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怨氣，終有噴吐之際！

  先前，兄弟反目，故友之死，鄉土毀滅，萬靈圍殺……一切的一切，無不讓江南火起！

  倘若這些都有緣由，倘若江南真做了什麼大奸大惡之事，被整個下界星空圍攻，那也就罷了。

  但實際上，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僅是回到了上元而已，就被連番而來的耳光啪啪打得暈頭轉向！

  這換了脾性再好的人來，都忍不住。

  更何況，江南的脾氣，並不算好。

  幾乎化作實質的殺意，籠罩在整個虛無之中。

  而對於此，那黑衣少年並沒有任何反應。

  或者說，他誕生與存在的唯一的意義，就是徹底殺死江南——為了這個目的，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在所不惜。無論是蒼生萬靈也好，還是下界明空的星辰萬物也好，都一樣。

  如今江南自己從下界星空跑了出來，倒不如說，正合他意！

  於是，在那被封印在陰陽魚中的存在焦急的叫喊聲中，江南與那黑衣少年都沒有多餘的話語，開始廝殺！

  儘管此時此刻，兩人的身軀都變得無比龐大，綿延虛無萬萬里，但動手之時，卻絲毫沒有任何一丁點兒緩慢的跡象。

  江南揮出一拳，氣血與道行在體內瘋狂奔涌，化作洪流發出隆隆巨響，傾注無法想像的巨力，轟然殺至！

  剎那之間，虛無動盪！

  而那黑衣少年，接管了下界星空的力量後，其一舉一動，都仿若整個世界傾軋而來！

  兩者碰撞之間，兩股恐怖的力量傾軋在一起，恢宏浩蕩！

  ——也幸虧此地乃是虛無，否則恐怕沒有哪一處地方再能經受得起這可怕的碰撞！

  轟隆隆！

  恐怖的能量二人之間爆發，狂亂的風暴肆虐虛無，浩浩蕩蕩，綿延無盡虛空！

  那黑衣少年，在江南一拳之下，身軀仿佛炮彈一般，倒飛無數萬里！

  ——先前，他強行更改下界星空一切生靈的認知，將「殺死江南」的執念刻進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的時候，江南的確無計可施。

  因為那個時候，江南找不到究竟是誰在背後作怪，所以哪怕有通天偉力，也無處施展罷了！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正面的對決中，以江南超脫境界的可怕力量，他不懼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存在！

  哪怕是整個下界星空，也一樣！

  「就只敢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

  「實際上也就這樣？」

  「真是可悲。」

  擊退黑衣少年後，江南一步向前，跨越無數距離，聲音無比冷漠，夾雜著如大海一般沉悶的磅礴怒意！

  那黑衣少年悶哼一聲，身軀驟然挺起，雙臂揮舞之間，無數星辰匯聚在雙拳之上，悍然襲來！

  這一幕，就仿佛將無盡星河當做武器，殺來！

  對此，江南怡然不懼。

  他腳步一沉，氣血瞬間涌動，道行之力滔天而起！

  剎那之間，虛空之中，龍吟虎嘯之聲，迴蕩不絕！

  那無盡的虛無之中，無法形容其龐大的可怕陰影，盤踞而來！

  一龍一虎，仿若實質，剛整個虛無都填滿那樣，嘶吼長吟著撞向那無盡星河！

  那一刻，幾乎沒有任何停滯一般，伴隨著江南的拳頭，龍虎之象轟然碾碎無盡星河，撞在那黑衣少年身上！

  於是，虛無震盪！

  仿佛破布娃娃一般，黑衣少年再度被撞飛無數距離！

  身上肌膚，竟開始凋零，露出其中那星空一般的混沌色澤！

  江南見狀，再度欺身上前，聲音冷漠，「再來！」

  話音落下，他探出伸出二指，熾烈的蒼白劍光彈射而出，仿佛長虹一般，貫通而下！

  那黑衣少年目光一凝，抬手抵擋！

  轟隆隆！！！

  恐怖的轟鳴聲再度迸發！

  哪怕以整個下界星空為基的身軀，仿佛也抵擋不住這恐怖一擊，自上而下，一分為二！

  ——那黑衣少年，被硬生生斬成兩半！

  但實際上，它的存在，並非真實，只是整個下界星空的投影罷了。

  所以哪怕被一劍兩斷，也並非真正的死亡。

  轉眼之間，劍光掠過之後，他的身軀竟再度癒合——只是氣息，卻比之先前虛弱不了不少就是了。

  「小心一些，他的存在特殊，似乎並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去。」東嫻的聲音迴蕩在江南耳邊。

  「無妨。」江南搖頭，「若是那麼容易就死了，我這口氣還沒處撒去。」

  話音落下，他再度一步上前，體內無盡氣血涌動，一拳砸在那黑衣少年的臉上！

  只聽轟一聲巨響！

  還未完全恢復過來的黑衣少年。就又被砸至形體潰散！

  「要殺江某，就正正噹噹地來！」

  「江某不閃不避！」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那般低劣又無用的手段！」

  一邊冷聲開口，江南一邊一拳又一拳轟出！

  每一次，那黑衣少年都被打得形神潰散，但又立刻恢復！

  可還未等到他完全恢復，江南的拳頭就又襲來！

  宛如群星墜落，日月坍塌，恐怖的拳頭一圈又一圈，轟隆巨響迴蕩虛無之中！

  聽得陰陽魚中被封印的存在，頭皮發麻！

  ——此時此刻，黑衣少年篡奪的是屬於他的力量。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不知道什麼來歷的傢伙，擁有完全凌駕於他之上的力量！

  而剛誕生不久的他，也早已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整個下界本身！

  或者說，下界星空一切的本源，一切的起始！

  這種身份，讓他看下界星空的一切生靈，都像是在看孩子一樣。

  他愛他們，但也知曉他們永遠不可能與自己比肩。

  這與修為和境界無關，這是源於生命本源層次無法逾越的可怕天塹！

  但這一刻，他茫然了。

  ——眼前這個自稱江某的生靈，竟擁有完全凌駕在他之上的可怕力量！

  那一刻，他恍然大悟。

  為什麼自己的存在深處，會誕生一定要殺死和毀滅他的本能——也就是那具象化的黑衣少年！

  當他思索之間，江南的拳頭沒有停著，他沒有用什麼花里胡哨的神通與造化手段，只是以超脫境界那恐怖的力量，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黑衣少年臉上！

  發泄怒火！

  但突然，某一刻，那黑衣少年在江南兩次攻擊的間隔之中，仿佛抓到了一絲空隙！

  瞬間躲開，閃爍出現在萬里開在！

  那潰散的形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

  而遭受江南碾壓般的攻擊後，他仍面無表情。

  ——還是那句話，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毀滅江南，除此之外，一切情緒都不存在。

  羞辱也好，憤怒也罷，他壓根兒感受不到這些人類才擁有的情緒。

  而在被一通碾壓過後，他似乎也明白過來，江南的強大超出了他的想像。

  於是，仿佛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般，他的肌膚開始剝落。

  混沌的星空的顏色，在其中顯露！

  僅片刻之間，便只剩下一雙眼眸，「鑲嵌」在那混沌色澤的身軀之上！

  與此同時，屬於整個世界的恐怖威壓，煌煌降臨，沖天而起！

  同一時刻，那被封印在陰陽魚中的存在猛然一驚，急忙開口道：「小心！他在調用整個下界的力量！」

  江南轉頭看了一眼，點頭，「知曉。」

  當即，被封印在陰陽魚中的存在心頭一急！

  他認為江南壓根兒不知曉，所謂的一個世界的力量究竟是多麼恐怖！

  ——這麼說吧，先前他經歷的舉世皆敵，不過是皮毛罷了，而那整個世界傾軋而來的力量，根本不是任何生靈能夠抗衡的！

  但此時此刻，他被死死禁錮除了內心焦急，也沒有任何一點兒辦法了。

  另一邊，完成了某種變化的黑衣少年，此時此刻的狀態，已經完全不再像是一個人了。

  他雖然還保持著人的形態，那除了那雙冷漠的眼睛以外，全身上下無不被那混沌一般的色澤所完全覆蓋，籠罩星空之色。

  然後，一拳揮來！

  ——大抵是因為誕生不久的原因，他的每一次攻擊都沒有任何花里胡哨和神通招數，僅是以絕對的力量碾壓過來。

  在這回歸本能的力量之下，一切技巧，都是徒勞。

  那一刻，下界星空，撞了過來。

  ——在江南的眼中，向他砸過來的仿佛不是一隻拳頭，而是整個世界！

  轟！

  一拳，落在江南胸膛之上！

  恐怖的力量瞬間爆發！

  仿佛整個世界撞來！

  那一刻，陰陽魚中的存在，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畢竟，雖然他和江南也是第一次見面，但要拿回下界的掌控，江南幾乎可以說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虛無動盪，世界顫抖！

  一拳之下，神威浩蕩！

  江南的身軀，開始崩裂！

  但他的臉上，卻一片平靜。

  仿佛挑釁一般，他看著對方：「就這？」

  那一刻，哪怕是那黑衣少年，都愣住了。

  那雙僅存的眼眸之中，顯露出一縷疑惑。

  「你有一個世界。」

  「但，不止你有。」

  江南的聲音不急不緩，迴蕩在他的耳邊。

  「你擁有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但我，擁有一個完整的。」

  然後，他就看到，江南肌膚的皸裂之處，更加濃厚，更加古老的混沌色澤，浮現！

  與此同時，一股冷酷，空洞，毫無慈悲的可怕氣息，從江南身上升起！

  就像……毫無感情的天地一樣。

  江南伸出手來，肌膚剝落，同樣露出那混沌之色，一把抓住黑衣少年的面龐。

  「我的世界，在你之上。」

  然後，猛然發力！

  轟隆隆！！！

  虛無之中，仿佛什麼龐然大物在運轉一般！

  那屬於黑衣少年的一雙眼眸，在新世界的可怕力量下，寸寸崩碎！

  砰！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就好像是精美的陶瓷破碎了一般，黑衣少年的雙眸，徹底失去了一切神采，化作飛灰！

  滅亡！

  哪怕他擁有著被斬成兩半也不會消亡的力量，哪怕他擁有整個下界星空作為底蘊，在新世界的恐怖力量碾壓之下，仍要被打得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與此同時，在失去了黑衣少年的力量以後，那無比龐大的陰陽魚陣法驟然崩裂！

  一道白光從其中劃破虛無，灌進那下界星空的軀體之內！

  然後，血肉肌膚開始重新，骨骼臟腑開始凝結，轉眼之間，一位白衣少年就取代了先前的黑衣少年，出現在江南面前。

  他的臉上帶著驚愕與後怕，有些生澀地朝江南一拱手：「在……在名為人的生靈中，似乎……會如此表示感謝……」

  江南看著他，久久不語。

  那平靜地不帶半點兒情感的的目光，讓身為下界星空的本源的白衣少年，也感到渾身如針扎一般難受。

  ——在誕生之際，他在天地萬靈中選擇了成為人類，便擁有了人類所能擁有的情感。

  江南看著這懵懂的少年，心中，一陣唏噓。

  此時此刻，他當然已經看出來了。

  眼前的少年，既是整個下界星空本身，也是……道統。

  整個下界星空的道統，他一直在尋找的存在，將下界星空併入新世界的關鍵是「事物」！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竟誕生了生命，甚至還因為某種原因一分為二，造成了如今這般局面。

  「呼……」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後，江南將新世界重新隱去虛無之中，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你就是……整個下界星空的本源？」他開口問道。

  對方愣了一會兒，仿佛第一次聽說「本源」這個詞兒，然後在下界的知識中一通搜尋，才明白了其中之意。

  他點頭：「按照人的說法的話，我的確就是你所說的……本源。」

  江南看著他，默然不語。

  道統的案例太少，他實在難以推測所謂的世界的本源的正常形態是什麼。

  但至少，仙土四道的本源的外在表露形式，都是道統。

  而本源化作人形，擁有神智的，他尚且還是第一次見到。

  「哦，對了。」

  白衣少年撓了撓頭：「雖然不知道你從哪兒來，下界星空中也沒有你的生命痕跡，但還是謝謝你了。」

  江南擺了擺手，沒多說。

  那黑衣少年本身的目標就是自己，還波及到了整個上元，自己殺他，本就是復仇，算不得幫誰。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少年的目光無比清澈，一字一句，「那件事在先前，我已經向你道過謝了。」

  「我現在謝你，是因為你，才誕生了我。」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