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嘛喇吽!」
真言密咒一出,金光於室外乍然亮起!
璀璨光芒自窗洞、門縫裡投射進來,剎那間包圍整個屋子!
四散逃竄的黑風被這金光封堵,重又倒退回來,聚化成石胎妖魔本體,它拔身而起,鐵黑色雙臂奮起轟砸向虛淨,腐朽氣息在它一雙拳頭下化作烏雲,黑壓壓籠罩整座屋室!
「禿驢使奸計害我!」
「我要你們的命!」
腐朽烏雲磨盤般轉動開來,挾裹狂暴之風,將這座築土屋內的一應陳設、桌椅板凳統統吹刮而起,向著四面八方橫衝直撞!
嘭嘭嘭!
烈烈風中,無頭石胎妖魔的雙拳轟然砸落下,拳印重逾千斤!
空氣都在這雙拳下坍縮,發出不堪重負地暴鳴!
然而,迎著石胎妖魔的雙拳,虛淨卻絲毫未退,它雙翅張揚,猛烈忽扇,一根根雪白羽毛就從它周身脫落,被賦予了烈火燃薪柴般暴烈的氣息——一根根羽毛上燃起了金色的火。閱讀
火羽猝發,順著烈風,點燃了虛空中流動的腐朽氣息。
於是,那些燃燒起的氣息,便化作了一道道火線,火線交織成網,一剎那籠罩住石胎妖魔周身!
「啊——」
石胎妖魔狂怒吼叫,瘋狂掄動雙臂,掃斷一根根火線,將火網砸開一個個破口,但它自身漫溢的腐朽氣息乃是最好的燃料,這火總是掃不滅,這網總是撐不破!
往往是拳印剛將火網砸出破口,下一瞬便被彌補。
在石胎妖魔雙拳掄動之下,徐謙的這間屋子卻徹底遭了殃。
四壁倒塌,房梁傾墮,茅草紛飛!
蘇塵拉拽著招娣,避開一根砸落下來的椽子,躲開了幾塊橫飛過的堅硬泥土塊,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傾塌的房屋。
——徐謙跑得比他更快。
就在火網將將包圍石胎妖魔之時,其口中便大叫著:「我的狗兒,我的狗兒……」
發狂似地奔出了房屋,蘇塵都未能攔得住!
塵灰紛紛揚揚,茅草隨風狂舞。
殘垣斷壁之間,巨大的石胎妖魔與渺小的白鵝師兄戰作一團,火網越織越密,石胎妖魔避無可避,漸漸被火網貼附周身,漸漸被火網收縮了身形。
它的身軀被這張火網灼燒出了赤紅的印痕,卻只能痛苦吼叫,雙拳已經砸不斷哪怕一根火線。
屋外,一道由密咒勾連而成的鎖鏈盤繞著殘垣斷壁。
那粗大的鎖鏈耀發金光,盤繞在蘇塵等人四周,將石胎妖魔與虛淨師兄亦囊括於其中,它即是獅陀嶺慶法請其真種主尊『獅魔王』降下的真言密咒。
密咒封住了石胎妖魔的退路。
但不會將蘇塵等正常人阻絕於其中。
蘇塵親眼看到徐謙呼喚著他的狗兒,踉踉蹌蹌奔入未被戰鬥波及的柴房中。
苦命人……
內心嘆息一聲,確認徐謙那邊不會有危險,蘇塵轉過了頭去。
——
哐當!
徐謙奔入柴房內,不忘合上房門。
門外激鬥正酣,種種聲響喧雜不已,鬧成一團。
房裡卻很是靜謐。
草窩裡的幾隻小狗互相依靠,蜷縮著身子,睡得香甜。
飯盆里的粥飯被它們吃了一大半去,每隻小狗的肚子都是圓鼓鼓的,不時有幼犬在夢中哼唧幾聲,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麼?
徐謙輕手輕腳走到了草窩邊,看著幾隻酣睡的小狗,眼神寧靜。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小狗,口中喃喃自語:「睡吧,小狗,睡吧……」
一隻小狗被他已經很輕微的動作弄醒,努力仰起頭,還帶著一層藍膜的眼睛望著徐謙。
它的嘴巴輕輕蹭著徐謙的手掌,張開還沒有幾顆乳牙的嘴巴,想要含住徐謙的手指,將他的手指當作了母親的奶丨頭。
徐謙安靜地看著它,任由它含著自己的手指。
門外激鬥的幾方施展神通術法,演化出諸色光芒,映照了黑暗,在徐謙背後的門縫裡流轉。
他的身影在流轉神光映照下,卻黑沉沉的。
像是一潭死水。
連耳鼻口竅之中,都開始湧出縷縷陰冷氣息。
門外,慶法的聲音響了起來:「兩位法師果然神通廣大,不過數個回合,便將此魔成功鎮封!」
「為二位高僧賀!」
隨著慶法話音落地,門縫裡輪轉的諸色光芒都緩緩寂暗下去。
柴房裡更加昏暗,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唯有徐謙的一雙眼睛,在這寂暗裡,黑得有些發亮,亮光有些駭人。
他伸手提起了那隻一直含著其手指的小狗。
小狗被他猝然提起,有些驚慌地蹬動後腿,隨著徐謙手掌撫向小狗的脖頸,微微扭了扭手掌,它就永遠地安靜了下去。
「睡吧,睡吧……」徐謙低低呢喃。
他的眼耳口鼻中,漫溢滾滾陰冷氣息。
這股陰冷死氣脫離了他的身體,如一團霧般撲入草窩裡的幾隻小狗體內。
幾隻幼犬不知不覺停止呼吸。
撲通!
徐謙隨手將被他扭斷脖頸的小犬丟進草窩裡。
幼犬們依舊蜷縮著緊靠在一起,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只是沒有了呼吸。
哐當!
蘇塵推開了柴房門。
「徐謙!」
他喚了一聲。
雙目中映照出徐謙的背影。
鼻翼翕動。
從徐謙身上,他已經嗅不到那般濃郁的死氣。
莫非真因為徐謙是石胎妖魔選中之人,所以他自身才會有死氣浮動?
如今石胎妖魔被鎮封,其死劫已去,死氣也就消無了?
蘇塵壓住了心底的困惑,向緩緩轉過頭來的徐謙說道:「妖魔已經降服,快出來吧!」
說著,他伸頭去看草窩裡的幾隻小狗,隨口問道:「你的小狗怎樣了?」
這個痴傻青年是位真正的愛狗人士。
其沒有父母家人,也只剩撿到的這一窩小狗與之相依為命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徐謙轉身正好擋住蘇塵探尋的視線,其面上露出憨傻的笑容,連連道:「狗兒好著哩,好得很……」
「好就行。」
蘇塵不疑有他,對其說道:「你也出來看看吧,妖魔已經被鎮封,不會再殃及到你們。」
他徐徐轉過身去,背對著徐謙。
徐謙望著老者雖筆挺卻瘦削,看似弱不禁風的背影,眼睛裡凶意瀰漫,其一步邁過門檻,想要裝作不經意撞蘇塵一個趔趄。
卻在臨近蘇塵後背時,頓住了動作。
他愣了愣。
這一瞬間過去,蘇塵已經邁步走開。
而他之所以頓止動作,是因為在方才的一瞬間,他心底忽然生出了濃重的恐懼——好似這一步邁出去,不是他將弱不禁風的老頭撞得撲倒在地,而是己身將一腳踩空,墮入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