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抄著手，在市委大院內不斷的踱步。

  不走不行啊，大晚上的實在是太冷了，零下十來度誰能受得了？

  他漸漸聽到市委辦公樓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以及三三兩兩的議論聲。

  他往門口一看，果然看到這些市委領導們開始下來了。

  楊東往旁邊靠了一下，讓開位置。

  武新開急匆匆的走出大樓，直接朝著專車走去。

  他沒有看到暗影下的楊東。

  倒是武新開的秘書汪順眼睛很賊，一下子就掃到了楊東站在角落處。

  汪順快步走上前，給武新開拽開車門，然後俯下身子在武新開耳邊嘀咕兩句。

  武新開側著身子看了眼楊東方向，板著臉，沒有開口。

  很快，武書記的吉江G00001專車行駛著離開市委大院。

  一輛接著一輛的市委領導專車，排著隊行駛著離開。

  「楊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自己注意，別違背紀委工作條例。」

  關木山看到楊東站在角落處，立即走了上去，朝著楊東囑咐了一句，然後上車離開。

  楊東肯定關書記絕對是聽懂了譚龍的話外音，才會在這個時候囑咐自己一句。

  當然這也很正常。

  連自己都能聽出來的東西，身為市紀委書記的關木山，給大領導做過秘書的關木山，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楊東望著市委大樓，排名靠前的常委們都出來了。

  那麼開陽縣縣委書記譚龍，也快了。

  果不其然，在市委宣傳部長唐紅雲走出來之後，身後跟著的就是譚龍。

  這個四十多歲的縣委書記，腳步很快。

  「楊東同志，這麼晚還沒走？」

  譚龍的注意力從門口的時候就一直放在楊東的身上，也是奔著楊東來的。

  但他問的話，還是讓楊東有些無奈。

  不是你讓我慢點走，等你嗎？

  當然這話也不能說啊。

  「譚書記，我能蹭個車嗎？」

  楊東找不到別的理由，也只能這麼說了。

  當然找什麼樣的理由，都不是重點。

  主要是必須由他楊東提出來才行。

  「小楊啊，你可是咱們縣裡的驕傲，上車吧。」

  譚龍點頭一笑， 然後朝著他的專車走去。

  楊東這才注意到，這位開陽縣委書記的專車，車牌號並不是市委的車牌號，就是個很普通的車牌號。

  按理來說，以譚龍在市委常委里的排名，他坐的車應該是十號車才對。

  不過這都是領導的事，跟他也沒關係。

  譚龍的秘書很早就從車裡走了下來，給譚龍開了車後排門。

  「小楊，這是我秘書宋思風。」

  「思風，這是楊東，市紀委的同志，也是咱們開陽縣八年前的縣高考狀元。」

  譚龍把自己的秘書宋思風介紹給了楊東認識。

  楊東雖然不知道此舉有什麼深意，但還是朝著這位市委常委，縣委書記的大秘，主動伸出手去。

  「宋主任，你好。」

  喊大哥太隨便，喊秘書太普通，所以喊主任最好。

  要是不知道對方是什麼官職，喊一句主任就是萬金油的稱呼。

  「楊組長，我知道你。」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宋思風握住楊東的手之後，卻表示認識楊東。

  楊東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那麼大知名度吧？

  「你倆上車再閒聊。」

  譚龍坐在車後排，催促著兩人。

  「是，書記。」

  宋思風臉色一板，然後朝著譚龍應了一聲，之後主動朝著副駕駛走去。

  楊東卻猶豫起來，自己難不成跟譚龍一起坐在後排？

  「別愣著，坐個車沒那麼多規矩，上來！」

  譚龍哪裡不知道楊東猶豫的原因，不禁笑出聲來，主動擺手和楊東示意。

  楊東見此也就不廢話不客氣，拽開車門，坐在了後排的另一頭。

  不過距離譚龍還是適度的留了一段距離，坐在緊靠車門的位置。

  「楊組長，你去哪？」

  宋思風坐在副駕駛上，問著身後的楊東。

  「宋主任，把我送到市人民醫院就行。」

  楊東回答著宋思風。

  宋思風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司機。

  車子緩緩行駛起來，朝著市人民醫院的方向而去。

  「思風，你是七八年的吧？」

  譚龍坐在車後排，見車內的氛圍似乎有些安靜。

  於是他朝著副駕駛的秘書宋思風問了起來。

  「是的，書記，我是1978年6月生人。」

  宋思風連忙點頭，和譚龍回答。

  「小楊，你多大？」

  譚龍笑呵呵的望著楊東問道。

  楊東立即回答譚龍的問題：「譚書記，我是82年2月生人。」

  「思風的年紀大你四歲，但看起來可比你成熟了十來歲。」

  譚龍滿臉笑容的繼續開口，評論起這兩個年輕人的年紀和氣度。

  總之，就是不往古三通案件上面聊。

  既然你不聊，我也不說。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楊東朝著譚龍謙虛的回答道：「譚書記，我剛參加工作沒幾年，需要和宋主任學習的地方還很多。」

  「楊組長，你太客氣了，你在市紀委調查組的成績，我這個開陽縣的秘書，都有所耳聞。」

  宋思風連忙朝著楊東開口誇讚起來。

  兩個人一時間，互相恭維，按照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商業互捧。

  車子一路行駛，很快就到了市人民醫院大樓。

  司機把車子停在了醫院大門的門口。

  譚龍這個時候面色嚴肅的問道：「小楊，古三通案件，有多複雜？」

  他沒有直接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但他相信楊東明白。

  「譚書記，古三通案件貪污數量巨大，腐敗程度極高，自然影響也就十分惡劣。」

  「您是市委常委，對這個案子自然有您的看法。」

  「我只是市紀委調查組的一個小組長，只有辦案權，沒有處理權和決定權。」

  「譚書記，謝謝您送我到醫院，非常感謝您。」

  「天色不早了，您回去也早點休息。」

  「宋主任，我先下車了。」

  楊東和譚龍與宋思風打了聲招呼，然後推開車門下車。

  「楊組長，這是我名片，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宋思風搖開車窗，將他的名片遞了過來。

  楊東的大腦這一刻快速的轉動，然後才接過宋思風遞來的名片。

  譚龍的專車，隨即行駛著離開，車尾燈的亮度也漸行漸遠，最後隱沒黑暗之中。

  名片沒有任何抬頭和介紹，只有宋思風三個字，底下是手機號碼。

  估計在開陽縣，沒有人不認識宋思風吧？

  畢竟是縣委書記的大秘，雖然縣級領導配備的只能叫聯絡員，但沒有人真的傻乎乎的這麼叫，都是叫秘書。

  楊東把名片放在兜里，轉身朝著住院部大樓走去。

  車上。

  「書記，這個楊東什麼都沒說。」

  宋思風皺著眉頭，歪著身子看向後排的譚龍出聲。

  「不，他說的已經夠多了。」

  然而譚龍卻是眯著眼睛，搖了搖頭。

  宋思風一怔，而後皺起眉頭，仔細的回想著楊東的那幾句話，可依舊沒感覺到哪裡說的多了？

  「思風啊，有些話是不需要說出來的，更不需要說明白。」

  譚龍覺得自己這個秘書，還是得練一練。

  聽話聽音的本事，還是差了一些。

  「開陽縣，也該整頓一下了！」

  隨即，譚龍的臉色認真起來。

  古三通的案件，影響極其惡劣，腐敗程度極高。

  怎麼可能不關聯到縣裡面？

  作為全市經濟發展排名第一的大縣，開陽縣絕對是腐敗重災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