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愛意隨鍾起,鍾止意難平

  最美不過日初升,最燦不過黃昏景。

  日落時分,太陽的光芒漸漸變得柔和,空氣中多了幾分溫柔。

  「你體力……怎麼這麼好?」家裡,王子昊大汗淋漓,氣喘如牛,一進門就雙手扶著膝蓋。

  遇到對手了!

  柳飄飄心底嗤笑,就你這樣,陽氣早就泄的人,還想跟我比耐力?

  三姐天天晚上哇哇大叫,是白叫的嗎?

  她的每一次叫聲,消耗的都是你的體力和生命力。

  不過即便沒有三姐的叫聲,拂過山崗的風,也會帶走你的生命力,不可阻擋。

  餐廳那邊,許藝欣默默走進廚房,當做沒看到。

  這個狗兒子,不愧是娛樂圈的人。

  熒幕上為藝術獻身也就算了,平時也這樣不懂得男女授受不親。

  老母親什麼時候能無憂無慮地安享晚年吶。

  「下來!」王子昊都沒力氣跟柳飄飄鬥了。

  柳飄飄也不再跟王子昊鬧,從他背上下來,早就不喘氣,步履輕盈,去廚房那邊跟許藝欣夫婦問好。

  她只是太耿直,不是沒有禮貌。

  看到柳飄飄過來,老王的驚喜大於害怕,很高興。

  說實話,他現在對柳飄飄最滿意。

  這個小姑娘最簡單,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徐美麗和柳芊芊是比較懂得討好他們夫婦,但給老王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城府深不深不敢說,但肯定是有的。

  柳飄飄卻沒一點城府,很單純。

  柳香香都沒能給老王這種感覺,那小姑娘看似青春洋溢,活脫脫的一個美少女。

  但聽說她才十七歲,性格還遠沒定型,將來還很有可能性情大變。

  上大學,出社會,她要接觸的人和事還很多。

  柳飄飄不一樣,都大學畢業了,也進入社會摸爬打滾一年,性格基本上是定了。

  這輩子,她大概也就這樣了,最多生孩子後,覺得孩子太吵,想送人。

  但沒關係,送幾天後,她肯定還會去要回來。

  「飄飄找男朋友了沒有?」飯桌上,許藝欣不動聲色問柳飄飄。

  柳飄飄滿不在乎道:「找了,不過都分了。」

  許藝欣無語,我是問你這個嗎?

  我是問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多找幾個,就知道哪個適合了。」許藝欣說道。

  老王不由得說道:「說得好像你找過好幾個,才知道我合適似的。」

  許藝欣大怒:「我就是因為沒找幾個,後來才發現找了你這麼一個不合適的。」

  老王乖乖閉嘴,再說就又該吵起來了。

  「悅悅姐的二寶,你們考慮好要不要帶了嗎?」王子昊插了一句。

  許藝欣和老王面色一滯,覺得我們天天吵架,精力太旺盛是吧。

  「啥?」柳飄飄聽得半懂,「二姐不想帶二寶?」

  王子昊點頭:「跟你一樣,不想帶娃,想放我家,讓我爸媽帶。」

  柳飄飄吃驚:「沒想到二姐也是這樣的人。」

  小孩子雖然可愛,但煩起來,大人不止會吼,還會動手。

  不說別的,她那兩個嫂子,知書達禮,賢德淑良,也被孩子整得跟頭母獅子似的。

  幸虧大部分時間裡,有保姆幫忙帶,不然那兩個嫂子指定要被逼瘋。

  「你們就是吃不了生活的苦,所以享受不到人生的甜。」王子昊說道。

  柳飄飄夾起一塊糖醋裡脊:「我就覺得這塊裡脊很甜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許藝欣很高興。

  「悅悅姐二寶的事?」王子昊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藝欣臉色一垮:「能不帶嗎?」

  「啥意思?」王子昊問道,「是不能不帶,從了,還是不想帶?」

  許藝欣沒好氣道:「等生下來,過完月子再說。也許到時候悅悅就捨不得了。放我們家,她想見孩子得大老遠跑來,要是我,我可捨不得。」

  「那是因為你只有一個孩子。」老王說道。

  許藝欣瞪了老王一眼:「無情的男人!」

  老王明顯很不服氣:「不然為什麼悅悅想把孩子交給我們帶?」

  柳飄飄歪著腦袋,二姐這種行為,確實有點不能理解。

  孩子生下來後,又不需要你帶什麼。

  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孩子半夜要喝奶或腸胃絞痛什麼的,自有月嫂或保姆。

  甚至孩子上學後,接送都不需要自己親為。

  晚飯後,桃花湖。

  城市的繁華與故事都藏在夜色里,當最後一抹霞光收入地平線,濃郁的夜色籠罩,桃花湖褪去了白天的喧鬧,開始變得無比溫柔。

  燈光璀璨,流光溢彩,林立的萬家燈火與街道上的路燈、車燈、依稀閃爍的星星和皎潔的明月組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夜景。

  王子昊和柳飄飄沿湖走迴風之語,綠道上時不時迎面來人,湖邊有人坐椅子上。

  愛意隨鍾起,鍾止意難平。

  我不是愛點她,我只是心疼她的命運,大好的年華卻身負重任。

  愛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破碎的她。

  我不是愛點她,是因為她不圖我車,不圖我房,卻給盡了我世間的溫柔。

  王子昊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剛剛路過,坐椅子上的那個男子,心底正在發出這種感慨,並決定今晚再探夜店,點那個女孩。

  「昨天環島騎行,現在腿和屁股都疼。」走著路,柳飄飄忽然停下來。

  她此刻應該是方圓十幾里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幽深的眸子晶瑩剔透,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粉色的唇瓣微微張啟,如同一朵嬌艷綻放的櫻花。

  王子昊疑惑:「然後呢?」

  「那張椅子空著,要麼過去坐著,你給我按摩,要麼背我回去。」柳飄飄說道。

  她修長的身材,被修身的衣裙襯托得恰到好處,明淨無瑕的皮膚散發出淡淡的荔枝香氣。

  「憑什麼?」王子昊不干。

  「那你自己先回去。」柳飄飄坐到椅子上。

  王子昊給自己一巴掌,有蚊子。

  「上來吧。」他無奈道,背對著柳飄飄半蹲下來。

  你自己跑出來玩,我看不到也沒什麼。

  現在這樣子,我丟下你一個人,萬一有禽獸出沒,我這輩子都心中不安。

  「以後省點過程,不要老問憑什麼,為什麼。」柳飄飄爬上王子昊的背。

  香香能這樣,我為什麼不能?

  區別是香香會撒嬌,我不會。

  王子昊默默點頭。

  雖然經常打架,但跟柳飄飄相處,王子昊腦袋最放鬆。

  自從失戀,自從拱橋和柳芊芊相遇後,他不管是跟柳芊芊在一塊,還是跟徐美麗在一塊,腦子裡總會考慮現實中的東西。

  甚至會時不時冒出我是不是渣男這種可怕的念頭。

  當一個人產生自我懷疑之後,內心必定是痛苦的。

  只不過這種痛苦的程度大小不一,有的人痛苦到抑鬱自殺,有人痛苦到毫無知覺,然後讓世界充滿愛,化身時間管理大師,一三五二四六都安排不過來。

  跟柳飄飄在一塊,頂多遭受點肉體上的打擊,王子昊完全能接受。

  「不是,你老是一松一緊,什麼時候患上了多動症?」背著身體一直不老實的柳飄飄往風之語走,王子昊埋怨道。

  「我懷疑你在耍流氓!」柳飄飄又用力夾了一下老同學。

  「還以為你比香香還單純,原來什麼都懂。」王子昊現在臉皮很厚。

  「香香可沒你想的那麼單純,虎父無犬子,巾幗生鳳凰,我大伯母厲害得很,香香可是小太妹的大姐大。」柳飄飄點評別人從來不會客氣。

  王子昊很認同柳飄飄的話,柳香香也很能裝的,有柳老師的影子。

  徐美麗說閨蜜是腹黑小仙女,把她當作清純美女的人,下場都很慘。

  想到自己糊裡糊塗就不純潔了,王子昊覺得柳香香確實不簡單。

  理論很紮實,有理論為指導,實踐起來不說熟練,至少讓王子昊很佩服。

  最讓他吃驚的是,小姑娘居然記錄了下來。

  徐美麗當初都沒好意思呢,更別說柳老師了。

  上次跟柳香香在一塊,回顧劇情,她還說可惜的是鏡頭是固定的,沒有藝術成分,觀賞性不強。

  「別往太亮的地方走,影響我心情。」正開小差,背上的柳飄飄提醒王子昊。

  「往黑的地方走不好。」王子昊拒絕。

  柳悅悅曾跟他聊天說過,她有個學姐,是跟醫院救護車的。

  有一天晚上,凌晨三點多,學姐接到一個電話,說下面鄉鎮有個村有病人,需要馬上急救。

  他們一行三個人,司機,一個護士,還有一個男醫生。

  等他們車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起了很大的霧,學姐說當時什麼路都看不到,完全是憑感覺走的。

  快到那個鎮上的時候,霧突然就沒了。

  但路不是路了,就剛剛一車寬的距離,兩邊就是懸崖,稍微開偏一點就掉下去了。

  當時,從來不信這個的三人都快嚇死了。

  等他們到了那個病人家的時候,病人剛過世。

  老醫生說,這是閻王不讓他們過去的,說明那個病人命只有那麼長。

  「有什麼不好,一條道走到黑。」柳飄飄呼吸有些絮亂。

  王子昊往陰影里走,問道:「你現在還覺得我跟你三姐走不到一塊嗎?」

  柳飄飄哼哼道:「比以前更難!」

  「為什麼?」王子昊詫異。

  柳飄飄說道:「二姐懷的是男寶,確定姓柳,我二叔二嬸已經不稀罕上門女婿了。」

  王子昊沉默。

  柳飄飄不屑道:「兩個家境懸殊的人,你以為能那麼容易走到一起嗎?」

  說著,她講了一個真實事件。

  某婚戀網出了兩道題,各給一半的女性用戶作答。

  題目一:假設一個億萬富翁冒充窮小子和你談戀愛,最後暴露了你能接受嗎?

  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選擇了「能接受,我愛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錢」。

  題目二:假設一個窮小子冒充億萬富翁和你談戀愛,最後暴露了,但他真的愛你,你能接受嗎?

  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選了「不能接受,和我做朋友,最重要的是誠實」。

  「哎,人的一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王子昊嘆氣。

  柳飄飄風輕雲淡道:「奶奶去年回她媽媽老家,我跟去了。他們村里曾有個老人一輩子沒結婚,73歲去世,他侄子發現後,給殯儀館打了個電話,來了輛車,把老人拉走火化了。」

  王子昊聽著。

  「後來侄子一個人拿了把鐵鍬,在老人的責任田裡挖了一個小方坑,就這樣將老人的骨灰埋了。沒有追悼儀式,沒有街坊鄰居送行,甚至連墓碑也沒有,就那樣無聲無息地將喪事辦完了,就像老人沒有來過一樣。」柳飄飄的語氣毫無感情波動。

  所有認識的人當中,活得最通徹的,大概就是她了,王子昊不得不欽佩。

  不認識她的人,覺得她漂亮溫柔,優雅高貴。

  認識她的人,覺得她刁蠻任性,不懂人情世故。

  真正熟悉她的人才發現,她活得最簡單最灑脫。

  「你是不是見過太多悲歡離合,太多不公?」王子昊顛了顛柳飄飄的屁股,顛得她跟著哼哼唧唧一陣。

  「有親眼見過的,也有聽說過的,我爸以前抓過很多壞人,每個壞人的故事都很精彩。」柳飄飄說道。

  「比如呢?」王子昊好奇問道。

  柳飄飄便滔滔不絕講了起來,有講國內的,也有講國外的。

  講到法律的時候,她說了一個國外的案件。

  一女子半夜掉下露台受重傷,一男子路過發現,洗劫了受傷的女子。

  但他又不忍心女子傷重而亡,報警後離開。

  事件的經過被監控拍攝到了,男子被抓並予以起訴。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激辯,法庭判決該男子無罪釋放。

  法官的判決書這樣陳述:「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陰暗面,對救命來說,錢不值一提。」

  「從法律上講,不應為其善行而赦免其罪,但如判其有罪,將對整個社會秩序產生極度的負面影響。我寧願看到下個劫犯拯救一個生命,也不願見奉公守法的人對於他人所受的危難視而不見。」

  王子昊暗嘆,這才是法律的溫度,才是人性需要宣揚的光輝。

  有的法律就很不近人情,在崑山反殺案前,還沒有一例正當防衛致人至死,是不需要負刑事責任的。

  「下來!」回到風之語家裡,王子昊把柳飄飄放下來,摸了下後腰,「怎麼這麼濕,你不會尿我身上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