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三月的某個周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上午八點鐘，王子昊跟柳芊芊和柳飄飄匆忙出門，驅車前往湖對面的桃花嶺。
「昨天還寒冬臘月似的，今天春天就來了一樣。」車上，柳飄飄開窗張望著外面，把外套拉鏈往下拉了一截。
「這天氣預報軟體很機靈，昨晚看今天天氣信息的時候，最高溫度還顯示不超過十三度，現在才上午，地面溫度都超過十四度了，今天的最高溫度也顯示有十八度。」看著手機，柳芊芊很無語。
「不要太相信這些東西，人類探測器都登上熒惑星了，馬航卻憑空消失一般，九年了，11個國家組織力量進行搜救，都動用到軍艦了，還是找不到蛛絲馬跡，導致各種花邊新聞時不時冒出來。」王子昊說道。
「不相信能怎麼辦，自己發射一個氣象衛星嗎？」柳飄飄說道。
王子昊邊開車邊說道：「今天你少跟我說話，我不想跟你抬槓。」
「切！」柳飄飄不屑道，「好像我很想找你說話似的，自作多情。」
王子昊說道：「行李收拾好了嗎，明天出去賺錢了，巔峰之夜前伱才能回郡沙哦。」
柳飄飄又是期待又是鬱悶，期待的是又能賺錢了，鬱悶的是，有點不習慣挪窩了。
沒多久，車子從中央綠庭旁邊駛向桃花嶺。
雖然是周末，但現在是上午，而且估計很多人沒料到今天的天氣會這麼好，導致山下路邊停放的車輛很少。
王子昊很快就找到一個合適的停車位。
說是停車位，並沒有劃線，但郡沙的交警還是比較厚道的，只要不是交通幹道，他們不會動不動就過來貼單。
「我們先到北門等吧。」柳芊芊看著手機信息，率先朝桃花嶺北門走去。
楊黎姿今天要來這邊逛，第一站是桃花嶺，估計也是今天唯一的一站。
她年紀大了，不可能跟年輕人一樣，逛完這座山，下山又蹦迪去了，精力依舊充沛。
三人在北門沒等多久，幾輛車浩浩蕩蕩開到了北門前。
「奶奶到了！」柳芊芊臉色一喜，趕忙迎上去。
柳飄飄也蹦蹦跳跳跟了過去。
王子昊吃驚，怎麼好幾輛車，人很多嗎？
第一輛車下來四個人，有男有女，男的很高大，女的看起來則很乾練，穿著運動服。
他們有個共同點，年輕。
年紀最大的，不超過三十。
下車後，四人當中，其中兩個朝北門走去，另外兩個跟普通遊客一樣，在附近閒逛。
柳芊芊和柳飄飄迎向的是第二輛車，楊黎姿從上面下來，跟著的還有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看年紀好像也不是很大，四十歲左右。
此外，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直跟在楊黎姿身側。
王子昊驚訝，柳芊芊一開始就沒在意第一輛車，直接迎向第二輛的。
看來她很熟悉奶奶的出行排場。
這陣仗有點嚇到王子昊了。
第一輛車他看出來了，是楊黎姿隨行的保鏢。
看清楚楊黎姿身邊的中年男子後，王子昊心頭一跳。
這個男人有點面熟，應該是楊黎姿的大兒子，據說在隔壁省上班，估計再過一兩年，就去燕京上班了。
他怎麼也來了？
王子昊頭疼，女朋友可沒提過這事。
楊黎姿的大兒子，少說五十了，看起來卻四十出頭似的。
老王才四十出頭，卻跟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似的。
「奶奶，大伯。」
柳芊芊和柳飄飄乖巧地跟楊黎姿和柳海東問好。
「嗯。」柳海東點了點頭，看向晚幾步上來的王子昊。
楊黎姿抬了下登山拐，笑著對王子昊說道：「過來！」
王子昊連忙上前去。
他跟楊黎姿算是熟人了，便先跟柳海東問好：「大伯。」
柳海東眉毛一揚，你倒挺會爬杆子啊。
大伯這就叫上了？
下一刻，柳海東身體一僵，風中凌亂。
「大姐。」王子昊跟楊黎姿問好。
讓柳海東目瞪口呆的是，他老娘居然沒任何意見。
「你們來多久了？」楊黎姿中氣十足，根本不像個七十多的老太太。
「剛來沒多久，大姐，我們進嶺逛吧，山上的桃花應該開了不少。」王子昊沒扶楊黎姿，只是跟在一旁。
柳飄飄想扶，被她手臂抖開了。
我身子還硬朗，何況這都還沒開始爬山呢。
柳飄飄想拿王子昊撒火，但大伯在，她不敢亂說話。
大伯在家裡是最有出息的，聽爸媽說，最晚兩年，大伯就去燕京上班了。
北漂，至少是全國五分之一的年輕人的夢想。
柳飄飄也想去燕京上班，奈何實力不允許。
三姐有那個天賦，但她不想去。
隨後，一行人進桃花嶺北門。
柳海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自己平白無故就多了個長輩。
之前還覺得是對方攀親戚呢。
沒想到老娘是對方大姐。
老娘缺孫子嗎？
不缺啊，怎麼就跟這個年輕人處得這麼好呢？
遠在外地上班，柳海東老早聽說過柳家吉祥物柳芊芊交了男朋友，二弟柳河東和弟妹不喜歡柳芊芊選的這個男朋友。
確切的說，不喜歡柳芊芊要選這個年輕人做老公。
當男朋友可以，別談婚論嫁。
「對了。」進北門沒走多遠，楊黎姿忽然問王子昊，「你們大伯的小女兒有些困惑，昨天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回答不上來，小昊你能幫我回答嗎？」
王子昊連忙拍楊黎姿馬屁：「楊大姐你怎麼可能回答不上來，估計只是不想回答，讓年輕人自己去體會，該走的彎路就老老實實走，不要想著走捷徑。」
柳海東終於知道為什麼老娘對這個年輕人很寬容了，馬屁精一個。
楊黎姿聽著心裡確實很舒服，笑道：「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不太懂，我確實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想多問你們十三妹身上發生了什麼。」
王子昊便問道：「十三妹問了您什麼？」
楊黎姿拄著登山拐杖，一邊走一邊說道：「她問我，如何走出人生的陰霾？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告訴她答案好。」
「這個容易。」王子昊笑道，「多走幾步。」
柳海東暗暗驚奇，這小子有兩把刷子，不去當刷漆工可惜了。
楊黎姿眼睛亮了起來，讚嘆道：「說了等於沒說，但又暗含至理，不錯，不錯！」
接著，她轉頭對大兒子說道：「大海，十三妹還小，你這個爸當得不盡職，她有心事都不跟你們講，跑來跟我講。回去記得這麼告訴她，不管遇到什麼困難，記得多走幾步。」
「媽，我知道了。」柳海東對老娘還是很孝順的，至少表面上要做足功夫，不能讓柳芊芊這一輩人看到他表面功夫都做不好。
將來他們學父輩們對待長輩怎麼辦？
走著走著，一群人離開車道，開始沿著石階向山上攀爬。
不管春夏秋冬，桃花嶺都很冷清，尤其越往深處，人跡越罕至。
現在天氣又比較冷，春天還在努力從遠方跑來，路邊的一棵棵桃樹大多只有幾朵桃花太心急，開早了。
柳海東感覺老娘年輕了五十歲，跟自己有代溝，一路都聊不到一塊。
索然無味，他自己或在前面逛，或在後面吊著尾巴，面色威嚴，不喜不悲。
快三十年了，這裡變化很大，有了行車道，也有了環山綠道，還有遍布山嶺的石階。
不變的是，桃花依舊。
年輕時，柳海東容貌英俊，性情孤潔寡合。
他沒跟初戀來這裡過幾次，但兩人遊玩的情景仿佛猶在昨日。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忽地，柳海東在一處亭子外面的石頭上看到一行字，大為震驚。
好像是在說他一樣，真實的寫照。
不管初戀年紀多大了，在他眼裡，永遠是那個十八歲的女孩模樣。
因為大學還沒畢業，分別兩地求學，再加上父母給柳海東強制安排了相親對象，兩人在電話里分手了，連再見一面，當面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到現在，柳海東都不知道初戀在哪裡，過得怎麼樣了。
「這人真沒公德心，在景區刻字。」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子昊站柳海東身後。
柳海東回過頭來，眉頭皺起：「這是山水文化，值得提倡，這段文字應該是原創的，只要有能力，景區管理員來了，想罰錢得先過我這一關。」
紅燈停綠燈行，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闖紅燈不一定非得扣分罰錢，給消防車給救護車或自己急著送病人就醫而闖紅燈，就能免於處罰。
甚至為了救人，酒駕都能免除處罰。
「大伯說得對，我心裡舒坦多了。」王子昊把裝水果肉片的盒子遞到柳海東面前，「吃點吧。」
柳海東視而不見，別以為我老娘讓你叫大姐，你就想跟我稱兄道弟，門都沒有。
不自量力！
「我就躲了你一會兒，你就破壞景區，在石頭上刻字，抹都抹不掉。」柳芊芊也過來了，那是去年她跟男朋友過來玩，男朋友刻的字。
柳海東面色一滯，這行字，是你男朋友，也就是我眼前這個很不討喜的年輕人刻的？
怪不得在我說支持這種山水文化後，你說心裡舒坦多了。
「芊芊，你先回去，我跟你男朋友聊聊。」柳海東伸手，從王子昊掌中的水果盒裡拿一塊插好牙籤的果肉吃。
我什麼場面沒見過，這點尷尬，不足掛齒。
柳芊芊心中一喜，乖巧迴避。
大伯說話的語氣，明顯比一開始見面好多了。
「大伯，我沒有跟芊芊唱雙簧。」柳芊芊回亭子裡後，王子昊跟柳海東解釋道。
柳海東沒計較，說道：「寫得很好。」
王子昊鬆了口氣。
搞不定柳河東和白飛飛，先搞定他們身邊的親人也是好的。
「大伯的人生經歷肯定很豐富。」王子昊說道。
柳海東暗暗點頭：「怪不得老太太這麼喜歡你，你應該有不少我沒發現的特別之處。」
「大伯過獎了，我很普通，一個月稿費也就一兩千萬，扣掉稅，今年的收入估計勉強過億吧。」
柳海東要是一個沒權沒勢的土豪，聽到這話，估計都想掀桌子了。
但他不是，再多的錢，對他也沒什麼吸引力。
「可以了，一千萬存款，做理財光吃利息，每月至少都能有好幾萬。」柳海東說道。
不同的地區、不同的銀行，不一樣的儲蓄方式，存款利率不一樣，所得到的利息也不同。
以央行基準利率計算，如果是活期存款，存款年利率為0.35%，一千萬一年利息35000元。
定期存款一年，利率為1.75%，一年利息175000元。
一些民營銀行利率可達2.25%，那麼存一年利息有225000元。
「那樣太沒志氣了。」王子昊說道，「我是富裕了，但還有很多人沒富裕。說好的共同富裕，我沒法讓身邊的人跟我一樣富裕，但我能開公司，創造就業崗位，給我的員工多發點工資。」
許藝欣把兒子的慈善基金會和工作室整合了，互通有無，那七八個員工的工資達不到年薪四五十萬，但十來萬還是有的。
這份工資，在郡沙已經超過了九成以上的上班族。
「有理想，不錯。」柳海東起身，「跟我去轉一會兒？」
看到刻字後，他悵然若失，就想自己去附近走走的。
「好。」王子昊也起身。
桃花朵朵開，兩人穿過林蔭小路，沒多久就抵達山嶺頂峰。
桃花嶺的山連綿起伏，一座又一座。
站在一處天然觀景台上，柳海東看著山谷里的那片桃林，胸中意難平。
三十年前，桃樹比現在還多，這個季節的山下，早就成了一片花海。
別看桃花一朵又一朵，間隔大，但從遠處看，密密麻麻，好像漫山遍野都是。
「我應該有三十年沒來過桃花嶺了，變化很大，不變的只有桃花。」柳海東說道。
「我就住桃花湖邊上，一年都不見得會來一次。」王子昊說道。
「你刻的字，深得我心，回去寫個字畫，讓芊芊送到我家裡去。」柳海東說道。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別讓你們伯母看到，我下次從外地回來，帶去那邊。」
王子昊心中一喜，這個大伯太好說話了。
不過想想也是，我睡的又不是他女兒，他幹嘛反對這門親事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