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過日初升,最燦不過黃昏景。
日落時分,太陽的光芒漸漸變得柔和,空氣中多了幾分溫柔。
「你體力……怎麼這麼好?」家裡,王子昊大汗淋漓,氣喘如牛,一進門就雙手扶著膝蓋。
遇到對手了!
柳飄飄心底嗤笑,就你這樣,陽氣早就泄的人,還想跟我比耐力?
三姐天天晚上哇哇大叫,是白叫的嗎?
她的每一次叫聲,消耗的都是你的體力和生命力。
不過即便沒有三姐的叫聲,拂過山崗的風,也會帶走你的生命力,不可阻擋。
餐廳那邊,許藝欣默默走進廚房,當做沒看到。
這個狗兒子,不愧是娛樂圈的人。
熒幕上為藝術獻身也就算了,平時也這樣不懂得男女授受不親。
老母親什麼時候能無憂無慮地安享晚年吶。
「下來!」王子昊都沒力氣跟柳飄飄鬥了。
柳飄飄也不再跟王子昊鬧,從他背上下來,早就不喘氣,步履輕盈,去廚房那邊跟許藝欣夫婦問好。
她只是太耿直,不是沒有禮貌。
看到柳飄飄過來,老王的驚喜大於害怕,很高興。
說實話,他現在對柳飄飄最滿意。
這個小姑娘最簡單,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徐美麗和柳芊芊是比較懂得討好他們夫婦,但給老王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城府深不深不敢說,但肯定是有的。
柳飄飄卻沒一點城府,很單純。
柳香香都沒能給老王這種感覺,那小姑娘看似青春洋溢,活脫脫的一個美少女。
但聽說她才十七歲,性格還遠沒定型,將來還很有可能性情大變。
上大學,出社會,她要接觸的人和事還很多。
柳飄飄不一樣,都大學畢業了,也進入社會摸爬打滾一年,性格基本上是定了。
這輩子,她大概也就這樣了,最多生孩子後,覺得孩子太吵,想送人。
但沒關係,送幾天後,她肯定還會去要回來。
「飄飄找男朋友了沒有?」飯桌上,許藝欣不動聲色問柳飄飄。
柳飄飄滿不在乎道:「找了,不過都分了。」
許藝欣無語,我是問你這個嗎?
我是問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多找幾個,就知道哪個適合了。」許藝欣說道。
老王不由得說道:「說得好像你找過好幾個,才知道我合適似的。」
許藝欣大怒:「我就是因為沒找幾個,後來才發現找了你這麼一個不合適的。」
老王乖乖閉嘴,再說就又該吵起來了。
「悅悅姐的二寶,你們考慮好要不要帶了嗎?」王子昊插了一句。
許藝欣和老王面色一滯,覺得我們天天吵架,精力太旺盛是吧。
「啥?」柳飄飄聽得半懂,「二姐不想帶二寶?」
王子昊點頭:「跟你一樣,不想帶娃,想放我家,讓我爸媽帶。」
柳飄飄吃驚:「沒想到二姐也是這樣的人。」
小孩子雖然可愛,但煩起來,大人不止會吼,還會動手。
不說別的,她那兩個嫂子,知書達禮,賢德淑良,也被孩子整得跟頭母獅子似的。
幸虧大部分時間裡,有保姆幫忙帶,不然那兩個嫂子指定要被逼瘋。
「你們就是吃不了生活的苦,所以享受不到人生的甜。」王子昊說道。
柳飄飄夾起一塊糖醋裡脊:「我就覺得這塊裡脊很甜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許藝欣很高興。
「悅悅姐二寶的事?」王子昊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藝欣臉色一垮:「能不帶嗎?」
「啥意思?」王子昊問道,「是不能不帶,從了,還是不想帶?」
許藝欣沒好氣道:「等生下來,過完月子再說。也許到時候悅悅就捨不得了。放我們家,她想見孩子得大老遠跑來,要是我,我可捨不得。」
「那是因為你只有一個孩子。」老王說道。
許藝欣瞪了老王一眼:「無情的男人!」
老王明顯很不服氣:「不然為什麼悅悅想把孩子交給我們帶?」
柳飄飄歪著腦袋,二姐這種行為,確實有點不能理解。
孩子生下來後,又不需要你帶什麼。
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孩子半夜要喝奶或腸胃絞痛什麼的,自有月嫂或保姆。
甚至孩子上學後,接送都不需要自己親為。
晚飯後,桃花湖。
城市的繁華與故事都藏在夜色里,當最後一抹霞光收入地平線,濃郁的夜色籠罩,桃花湖褪去了白天的喧鬧,開始變得無比溫柔。
燈光璀璨,流光溢彩,林立的萬家燈火與街道上的路燈、車燈、依稀閃爍的星星和皎潔的明月組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夜景。
王子昊和柳飄飄沿湖走迴風之語,綠道上時不時迎面來人,湖邊有人坐椅子上。
愛意隨鍾起,鍾止意難平。
我不是愛點她,我只是心疼她的命運,大好的年華卻身負重任。
愛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破碎的她。
我不是愛點她,是因為她不圖我車,不圖我房,卻給盡了我世間的溫柔。
王子昊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剛剛路過,坐椅子上的那個男子,心底正在發出這種感慨,並決定今晚再探夜店,點那個女孩。
「昨天環島騎行,現在腿和屁股都疼。」走著路,柳飄飄忽然停下來。
她此刻應該是方圓十幾里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幽深的眸子晶瑩剔透,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粉色的唇瓣微微張啟,如同一朵嬌艷綻放的櫻花。
王子昊疑惑:「然後呢?」
「那張椅子空著,要麼過去坐著,你給我按摩,要麼背我回去。」柳飄飄說道。
她修長的身材,被修身的衣裙襯托得恰到好處,明淨無瑕的皮膚散發出淡淡的荔枝香氣。
「憑什麼?」王子昊不干。
「那你自己先回去。」柳飄飄坐到椅子上。
王子昊給自己一巴掌,有蚊子。
「上來吧。」他無奈道,背對著柳飄飄半蹲下來。
你自己跑出來玩,我看不到也沒什麼。
現在這樣子,我丟下你一個人,萬一有禽獸出沒,我這輩子都心中不安。
「以後省點過程,不要老問憑什麼,為什麼。」柳飄飄爬上王子昊的背。
香香能這樣,我為什麼不能?
區別是香香會撒嬌,我不會。
王子昊默默點頭。
雖然經常打架,但跟柳飄飄相處,王子昊腦袋最放鬆。
自從失戀,自從拱橋和柳芊芊相遇後,他不管是跟柳芊芊在一塊,還是跟徐美麗在一塊,腦子裡總會考慮現實中的東西。
甚至會時不時冒出我是不是渣男這種可怕的念頭。
當一個人產生自我懷疑之後,內心必定是痛苦的。
只不過這種痛苦的程度大小不一,有的人痛苦到抑鬱自殺,有人痛苦到毫無知覺,然後讓世界充滿愛,化身時間管理大師,一三五二四六都安排不過來。
跟柳飄飄在一塊,頂多遭受點肉體上的打擊,王子昊完全能接受。
「不是,你老是一松一緊,什麼時候患上了多動症?」背著身體一直不老實的柳飄飄往風之語走,王子昊埋怨道。
「我懷疑你在耍流氓!」柳飄飄又用力夾了一下老同學。
「還以為你比香香還單純,原來什麼都懂。」王子昊現在臉皮很厚。
「香香可沒你想的那麼單純,虎父無犬子,巾幗生鳳凰,我大伯母厲害得很,香香可是小太妹的大姐大。」柳飄飄點評別人從來不會客氣。
王子昊很認同柳飄飄的話,柳香香也很能裝的,有柳老師的影子。
徐美麗說閨蜜是腹黑小仙女,把她當作清純美女的人,下場都很慘。
想到自己糊裡糊塗就不純潔了,王子昊覺得柳香香確實不簡單。
理論很紮實,有理論為指導,實踐起來不說熟練,至少讓王子昊很佩服。
最讓他吃驚的是,小姑娘居然記錄了下來。
徐美麗當初都沒好意思呢,更別說柳老師了。
上次跟柳香香在一塊,回顧劇情,她還說可惜的是鏡頭是固定的,沒有藝術成分,觀賞性不強。
「別往太亮的地方走,影響我心情。」正開小差,背上的柳飄飄提醒王子昊。
「往黑的地方走不好。」王子昊拒絕。
柳悅悅曾跟他聊天說過,她有個學姐,是跟醫院救護車的。
有一天晚上,凌晨三點多,學姐接到一個電話,說下面鄉鎮有個村有病人,需要馬上急救。
他們一行三個人,司機,一個護士,還有一個男醫生。
等他們車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起了很大的霧,學姐說當時什麼路都看不到,完全是憑感覺走的。
快到那個鎮上的時候,霧突然就沒了。
但路不是路了,就剛剛一車寬的距離,兩邊就是懸崖,稍微開偏一點就掉下去了。
當時,從來不信這個的三人都快嚇死了。
等他們到了那個病人家的時候,病人剛過世。
老醫生說,這是閻王不讓他們過去的,說明那個病人命只有那麼長。
「有什麼不好,一條道走到黑。」柳飄飄呼吸有些絮亂。
王子昊往陰影里走,問道:「你現在還覺得我跟你三姐走不到一塊嗎?」
柳飄飄哼哼道:「比以前更難!」
「為什麼?」王子昊詫異。
柳飄飄說道:「二姐懷的是男寶,確定姓柳,我二叔二嬸已經不稀罕上門女婿了。」
王子昊沉默。
柳飄飄不屑道:「兩個家境懸殊的人,你以為能那麼容易走到一起嗎?」
說著,她講了一個真實事件。
某婚戀網出了兩道題,各給一半的女性用戶作答。
題目一:假設一個億萬富翁冒充窮小子和你談戀愛,最後暴露了你能接受嗎?
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選擇了「能接受,我愛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錢」。
題目二:假設一個窮小子冒充億萬富翁和你談戀愛,最後暴露了,但他真的愛你,你能接受嗎?
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選了「不能接受,和我做朋友,最重要的是誠實」。
「哎,人的一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王子昊嘆氣。
柳飄飄風輕雲淡道:「奶奶去年回她媽媽老家,我跟去了。他們村里曾有個老人一輩子沒結婚,73歲去世,他侄子發現後,給殯儀館打了個電話,來了輛車,把老人拉走火化了。」
王子昊聽著。
「後來侄子一個人拿了把鐵鍬,在老人的責任田裡挖了一個小方坑,就這樣將老人的骨灰埋了。沒有追悼儀式,沒有街坊鄰居送行,甚至連墓碑也沒有,就那樣無聲無息地將喪事辦完了,就像老人沒有來過一樣。」柳飄飄的語氣毫無感情波動。
所有認識的人當中,活得最通徹的,大概就是她了,王子昊不得不欽佩。
不認識她的人,覺得她漂亮溫柔,優雅高貴。
認識她的人,覺得她刁蠻任性,不懂人情世故。
真正熟悉她的人才發現,她活得最簡單最灑脫。
「你是不是見過太多悲歡離合,太多不公?」王子昊顛了顛柳飄飄的屁股,顛得她跟著哼哼唧唧一陣。
「有親眼見過的,也有聽說過的,我爸以前抓過很多壞人,每個壞人的故事都很精彩。」柳飄飄說道。
「比如呢?」王子昊好奇問道。
柳飄飄便滔滔不絕講了起來,有講國內的,也有講國外的。
講到法律的時候,她說了一個國外的案件。
一女子半夜掉下露台受重傷,一男子路過發現,洗劫了受傷的女子。
但他又不忍心女子傷重而亡,報警後離開。
事件的經過被監控拍攝到了,男子被抓並予以起訴。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激辯,法庭判決該男子無罪釋放。
法官的判決書這樣陳述:「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陰暗面,對救命來說,錢不值一提。」
「從法律上講,不應為其善行而赦免其罪,但如判其有罪,將對整個社會秩序產生極度的負面影響。我寧願看到下個劫犯拯救一個生命,也不願見奉公守法的人對於他人所受的危難視而不見。」
王子昊暗嘆,這才是法律的溫度,才是人性需要宣揚的光輝。
有的法律就很不近人情,在崑山反殺案前,還沒有一例正當防衛致人至死,是不需要負刑事責任的。
「下來!」回到風之語家裡,王子昊把柳飄飄放下來,摸了下後腰,「怎麼這麼濕,你不會尿我身上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