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煙波江上使人愁

  第546章 煙波江上使人愁

  金湖廣場南塔。

  五十三層樓,酒店一間房內。

  這是酒店最高規格的一間房,兩百七十平的桃花湖全景房,站落地窗邊,仿佛身處半空。

  「臥槽,真可以啊!」醉醺醺的,白振華覺得自己的內心情感比以前更加豐富了,全身的文藝細胞都在歡呼。

  以致眼前暮色中的桃花湖仿佛有了生命,嫵媚多嬌。

  但他肚子裡又沒什麼墨水,一聲「臥槽」表達了一切。

  只見下方的桃花湖呈長條形,四周全被高樓大廈包圍。

  桃花湖就像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靜靜躺在高樓大廈懷裡,因為它,四周的高樓顯得更加挺拔,因為有了高樓,桃花湖也顯得更加妖嬈嫵媚。

  桃花湖中,狹長的桃花島就像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艦,桃花湖大橋就像一根彩帶從湖上飄過,桃花湖文化藝術中心就像幾朵巨大的芙蓉花鑲在桃花湖邊上。

  金湖雙塔高聳入雲,在湖四周的高樓中顯得很挺拔。

  「我還從來沒從這個角度,這個高度看過桃花湖。」王子昊站白振華旁邊,俯瞰桃花湖。

  隨後,他給第一次來桃花湖的白振華當空中導遊,帶他進行了一場心靈上的旅行:「桃花湖湖邊上有環湖一圈的綠道,供自行車愛好者騎玩,綠道內側有供遊客觀光散步的通道,通道四通八達,湖邊綠樹成蔭。白天的時候,陽光透過樹葉照射到湖邊小道,小道變得斑駁陸離……」

  白振華聽得內心蠢蠢欲動,提出下樓去轉一圈。

  沒多久,三輛觀光自行車沿著環湖綠道滾動。

  觀光自行車有幾個出租點,但都是同一家在運營,那就是湖邊一個小商店。

  晚上基本上沒人出租,觀光自行車回收到小商店前面。

  王子昊一行人就是在小商店前租的,都是四人座。

  柳芊芊和柳香香、柳飄飄、萬倩茜共騎一輛,王子昊和白振華、柳海東共騎一輛,另外一輛是隨行人員騎的。

  湖裡水草茂密,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魚在水草間整齊劃一的遊走,聽到聲響會「倏」地一聲,鑽入水草中不見了。

  湖邊的設施因地而建,每一處的景觀都不一樣,讓人不覺得重複和乏味。

  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伸向湖中的便橋,讓人可以近距離和湖水接觸。

  湖中有一處小島,島上樹木參天,樹的枝頭垂向水面,把小島遮的嚴嚴實實,但沒有便橋連接,小島便成了小鳥的天堂,可能還有不知名的水中動物在那休憩過夜,遊客只能眺望和遐想。

  湖邊最熱鬧的地方得屬那幾處沙灘,那是小朋友們最神往的地方,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不下雨,沙灘上到處可見小朋友身影,和他們的歡聲笑語。

  沙灘邊上,家長們一面享受著桃花湖的美景,一邊看管著自家的娃。

  如果把桃花湖比作是河西的皇冠,桃花島則是皇冠上的明珠。

  到桃花湖公園的遊客必定會去桃花島,這個建在湖中的狹長的人工島,有點像湘江中的橘子洲,島上綠樹成蔭,四季都有鮮花覆蓋。

  桃花湖最受人們歡迎的是音樂噴泉,亞洲最長。

  晚上七點半之前,密密麻麻的遊客早就坐在島邊的觀景台上,等待時間的到來,欣賞大型音樂噴泉。

  忽地,觀眾驚呼聲四起,白天平靜的湖水,這時變得絢麗多姿,像欣賞一場大型的舞台音樂劇。

  從湖面噴出的水柱隨著音樂的節拍沖向天空,像一排排挺拔的白楊,又像一排排前赴後繼的戰士。

  沖向天空的水柱隨著音樂的節拍變換著不同的顏色搖曳著,而後慢慢的低下去,最後消失不見。

  在音樂舒緩時,如詩如畫的水柱又像一個個美麗的舞女,或圍成一圈,或排成一排,或一個個魚貫而出,她們舒展著長袖,舞動著。

  音樂噴泉結束,遊客們仍坐在湖邊回味,久久不願離去。

  王子昊一行人沒繞湖一圈,只繞一小半,就打道回府了。

  柳芊芊四女沒再回金湖廣場南塔,甚至柳海東也沒回,王子昊送白振華回到酒店。

  「我先洗澡去,你想看風景自己看。」回到酒店,身上黏糊糊的,白振華就想立刻去洗澡。

  「好,老白哥,我玩一會兒望遠鏡,馬上就回去,不等你了啊。」王子昊把玩著落地窗前固定住的高倍數望遠鏡。

  「不用,我洗澡也不快。」說完,白振華便洗澡去了。

  沒一會兒,王子昊放下望遠鏡,有些唏噓。

  他剛剛居然通過望遠鏡,看到了湖對面一棟樓某個客廳里的香艷畫面。

  這對男女,沒拉上客廳的帘子,以為沒人能看到呢。

  確實,沒有望遠鏡,還真沒法看到。

  真是的,今晚本來打算休息的,這讓我怎麼休息?

  身處花花世界,想獨善其身,太難了。

  吹了一陣湖邊的風,沒喝多少的王子昊,開始有點暈了。

  莫寶兒叫他少喝酒,儘量不喝,不然他今晚都不想喝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總不能說為了下一代,暫時戒菸戒酒吧。

  柳芊芊在呢。

  出酒店,王子昊走路迴風之語。

  柳香香跟爸媽回家去了,柳飄飄倒還在。

  她早就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夫家,娘家那邊回去也就看看爸媽,吃個飯,晚上她都不怎麼住。

  金湖廣場南塔。

  白振華洗完澡出來,早就不見王子昊的人影。

  坐在落地窗前沙發上,抽著煙,白振華心中愜意。

  抽第二根的時候,他才給老岑打電話。

  「今天的收穫怎麼樣?」老岑笑呵呵問道。

  白振華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老岑,我現在好像什麼都看開了,老頭就是讓我現在去死,我也沒有一點不甘。」

  老岑愣了愣:「你這是什麼狀態,匪夷所思。」

  白振華苦笑:「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既看開,又很矛盾。」

  「什麼矛盾?」老岑不由得問道。

  「我對現在的生活和事業很不滿,我嚮往一兩千年前的時代。」白振華說道。

  老岑心頭一跳:「老白,你沒喝多吧?」

  白振華笑道:「喝多我也很清醒,我今天在日出東方書房裡待了一個下午,就真的一個下午,晚上到點吃飯我還不想離開。」

  老岑眼前大亮,日出東方的字畫,魅力大是大,大到他看《山居秋暝》時,身臨其境,想進入畫中世界。

  老白今天下午肯定看字畫看得走火入魔了,才出現現在這種狀態。

  「《千里江山》有老柳說的那麼神嗎?」老岑問道。

  白振華哈哈大笑,說道:「岑老哥,我們真的不配!」

  老岑怔了一下,明白白振華的意思。

  柳海東曾說過,他和白振華不配擁有《千里江山》。

  老岑就覺得,柳海東說得太誇張。

  這世上,我都不配擁有,還有幾個人配?

  很快,白振華給了老岑答案:「這個世界上,除了日出東方,沒有人配擁有《千里江山》。」

  老岑吃驚,怎麼可能有這種字畫,柳海東入魔也就算了,老白也入魔了。

  我絕對不會入魔,我眼界很高,老岑說道:「說得我都想明天過去看看了。」

  白振華反倒勸道:「老哥,我建議你暫時不要過來,等不被瑣事纏身,心情放鬆,沐浴更衣好再過來。不然你接受不了《千里江山》帶來的衝擊力,會對人生產生懷疑。」

  老岑笑罵道:「你這麼說不是讓我更加好奇,更想馬上過去嗎?」

  「我沒激將你的意思。」白振華說道,「我是想讓伱做好心理準備再來看,我今天就是沒準備好,看完之後,我覺得自己渺小如螻蟻,太污濁,不配看這幅字畫。」

  老岑聽出白振華沒開玩笑的意思,面色凝重:「老白,你看到了什麼?」

  白振華嘆道:「我看到了千里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頓了下,他說道:「其實我沒看完《千里江山》。」

  老岑側耳傾聽,沒打擾白振華。

  「一下午看完,那是對《千里江山》的褻瀆,一個場景就能讓我駐足一下午,而我看了好幾個,很慚愧。」白振華很自責。

  「一個場景能比得上《題桃花嶺》或《山居秋暝》?」老岑不由得問道。

  白振華點頭:「完全可以比得上,可以說不分伯仲,各有千秋。但我更喜歡《千里江山》的筆法,它的場景不像《山居秋暝》那麼細膩、細緻,但給人的想像空間更大,每個人的想像還不同。」

  老岑問道:「《千里江山》篇幅有多大?」

  「長至少是《山居秋暝》的十倍!」白振華說道。

  老岑震驚:「這麼大?」

  他現在大概能想像,《千里江山》有多宏偉了。

  「雖然只有十倍大,但場景卻不止十個,我估計至少三十個。」白振華說道。

  白振華心中有些顫抖:「三十個《山居秋暝》?」

  白振華搖頭:「不能這麼比,應該說,三十個分開的《山居秋暝》,加起來都比不上《千里江山》。」

  白振華臉色微變,這個有點概念了。

  之前柳海東說他不配擁有《千里江山》,剛才白振華也說他不配,他沒太大的概念。

  現在,這個概念有點清晰了。

  三十個《山居秋暝》都比不上,他確實不配,那是屬於博物館,屬於全人類的東西。

  「每處場景,都是《題桃花嶺》和《山居秋暝》的級別,不管是畫還是字,都是同一級別的,甚至更高一級。」白振華說道。

  「你不是沒看完嗎?」老岑疑惑道。

  「老柳看完了,他說的。」白振華說道,「我只看幾個場景,也能感受得出來。毫不客氣地說,這是當代聖人的手筆,我總覺得日出東方是不真實的,太飄渺了,隨時會離去。」

  老岑口乾舌燥,好久好久沒這種感覺了。

  西蜀之行,他就覺得日出東方很不一般,但接觸久點,甚至還有點認為他平平無奇,而其實,他內心藏有一個大世界。

  因為自己是俗人,跟日出東方不是一類人,所以才有這種感覺?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拍照片或視頻了嗎?」老岑問道。

  白振華點頭:「只拍了兩張照片,拍再多,我總覺得不好。」

  老岑急忙說道:「拍的什麼,發來我看看。」

  白振華很快把照片發過去。

  保持通話中,老岑點開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獨釣寒江雪》的場景。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果然有下文,神來之筆啊。」老岑驚嘆,「字和畫結合,意境圓滿。」

  白振華忽然說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說智慧是痛苦的。」

  老岑默默頷首,沒說話。

  白振華繼續說道:「有智慧的人太少,這類人很難很難碰到同類,尤其是日新東方這種千古第一人,他沒有同類!他的孤獨是曠世的,沒人能分擔他的痛苦。」

  「評價這麼高?」老岑臉色微變,老白好像是個信徒,日出東方的信徒。

  似乎知道老岑所想,白振華說道:「雖說他是千古第一人,但面對他的時候,我又沒什麼壓力,只有敬畏中的敬,還能跟他談笑風生,甚至還能把他當作一個晚輩。」

  「正常。」老岑笑道,「我去中南海之前,也覺得那裡太莊嚴肅穆,對那裡的人很敬畏,真去的時候,一樣把酒言歡,很聊得來。」

  隨後,老岑看第二張照片。

  那是《黃鶴樓》場景。

  當看到西蜀那時沒看到的最後兩句「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老岑直接愣住了。

  一個場景浮現在他眼前:

  【醫院裡一位老年女性患者快不行了,醫生推著心電圖機到患者床邊等待,準備做最後一張心電(就是一條直線的開具死亡證明)。

  心電監護上呼吸已經沒有了,一般情況下不用等太久就拉直線,那次醫生站了很久!

  心電一直間斷有信號,大概十五分鐘的樣子,主班老師過來拍了拍醫生的肩膀:「你先回去吧,估計等人兒呢。」

  醫生轉身和家屬交代了一下,讓他們看到心電平了的話,就叫一下大夫,然後就回診台了。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搶救室的門被一位中年男人急促推開,他朝著家屬圍著的床小跑過去。

  主班老師對醫生說了句:「嗯,等的人估計來了,你過去吧。」

  那位剛趕來的先生半跪在床邊,伏在病人身上,哭著喊了一聲「媽」。

  語音剛落,患者的心電圖馬上一條直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