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組長，楊組長，聽說專案組下來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喝得盡興的張大貴臉有些發紅了，興致也大起，開始朝著張兩人問了起來。
他這次喝酒，雖然是潘大江組的局，但是他自己也想從兩人嘴中知道一些東西。
但是不喝酒是套不出話來，只有喝了酒之後，氣氛熱絡，大家的警惕性才會稍微降低，才有可能套出話來。
因此，他這一個多小時，一直在喝酒。
半斤酒下肚，這才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對，專案組下來了。」
「你們縣委和縣紀委應該都已經收到通知了吧？」
楊東點頭，朝著張大貴回答。
楊東也是喝了半斤的酒，臉色也略微有些紅，但是絕對達不到喝多的程度。
因為楊東的酒量很好，一斤酒打底是沒什麼問題的。
在處級幹部以下，喝酒可是衡量一個同志能不能行的重要指標，一定要酒精考驗才行。
「收到通知了，聽說組長是張凱同志，就是省紀委駐開陽縣專案組的組長，屬於兼任？」
張大貴先是點頭表示收到了通知，隨即又開口嘗試著問道。
「是的，目前來慶和縣主持工作的是專案組的副組長江文元。」
楊東點頭回答，這個不是什麼保密的東西，專案組的組長和副組長以及組員都是公開透明的。
「聽說江文員只是副科幹部？如何能主持專案組的工作？」張大貴不解的問。
「雖然是副科，但畢竟代表省紀委專案組，那就代表著權威性。」
楊東搖頭開口，朝著張大貴提醒道。
不要覺得江文元只是一個副科幹部，就不把人家放在眼裡，要知道代表專案組，本身就是最大的權力。
「是，那肯定的，代表專案組，那就是領導。」
張大貴點頭承認，楊東這話倒是沒什麼問題。
他隨即沉默了一會，然後又開口問道：「潘組長，巡視一個月了，有什麼發現？」
「我們慶和縣很窮，所以一些幹部就很懶惰，但絕對涉及不到懶政的層次吧？」
「至於貪污腐敗應該也有，但肯定不多，你想啊，我們這麼窮，想貪污都沒這個機會啊。」
張大貴又看向潘大江，開口問道。
潘大江聞言笑了笑回答道：「話雖如此，但總得調查才知道。」
「巡視一個月的時間，的確發現了很多問題，懶政的問題也比較突出吧。」
「貪污腐敗，恕我不能和你多說，要保密。」
「但是絕對和張書記所說的不同，而且張書記不要把貧窮縣掛在嘴上，貧窮不是真理，更不是擋箭牌，是不能拿來當成藉口的。」
「就因為慶和縣貧窮，所以張書記和其他縣委的同志，才要把慶和縣發展起來。」
潘大江可不會慣著張大貴，更不會陪他演戲，自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
或者說他和楊東兩個人坐在這裡，本身就是要扮演不同的角色，總要有一個人唱紅臉。
「是是是，潘組長說得對，這是我的問題。」
「但是也沒辦法啊，真的是窮啊，不信的話，我可以帶兩位組長，去鄉下看一看。」
「各村的發展不均衡，有的村距離鄉鎮比較近，生活的就略微好一些，有的村子距離鄉鎮比較遠，那可真的是民風淳樸啊。」
民風淳樸在這裡，是個中性詞。
「我們不是慶和縣幹部，鄉下就不去了。」
「但是你們慶和縣的幹部，必須把貧窮解決掉，這也是國家賦予你們的責任和使命。」
「責任重大，使命光榮，我懂。」
潘大江和張大貴之間沒有拉扯，只有真槍真刀的交流。
潘大江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攻擊性，甚至很強的目的性。
而張大貴對潘大江也沒有採取以往一樣的演戲和虛偽扯皮，也是語氣堅定的給了答案。
要說張大貴一點功績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在慶和縣的幾年時間裡面，的確有很大貢獻，這也是客觀事實。
比如這一條唯一的縣路，就是張大貴主持修起來的。
還有客運站，火車站，都是張大貴主政這幾年修起來的，方便了交通，的確方便了商業發展。
就連農民賣糧食，也可以走縣路了，很方便。
這些都是張大貴的貢獻。
但你要問張大貴在這條縣路的工程裡面，貪墨了多少工程款，拿了多少承接商的好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個是為民，一個是為自己。
這兩者有些時候並不衝突，反而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國家也不怕這樣的幹部。
最怕的是完全利己主義的幹部，為了個人享受和享用，為了個人好惡，折騰人民群眾老百姓，那才是可惡的幹部。
「兩位組長跟我交個底，巡視組和專案組打算怎麼查？查多大？我這個縣委書記總得了解一下，好配合你們，以免不好收場啊。」
張大貴見自己用話術是套不出話來，無論是楊東還是潘大江，都是老道的幹部，絕對幾句話就能把核心機密套取出來。
所以與其套話，不如真誠一些直接問，也許機率更大一些。
楊東和潘大江一點都不意外，張大貴過來吃飯喝酒，為的不也是套取消息嗎？
雙方其實都是一樣的目的。
只不過楊東想要達成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但是張大貴目前還沒有而已，而且楊東可以肯定的告訴他，他不可能打聽成功的。
「省紀委一貫的原則，有罪必查，有過必問，有責必究！」
「對慶和縣涉及的各種問題和亂象，專案組上不封頂。」
楊東面色極其凝重認真的開口，直接把話說給張大貴聽。
上不封頂，四個字，大家都懂。
張大貴心裡一顫，有那麼一瞬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上不封頂是啥意思？慶和縣的頂是誰啊？不就是他張大貴嗎？
那麼楊東這話是啥意思？嗯？
他開始懷疑起來，開始患得患失，也開始慌亂了。
「潘組長，時間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我今天跟你擠一擠？」
楊東初來乍到，還沒有住的地方，那就跟潘大江住一起，順便討論案情和後續的手段。
大家都是男人，也不挑剔什麼。
「行啊，那就走唄。」
「老闆，結帳！」
潘大江開口，喊著老闆出來。
飯館的老闆走出來，拿著一張空白紙和筆。
「這是幹什麼？」
潘大江沒反應過來。
「打白條啊，你們這些慶和縣的幹部，出來吃飯，有給錢的嗎？」
老闆也不知道是嘲諷的語氣，還是無奈的語氣，總之是這麼說的。
潘大江握著筆，瞬間把目光落在張大貴身上。
楊東也是看向張大貴。
張大貴這一刻很是尷尬，也覺得很是丟臉。
自己吹噓太多的政績，太多的成績都沒用。
老百姓只需要一句真話，就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