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錢，也不是菸酒啥的。」

  「要是菸酒和錢，我跟你爸也不會收啊。」

  「是一本冊子。」

  「楊旭說這是最好的禮物，送給你的。」

  老媽杜玉香開口回答著。

  「那啥，孩子他爸，你去拿出來，給大兒子看看。」

  杜玉香朝著楊建文開口示意。

  楊建文點頭，連忙跑去西屋把東西拿過來。

  就是一個冊子，一個白皮冊子，很薄很薄，大概也就那麼十幾頁紙。

  「我跟你爸也不方便看，等著你回來，拿給你看。」

  杜玉香接過冊子，遞給楊東。

  楊東皺著眉頭，一臉的疑慮，楊旭這個大伯給自己送什麼冊子？

  這玩意對自己很重要？是最好的禮物？

  楊東拿起來之後，翻開第一頁。

  頓時，目光一變。

  然後他又打開第二頁，第三頁，繼續看下去。

  只是越看，速度越慢。

  最後翻一頁，需要好幾分鐘。

  杜玉香和楊建文看到兒子的表情這麼嚴肅，一時間也不好說話。

  屋子裡面只剩下楊東偶爾翻頁的聲音，以及小妹楊然寫作業的筆聲。

  蔣虎很納悶，但也很好奇的湊了過來，看了一眼。

  就是這麼一眼，他整個人打了一個激靈。

  如果能重來，他想做白內障。

  也不願意看到這冊子裡面的內容。

  「沒什麼，工作的文件。」

  楊東放下了這個冊子，朝著老爸老媽笑著出聲。

  「你們沒看吧？」

  楊東問著二老。

  「沒有，楊旭說的很重要，我們也就沒看。」

  楊建文搖頭，他和杜玉香都能夠感覺出來，這個冊子不簡單。

  所以他倆沒看，以免惹什麼不該惹的麻煩。

  「那就行。」

  楊東點了點頭，放心了一些。

  楊旭也是心大，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到自己村裡的老家了…

  這幸虧沒有人看到，但凡有個體制內的同志看到這東西，這件事可就大了。

  不過也沒人想到，這玩意會在自己老家，村裡的老家。

  與其說這是一個冊子，不如說這是一封封的實名舉報信，而且舉報信裡面所舉報的時間，地點，贓款贓物，以及人物關係都非常的明確和具體。

  只要去查，用不了幾天，全都可以查的明明白白。

  但誰敢查？這上面的小冊子所舉報的幹部，隨便放出去，都是副廳級甚至正廳級起步，甚至還有兩個級別很高很高的省領導。

  甚至可以這麼說，這看似簡單的白皮小冊子，所能夠掀起的波瀾和驚濤駭浪，遠比賈勝武副省長案件，還要大，大無數倍。

  賈勝武雖然是副省長和公安廳長，但他只是尋常的副省長。

  但這個冊子裡面的兩個省級領導，全都是大官。

  令楊東無法理解和難受的是，其中一位省領導，在他印象裡面，不應該如此。

  蔣虎和楊東對視一眼，兩個人沉默一瞬。

  這件事，他倆扛不起來。

  別說是他們扛不起來，就算是蘇玉良和蔣瑞金，可能都扛不起來，必須由中紀委的領導出面才行。

  「爸，媽，你們去做飯吧，我和虎子都餓了。」

  楊東開口，朝著二老出聲示意。

  「好，我殺個小雞，小雞燉蘑菇。」楊建文立馬點頭，笑呵呵的轉身往外走，直奔雞窩。

  他家養的雞，基本上都是留著吃的，因為養的都是公雞。

  「媽去買條魚，燉上。」

  杜玉香從櫃裡面拿了點錢，揣到衣服兜里，走到外屋地之後，喊了一聲楊然。

  「閨女，走，跟媽去買魚。」

  她發現這個冊子不簡單，估計楊東要和蔣虎交流一番，但這些話不能跟他們說。

  於是她把楊然也帶走。

  「哎呀媽，我寫作業吶，沒時間。」

  楊然卻噘著嘴，有些不情不願的不想去。

  「跟媽去！」

  楊東握著冊子，頭也不回的朝著楊然喊了一聲。

  楊然這才嘟囔著壞大哥之類的，但跟著杜玉香一起走出去。

  屋子裡面，只剩下楊東和蔣虎兩個人了。

  並非是楊東不信任家裡人，而是這件事不能讓家裡人知道。

  這是政治上的大事。

  家裡人還是別參與了。

  「虎子，怎麼辦？」

  楊東眉頭緊鎖，臉色很是沉重。

  這不是燙手山芋，這是定時炸彈。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炸掉。

  「找到你的那個堂伯，問清楚，他想幹啥。」

  蔣虎的臉色陰沉得很，他不明白那個楊旭，為什麼要把這個冊子給楊東的老家，到底意欲何為。

  如果想要舉報的話，為何當時省紀委巡視組進駐開陽縣的時候，不去舉報？

  這裡面有很多說法，有很多疑惑等待解釋。

  「楊旭在慶和縣農業局擔任黨組書記，局長。」

  楊東開口，朝著蔣虎說道。

  「是我舉薦的。」

  楊東補充一句，強調一下，讓蔣虎明白，這也是自己人。

  「那就不難理解了，他想把這個東西給你，讓你去換政績。」

  「這樣對他也有反哺的好處。」

  「只是…」

  蔣虎說到這裡，猶豫一下，面色複雜的繼續說道：「風險太大了。」

  「這個東西你想給誰？」

  「誰能幫你呈上去？」

  「弄不好，最終被處理的反而是你。」

  蔣虎面色極度複雜，他了解體制內的一些東西。

  當解決不了事情的時候，就解決惹出這件事的人，這樣事情就解決了。

  一群唯物主義者建立的國家，竟然玩出了這種唯心主義的花活。

  我把人解決，事情就沒了。

  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太可笑了。

  但雖然可笑，卻很現實。

  楊東如果把這個冊遞上去，可能第一個把楊東處理掉的就是蘇玉良。

  不要懷疑，也不要僥倖。

  當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沒有什麼看好的小輩，也沒有什麼提攜晚輩的說法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蘇玉良就是壞蛋，而是蘇玉良也不敢惹禍，不敢把這東西交上去。

  既然不敢惹禍，那就只能把貢獻問題和麻煩的楊東解決掉。

  這裡的解決也不是把楊東殺了或者貶了，而是讓楊東閉嘴，就當沒發生過。

  「留著吧。」

  楊東知道這東西是引火燒身的玩意，是定時炸彈。

  可該留著還要留著，這些一封封的舉報信，其背後都是由老百姓的鮮血染成的。

  如果就這麼扔了或者毀掉，那麼這些事的真相永遠都不會出來，那麼多受到冤屈而不得伸張正義的老百姓，得多慘啊。

  「你可想好了！」

  蔣虎面色一變，還想勸一勸楊東。

  「虎子，你做警察為了什麼？」

  楊東面色凝重的盯著蔣虎問。

  蔣虎愣了一下，然後挺起胸膛，中氣十足的開口：「為人民服務！」

  楊東聞言淡淡一笑，手裡面揉搓著小冊子。

  「真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