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陽初升。
夏樹完成每天的晨練之後,又帶著相機出門。
《新時代》副刊都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可他的都市獨居老人專題依舊沒有完成。
最後一個老婆婆除了是獨居老人外,還是個出了名的釘子戶,在繁華的商業街死守著去世老伴留下來的房子,已經有好些年。
最近終於沒有人再打擾老婆婆,直到夏樹上門採訪。
想到上次來的時候,夏樹暗暗搖頭。
真是個固執的老人,連門都不給他進,而且總是板著臉,就好像把記者當作惡鬼一樣。
實在不行他也只能放棄了,並不是非要採訪這個老人,
多一個少一個,雜誌社那邊也不會說什麼……
夏樹很快便穿過街區,找到被高樓大廈包圍的一小塊土地,
獨門獨戶的日式木結構房屋,
院子裡還栽了樹,陽光照耀下成了商業街一帶的獨特風景。
「咯吱!」
房屋木門打開,
老人滿頭白髮,穿著醬色的毛衣,
推開門看了看大廈縫隙中漏出的朝陽後,轉身鎖上門,如同往常一樣,提著袋子到附近便利店採購。
被歲月侵蝕的臉上似乎帶著抹不開的憂傷……
夏樹一時間竟然不想上前打擾。
「阿婆……」
「誰是你阿婆?!」
老人看到夏樹,匆忙加快腳步避開。
「我沒什麼好採訪的,別再來了!」
「普通人應該不會對我的黑暗氣息有什麼反應吧?」夏樹抓了抓頭髮。
果然,
比起這什麼社會話題採訪,他還是更適合和怪獸、宇宙人或是都市傳說打交道。
這次專題結束後,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便利店。
老人提了一籃子東西到櫃檯結帳,似乎還覺得不夠,還想買點什麼。
「阿婆,您今天買這麼多啊?」女收銀員詫異道,「今天要招待客人嗎?」
「沒有,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您還是買平時一樣多的吧,這些一個人怎麼吃得完呢?」
「不用,我要全部買回去。」
老婆婆笑呵呵回應著,似乎有什麼高興的事一般。
和面對夏樹時完全不一樣,性格十分隨和……
「我討厭和別人打交道。」
夏樹對著老婆婆的屋子拍了張照片,準備先回一趟雜誌社。
在別人眼中相當危險的任務,對他來說反倒最簡單……
他還是想去一趟宿那山。
收集一些傳說素材,順便看能不能把宿那鬼給收了。
還有東京這邊……
說起來,
上次吃了頓麵食後,他就再也沒有看到夜間賣蕎麥麵的奧比克。
和其他危險的怪獸不同,
奧比克沒什麼威脅,反倒是做的拉麵特別好吃,原本他還打算偶爾去吃一頓……
或許可以去彥野町那邊看看情況。
「說到吃麵,我肚子又有些餓了。」
夏樹視線轉向公園路邊的拉麵店。
萬聖節之後,東京氣溫就開始漸漸轉涼,到最近已經是冬天,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麵各位吸引人。
「老闆,兩份拉麵。」
夏樹進店喊了一句,
坐下後才發現牆壁上掛著寫了價格的木牌,最便宜的一碗麵居然都要800円。
從店內客人點的面來看,也就是一碗清湯麵加了幾片鳴門卷。
相較之下,奧比克簡直就是良心……
「嗯?」
夏樹心疼地趁熱解決拉麵,餘光忽然注意到那個老婆婆從外面經過。
提了一大袋東西,又是水果又是食材的,
還有小餅乾和甜點……
人來人往的公園邊,
老婆婆放下袋子坐到草壇邊,如同往常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給鴿子餵食,
又想起了過去和老伴過來的時候,木然看著前面,直到鴿子被小孩驚走後都還在慢慢投食。
仿佛被這個世界拋棄般,滿滿的孤獨與落寞。
最後,
老婆婆在公園孩子們玩鬧的聲音中緩緩離開,走到一座橋邊才停下腳步。
河水流淌,就好像逝去的時間。
老人緬懷起過去……
「你想好了沒有?」
橋邊一對年輕情侶似乎是等著看老人跳河,等了半天后忍不住催促道,
「快點啊!」
「我們可是很忙的,你到底是跳還是不跳啊?快點決定好不好……」
夏樹身形出現在橋頭,
看著老人微微皺起眉頭,冷聲走向情侶道:「看別人跳河很好玩嗎?你們要不要自己體驗一下?」
「什麼啊?」
男子打量穿著便宜西裝的夏樹一眼,推搡罵咧道,
「大叔你哪位?」
「砰!」
夏樹伸手死死扣住男子手臂,
隨後猛然上前抓住男子衣領,一手推到橋邊護欄上。
「喂!別亂來啊!」男子半邊身體都騰空露出橋面,扭頭看著下方河面哭喊道,「大叔……不,大哥!我錯了!放過我吧!」
夏樹沒有理會男子,目光轉向旁邊小太妹般的女人,
但小太妹看也沒看男友,直接便撒腿逃跑,轉眼就跑出了橋頭。
「這個臭女人!」男子難以置信,緊跟著又哭喪起臉朝夏樹乞求道,「我不會游泳,大哥,掉下去會死的!」
「不可以使用暴力啊,」老婆婆反應過來,慌忙喊道,「我沒關係的。」
「滾!」
夏樹把男子甩到一邊,整理了一下西裝才轉向老婆婆。
「對付這種人,打一頓最管用……」
「咦?」老婆婆認出了夏樹,無奈嘆氣道,「又是你……我不是說了沒什麼好採訪的嗎?」
「採訪的確不是我的專長,所以我已經放棄了。」夏樹平靜道。
「放棄了?」阿婆詫異道,「可是採訪不是你的工作嗎?可以去採訪其他人啊……」
「已經沒必要了。」
夏樹搖搖頭。
「阿婆你快點回去吧,如果連你也不在的話,過去那些美好的記憶就不復存在了。」
他知道了老婆婆不肯搬家的原因,
只是為了保存那份曾經的記憶。
如果連唯一留戀的事物都消逝的話,未免太殘酷了。
這份心情他能夠理解。
……
公園廣場。
夏樹挎著背包經過,抬起頭看向廣場大屏幕。
「關於近期在日本舉辦的世界摩托賽事,青木拓摩選手給他的職業生涯又增添了一個冠軍獎盃,下面……」
電視正在報導摩托車賽事新聞。
不只是青木拓摩,
皮衣穿著的真由美混在比賽選手中,朝鏡頭做了個鬼臉。
這兩個人的命運真的完全改變了,
原本這個時候拓摩遇害,真由美是最痛苦的時候……
「喂!」
一輛摩托停在夏樹身邊,真由美取下頭盔,朝夏樹活潑招呼道:「你又一個人啊?是在這邊取材嗎?」
「是啊,」夏樹回過神,看了看和真由美一起的拓摩,「我可以給你們拍張照嗎?其實我也是個摩托車愛好者……」
「當然沒問題,」青木拓摩跟著取下頭盔疑惑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總感覺很眼熟。」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個自由記者。」
夏樹笑了笑,
調整相機將兩人還有機車一同納入鏡頭後,按下快門。
「咔嚓!」
相片記錄下兩人笑容。
「可以了,謝謝。」
「沒關係,」青木拓摩比了個OK手勢,重新戴上頭盔道,「下個星期還有場私人比賽,你要去看嗎?」
「我知道,有時間我會去的。」
夏樹收起相機。
他已經不太喜歡看比賽了,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那種刺激感,還不如賺點錢多收藏幾台機車。
「對了,」離開時真由美又回過頭邀請道,「明年我和拓摩要在東京舉行婚禮,到時候你和大古他們一起來。」
「沒問題。」
夏樹目送著摩托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