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長劍上被張益雕刻出來的一排菜餚樣式,殷梨亭搖頭嘆服,「真是難以想像的一招!」
他知道,這是張益手下留情了,否則,他本人就會成為劍身上雕刻的那些佳肴。
「初時狂暴如雨,刀光傾瀉,讓人置身刀山,有千刀萬剮之勢,緊接著純陽真氣爆發出熾熱的溫度,溫度之中,毫無規律的招式攜帶著爆炸的力量不斷轟擊全身,讓人有種粉身碎骨,血漿迸發、骨髓炸裂之感,可到了最後,似乎漸漸習慣了這種痛苦,仿佛苦盡甘來,居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服,以及沁人心脾的舒適。」
「就像是喝茶一般,先苦後甜,然後回味無窮,讓人流連忘返。」
看向張益,殷梨亭搖了搖頭道,「似水流年,中了這一招,流年似水而過,絕無生還之理。」
「小師弟,你已經走出了招式的桎梏,走到了道的境界。」
「你將自己的意志融入招式之中,用自己的意境引領他人,沒有絕對強橫的意志或是高超的境界,你這一招就是無敵的!」
「小師弟,師兄佩服!」
沒有親身體會是無法感受到剛剛那一招中的變化的,外人看著,只覺得變化無窮,時而刀光閃過時而熾熱真氣轟炸,攻擊很猛,可身在其中,殷梨亭知道,這絕不只是招式變化以及真氣屬性轉變的攻擊,更是直指人心的內在轟擊。
做菜,煎炒烹炸蒸煮燉,無論哪種烹飪方式,無論選用何種調料,最重要的就是要將食材本身的味道激發出來,如此才能做出一道好菜。
而這一招的道理也是如此。
世間萬物,生滅變化,皆存於一心,控制了心,便控制了一切,我這一招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去控制引導人之本源——心!
「師兄謬讚了。」張益輕聲笑道,「不過這也確實是我最驕傲的一道菜!」
「我會做很多菜,很多菜的花樣、味道、刀工等都要遠勝這一道菜,不過卻沒有一道菜能如這一道菜一般讓人回味無窮。」
「道理總是很容易說出來,可想要做到卻很難,還請小師弟不吝賜教。」拱了拱手,殷梨亭鄭重請教,他想要請教張益是如何做到讓自己的攻擊影響人心的。
拱手行禮,殷梨亭對待張益如同對待師父一般。
不是像對待師父一般恭敬,而是高山仰止,對高山本身高度的尊重。
「道可道,非常道。」
微微沉吟,組織了一下語言,張益緩緩道,「具體的,我說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這是太極的力量。」
「無極生太極,太極天然存在,自然而然,萬物的一切變化都蘊含著它的道理或者說它的道理演化了自然。」
「師父的太極,也只是感悟到了天地自然的太極變化,然後將這種變化存乎於心,發之於招,因此,咱們武當的太極講究用意不用力,因為不用心意,力所產生的招只是空架子,而有了心,招式自然會在心的帶動下自然而然地產生力量。」
「而我,每日忙碌在廚房之中,從早到晚,以太極拳意劍意不斷重複做著各種佳肴,久而久之,形成習慣,心中也有一種特別的領會。」
「如果說師父領悟的太極是宏偉的天地自然,那我領悟的就是廚房裡鍋碗瓢盆中的太極。」
「同樣的菜,同樣的調料,同樣的手法,有人做出來很難吃,有人做出來很好吃,更有人做出來閃閃發光,為什麼?」
「以前有這麼個理由,說是做菜要有感情,因為投入了感情,所以具有了不一般的味道,甚至能讓品嘗之人也能感受到味道中的感情。」
「初聽覺得可笑,菜就是菜,客觀存在的東西關感情什麼事?可漸漸地,又覺得很有道理。」
「隨著我對自己做出的菜投入越來越多的感情,我的菜會接收到我的感情,一點一滴,日積月累,漸漸化招,一招一式便有了如今的威力。」
「似水流年,我出招之時,心意很是簡單,就是要做一道似水流年的佳肴,讓人品嘗這道菜後如同流水循環一般,重新經歷一回人生。」
「做這道佳肴最開始要將食材切好,切整齊,切勻稱,切的紋理精細,切的肉質不損,切的纖維不破........所以刀光迅疾,如長河濤濤的同時也蘊含著各種不同的暗流;食材準備好後,緊接著蒸炒烹炸開始製作,這個過程我要掌握火候,來回翻覆以及添水加料,看似簡單,可卻變化最多,什麼火燒,加多少水,填多少料,做多長時間.......只有做到恰到好處,最後佳肴出鍋之時,才會芬芳撲鼻,聞之沉迷,而這一步,只能靠心去感受!」
「這是我出招的心,想來六師兄身在其中,以真氣為媒介,感知到了我的心,並被其觸發引導,所以才有了似水流年的感受。」
「至於具體如何修煉出這種境界,我是真的不知道。」
「唯一能給你們的提示,大概也只有兩個字:專注!」
都是師兄弟,沒什麼不能說的,人家請教,自己也坦誠相待。
當然,也有一點小隱瞞。
那就是他們沒辦法獲得的經驗包!
張益所說為真,可若是沒有大都一年來無數經驗包的領取,各種不同感悟的匯聚,他就算再專注也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無數人的感悟為他鋪就了大道的階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只要努力向前,只要懂得思考,很多東西觸手可得。
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因吟,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同樣是太極,卻並不一樣。」
張益的話讓武當眾人沉思,半晌,最為年輕的宋青書突然開口,「太師父所創的太極,是道法自然,師從天地,我們都是天地的一份子,我們的一舉一動也都遵從天地的變化規律,所以,通過天地的變化規律引領自身的變化,進而展現出強大的威力。」
「可小師叔你的領悟又有很大的不同,或者說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太師父用天地自然的道理指引我們,而小師叔你利用天地自然的道理,將自己的意志釋放出來,然後以強橫的功力輔助,以自己的意志形成了這似水流年,太師父的太極還是天地的太極,而小師叔你的太極已經是以你自己為核心而變化的太極。」
「雖然根源都是太極自然,可運用上卻有著極大的不同。」
宋青書不愧是年輕人,反應很快,直接就發現了不同點,「只是將自己的意志釋放於外,不但能夠讓自己的真氣隨心變化,更能夠引導敵人走入自己的套路之中,這....小師叔,你有什麼具體的經驗嗎?」
宋青書從來都是如此,不懂就問,自從認清楚自己資質一般後,他便轉換了練功方式,通過不斷學習別人所得來代替自己感悟。
「第一,純陽無極功要修煉到一定火候,心為火,身為爐,對自己煉製出的純陽真氣要有著足夠的認知與運用,不能只會用,更要明白其所以然,如此,心與法才是真正一體,才能隨心所欲。」
「第二,意志堅定,我所謂的意志堅定並不是所謂的不怕死,能忍受痛苦等等,我說的意志堅定是執著或是沉迷,真正的專心一處,心無旁騖,如此,心靈純粹,沒有雜念,應該是更容易達到你所說的外放。」
「第三,應該還有一些特別的因素,不過我不知道。」
宋青書的問題,張益自己也曾經整理過,既然他問了,索性將自己整理出來的想法和他說說。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宋青書皺著眉頭問道。
「就是不知道了。」聳聳肩,張益淡淡道,「比如靈光一閃的明悟,比如外界環境的猛然刺激.....至於什麼東西能夠激發你,我自然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