭。

  但便如劍聖葉布衣遭遇的悲劇,即便是天階劍意,卻也一樣是有局限的。

  當帝君聖人成了螻蟻,也是會被人一腳踩死的啊!

  縱然劍意能讓她們的實力翻百倍又能怎樣呢。

  該變女人的還是得變女人,該被打屁股的還是得被打屁股。

  就像鋒利的針,在最初時,能在紙上戳穿一個洞,但針的體積終究是太小了啊!

  白宿只是在最初時措手不及,以及因著顧慮到顧楠依而投鼠忌器。

  待到反應過來,還是不可能真栽在兩個零歲以下的小孩子手裡的。

  「這是什麼劍意?竟然有連我們都沒見過的天階劍意?」

  心象世界中,陸子璇和姬香都是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漫天飄落的一朵朵透明色雪片。

  無論是那虛空中星子一般綻開的金色劍火。

  還是大地上無邊無垠的紫色劍蓮。

  在這浩大磅礴,似乎永不會止歇的大雪中,都漸漸的被淹沒,化成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只是,讓她們震驚的,卻並非是這雪的規模。

  若論純粹的力量,她們只是虎落平陽。

  一隻聖境的老鬼,還不被放在她們兩個曾經的准帝眼中的。

  而是,用以壓制她們的這種劍意。

  這是一種她們從未聽聞過的天階劍意。

  而且,她們都是察覺到,這一種劍意,跟她們所知的所有劍意相比,都有著本質的區別。

  陸子璇:「無瑕無垢!」

  姬香:「極近妖嬈!」

  「這個嗎,等你們出來之後,去問你們的爹吧。」白宿說道。

  她此時所用的,正是蘇岩從桃雪劍意中脫胎而出的無雪劍意。

  此時陸子璇和姬香同時想到,難道現在這俱身體的父親,也是一尊劍道聖人?

  此時,她們將世界系中所有的劍聖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卻沒有一個像的。

  白宿冷笑:「別想了,現在,你們這兩個不孝的丫頭,先讓祖奶奶在你們出生前,給上一課,教教你們什麼叫孝敬父母。」

  陸子璇和姬香:「?」

  白宿用劍鎖捆束住倆人,高高吊起,緊接著便是以劍為拍,毫不客氣的左右開抽起來。

  「啪!」

  「什麼!你可知你在瀆神?」

  陸子璇瞪大了眼,後知後覺的感到了屈辱。

  「本宮乃浩然天主!」

  「喔喲,原來是浩然天主啊!」

  白宿樂了。

  「這麼說來,你就是無月劍主了吧?」

  白宿又望向了另一邊的姬香。

  「你既然知道,還不速速放了我,想被打入劍獄嗎?」

  「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

  在陸子璇和姬香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眼前這個胸口插著劍的瘋女人,聞言之後,臉上非但是沒露出一分畏懼之色,反而是拍著手仰天大笑起來。

  「不可理喻!」

  「有毛病吧?」

  陸子璇和姬香還是第一次見到聽到她們身份後大笑的。

  在這個世界系,四大劍道大世界的劍主,在劍修中的地位,那便等同於神。

  上士聞之,起而追之;中士聞之,敬而學之;下士聞之,生大恐怖。

  而眼前的老鬼,竟是仰天大笑!

  她在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非,不信我們的身份?

  在空中不斷撲騰掙扎的陸子璇和姬香對望一眼,感覺這恐怕便是真象。

  也是,便連她們自己,都不敢信自己竟會落到如今這副境地。

  →

  「啪!沒大沒小,該打!」

  「哼,別說是你們,便是你們史祖,奶奶我也曾抽過。」

  「大膽!」陸子璇和姬香罕見的異口同聲。

  兩張小臉都是如同氣球一般鼓起,脹的通紅。

  「敢辱我先人,罪不可恕,當受天誅。」

  「老太婆,你等著被餵劍吧!」

  「呵呵,果然跟你們老祖宗一樣,欠揍!今天,你倆要不喊一百遍祖奶奶我錯了,祖奶奶我啊,就一直打到你們聽話為止。」

  白宿手上不停,心中卻也在疑惑著,這兩大劍道世界的主宰怎麼會同時隕落,又同時轉生到顧楠依肚子裡的?

  這著實是太異常了!

  活了漫長歲月的她當然也是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不過先別管那麼多。

  既然你們送上門來,那就作為沙包,來消解一下奶奶我九千萬年的怨氣吧。

  那所謂的四大劍主接受的都是劍祖的傳承。

  所謂殺妻,噬父,滅國,挖目,在白宿的眼裡也都是一丘之貉。

  她自然是哪個也看不順眼的。

  只不過當年哪個也干不過!

  如今,雖然故人已逝,但在他們後人身上找回些感覺也是極好的!

  她已經決定了,等到這倆個小孽障出生之後,一定要代替蘇岩好好的管教他們,好賴一天打三頓,才不負她們這趟投胎啊!

  ……

  「你知道她是誰?」

  沈宵雪走在柳珍珍的身後,柳眉緊皺的望著前方那道背影。

  柳珍珍:「知道。」

  柳珍珍:「我看了上一個夢境。」

  她們此時正走在京城的街頭。

  柳珍珍在解決了李青峰之後,並沒有回應任何人的挽留,直接離開了。

  在場除了沈宵雪,也沒人能跟上她。

  白宿這隻鬼也沒有跟來,她還是對顧楠依肚子裡的那兩隻更感興趣。

  柳珍珍也沒有管身後的沈宵雪,自顧自的逛著京城。

  非是那些武者喜愛光顧的高級坊市,拍賣場。

  只是凡人聚集的街巷。

  對那些沈宵雪只會覺得無聊的東西感興趣。

  沈宵雪覺得,她與之柳珍珍之間,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

  柳珍珍,是她完全共情不了的人。

  相比起來,小乞兒這個宿敵,她們倆,有時候反倒是能想到一塊去。

  這個女人,會選中蘇岩,是否也因他能與她共震呢?

  沈宵雪冷笑搖頭,哼,蘇岩恐怕也不是生來如此。

  前世,被她磋磨了五百萬年,便本來不是那個形狀,也給磋磨成那個形狀了!

  沈宵雪:「那你是怎麼想的?」

  她想知道,剛剛,柳珍珍為何會選擇出手。

  如她所言,她看過上一個夢境,知道,小乞兒就是魔君?

  又如她所言,她繼承了前世與蘇岩在心象中五百萬年的記憶,此行也是為蘇岩而來?

  所以,她出手相助魔君,又是所謂何來呢?

  柳珍珍在一個攤位前駐足:「與你無關,你已經出局了。」

  沈宵雪:「……」

  沈宵雪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你堂堂准帝,不會想著討好小乞兒那個正宮,求她給你一個通房丫鬟的地位吧?」

  柳珍珍瞥了她一眼:「上一世你算正宮嗎?我有討好過你嗎?」

  沈宵雪:「所以,我不行,那個魔女就可以是嗎?」

  她先是想起了這個女人在夢境中,先後兩次差點殺了自己,今生卻為了那小乞兒拔刀。

  繼而又想起,今生蘇岩為小乞兒做的樁樁件件,別說今生的自己,前世的自己都未曾享受過。

  這話像是問柳珍珍,卻又像是在問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蘇岩了。

  柳珍珍終於看了她一眼。

  就像沈宵雪不能理解她一樣,柳珍珍很多時候也不能理解她。

  柳珍珍:「我剛剛的話,好像沒有這個意思。」

  柳珍珍:「還有我覺得,你跟夢境中的那個你,不是同一個人。」

  她此時面前的攤位上,擺著的是各種各樣的撥浪鼓、土偶、小機關獸。

  身邊的都是嘰嘰喳喳的萌童。

  不過,武者雖然沒有像修仙者那樣的傳音入秘,卻能凝聲成絲,此時周圍的嘈雜倒也並不影響她們交流。

  「知非即舍,我當然會因為看到前世的種種,而在今生有所改變,便如鳳凰浴火,一遍遍的走向完美無瑕,若非有那魔頭存在,我與他,在今生,本該也是完滿無瑕的。」

  不知為何,隔世相見,對著柳珍珍那張清清淡淡的俏臉,沈宵雪竟是罕見的有著傾訴欲。

  或許同樣是因著存在感太低的緣故吧。

  柳珍珍作為情敵的存在感,好像,也挺低的。

  可能是今生,沈宵雪並沒挨過前世的那兩刀之故吧。

  也可能是柳珍珍的存在,比之小乞兒著實不值一提。

  這一世的沈宵雪其實很難想像,上一世的自己,會為了她結盟六界,二爭墮天界,非要除之而後快。

  系統ai旁白:「作為正宮和作為野貓,心態也會發生微妙的變化呢。」

  柳珍珍跟旁邊的萌童一樣,把玩著一隻做工精細的撥浪鼓,

  那張老臉,竟是也絲毫不紅。

  「你覺得,你比之前世,變強了麼?」

  「難道沒有?莫非,你覺得我不及前世嗎?」

  沈宵雪看著她蹲在一群小孩子中間,下意識的,便是站的遠了一點兒,不想讓別人以為,她們是一夥的。

  柳珍珍:「不知道,我不了解你的前世,也不太了解你。」

  「但我覺得,若是前世的你,想怎麼樣,都會選擇直接動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嗯……」她歪了歪頭,似在尋找合適的語言:「期待著假手於人。」

  「我……」沈宵雪張了張口,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

  柳珍珍:「就像你想除掉魔君的分身,不想魔種降世。如果是前世的你,當會按照自己心中認為對的做,自己動手,先不論對錯如何,至少有一顆直心,是強者的心態。」

  「而現在,你不敢動手,卻又放不下。」

  「想解決他和魔種,卻在指望李青峰,指望我,其實便是在指望命運安排,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如何會按你的心意行事呢?這樣的你,和祈求神靈庇護的芸芸眾生已無分別,已經不再有強者之心了。」

  「這樣的你,比前世的你,強在哪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