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一現。

  僅是曇花一現。

  六目碧蚺眼前閃爍的幻象，只持續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在初見對視的那一瞬間過後，那種可怕的感覺就已經消失無蹤！

  仿若只是錯覺一般。

  但六目碧蚺卻知曉，絕非如此！

  因為它那仍在忍不住顫抖的身軀，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它。

  ——這絕不是錯覺！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

  只能說六目碧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到過了。

  自從繼承祖龍的血脈，一路扶搖直上成就仙境之後，它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未曾體會到過這種感覺了。

  上一次，感受到這種無力還是在什麼時候呢？

  大概就第一次和江南一起見到已經復甦的離王的時候。

  那個時候，它還很弱，江南也並不那麼強大。

  在見到執掌整個離道的一道之王以後，它心頭升起的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無法抵抗。

  並非恐懼，也不是無力，只有那仿佛天穹傾壓下來的時候，感到的絕對的無法抵抗！

  哪怕它已經已經突破了仙境，縱橫一方，當目光與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青綠色生物對視時，六目碧蚺感到的就是這種絕對的碾壓。

  與此同時，在血野獸一般的血脈作用下，六目碧蚺每一次見到強大的陌生的存在，都會下意識在腦海里去虛構與對方的戰鬥。

  ——儘管它本身並不想做這樣麻煩的事兒，但血脈中的本能，仍讓他第一時間在腦海里模擬了與眼前這迷之生物的戰鬥。

  結果，不言而喻。

  一邊倒的碾壓，毫無懸念的摧枯拉朽！

  甚至，它找不到任何在對方手中逃生的機會！

  那種感覺，就像是只要對方願意，立刻就能隨意地抹除它的存在！

  「呼……」

  六目碧蚺吐出一口龍息，目光凝重，強行壓下自己內心的驚駭。

  這個時候，它並不認識青蘿，所以哪怕她救了它，它仍不能完全確定對方是敵是友。

  「這位……閣下？您……」

  此時此刻，哪怕驕傲不羈如六目碧蚺，在這絕對壓制的力量前，也不得不低頭那桀驁的頭顱。

  然而，它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就打斷了它的話，「小蛇蛇，等會兒再說哦——上人說了，要先把那些灰濛濛的壞傢伙解決掉！」

  六目碧蚺一愣，抬頭望向那小小的身影。

  毫無疑問，眼前這小東西說的「壞傢伙」，就是那茫茫灰鴉。

  於是它下意識朝遠處的十頭仙境灰鴉看過去。

  ——儘管它們沒有神智，儘管它們不知曉畏懼，但就仿佛最本能的應激反應一般。

  在眼前這個巴掌大小的奇異生物出現以後，它們的的確確做出了「後退」這樣的行為。

  但現在，在那一瞬間的驚詫過後，這些灰鴉仿佛又受到了了一開始收到的命令的驅使，十頭龐大的仙境灰鴉，撲殺而來！

  那一瞬間，茫茫灰霧再度鋪天蓋地！

  所過之處，一切都在灰霧的侵蝕下寸寸湮滅，一絲不存！

  「你……你小心一些……」

  六目碧蚺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眼前的小不點兒，開口說道。

  它雖然能夠看出來，對方比自己還要強大，可那灰鴉詭異，又是十頭加在一起圍攻。

  實在不得不令蛇擔憂。

  「沒問題哦！」

  那巴掌大小的小東西看了一眼六目碧蚺，左眼一眨，笑得無比輕鬆。

  然後，她伸出那纖弱的小手，往前方一點！

  剎那之間，讓六目碧蚺畢生難忘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那巴掌大小的身影背後，一道無法形容其龐大的虛影緩緩浮現。

  就仿佛恐怖的巨獸從海底悄然探出腦袋一樣。

  那是一枚難以形容其龐大的可怕星辰！

  整個天地，都無法將它容納下。

  它的邊界，上面超越了天穹，下面跨越了大地，橫亘在虛空之間，無法估量其真正形體！

  與此同時，那股讓六目碧蚺頭皮發麻的無力之感，再度襲來！

  儘管這小傢伙並非針對於它，但它還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絕對無法抗衡！

  這和它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次元的存在！

  就像地上的一粒微塵與天上的日月相較，毫無可比之處！

  「這是……什麼玩意兒……」

  恐怖的壓力儘管並非針對它，但此時此刻的六目碧蚺已經無法發出聲音，只有在心頭仿佛癲狂一般的嘶吼！

  而那十頭仙境灰鴉，已經悍然殺來！

  它們可不管什麼星辰，什麼感覺，只遵循著自他們被創造出來時那已經存在的本能與命令。

  ——毀滅人道！毀滅所過之處的一切！

  於是，天地之間，無盡灰霧肆虐而來，捲起肆虐的恐怖風暴，欲將一切都湮滅那樣！

  其恐怖的體積，眼看就要將那龐大的星辰吞沒！

  「小心！」

  「這灰霧詭異！」

  「只要被它碰到，無論什麼都難以逃脫！」

  六目碧蚺深吸一口氣，提醒道。

  「咦？」

  那巴掌大的小東西聽了這話，向著六目碧蚺豎起一個大拇指，仿佛在感謝它的提醒。

  但很明顯，從她的反應來看，並未把這灰霧放在心上。

  下一刻，那龐大的星辰虛影猛然一震！一道宛如水波般的漣漪在虛空中划過，寂靜而無聲。

  那一刻，天地靜謐。

  只有那一圈幽青的漣漪，劃破虛空！

  於是，那原本還不可一世的茫茫灰霧，一瞬間便仿佛殘雪遇見烈陽，頃刻之間消融了！

  蕩平！

  然後，那巴掌大小的小東西朝著那十頭仙境灰鴉一點！

  剎那之間，無盡茫茫青光便從她手中綻放，跨越虛空，向那十頭仙境灰鴉射去！

  所過之處，仿若烈火炙烤寒霜，光之所至，一切消融！

  哪怕是那將六目碧蚺差點兒殺死的十頭仙境灰鴉，在這可怕的青光之下，也沒有任何一絲反抗之力！

  被碾壓！

  光芒所過之處，一頭頭無比龐大的灰鴉無聲消融！

  轉瞬之間，天地清明！

  ——儘管整個過程說起來漫長，但實際上僅是在眨眼之間。

  六目碧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這神秘的小生物在眨眼之間就已經解決了十頭仙境灰鴉！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戰鬥。

  倘若非要說的的話，那應該是……碾壓！

  這是什麼概念？

  六目碧蚺如今看著眼前的小傢伙，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感覺牙齒打顫！

  儘管修行懶散，但一些基本的常識它還是知曉的。

  ——整個乾離二道，能夠同時擊敗十位仙境灰鴉的存在雖然不多，但也絕對存在，比如那兩位古老者應當都能做到。但要如此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地屠殺十頭仙境灰鴉的，可就不是同為仙境的存在能夠做到的了！

  嘶——

  六目碧蚺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再一次打量著眼前的小傢伙。

  此時此刻，她背後的星辰虛影已經散去，整個人又恢復了那人畜無害的模樣，嬌憨可愛。

  但六目碧蚺見識了那恐怖的力量後，只感覺……心底發寒！

  只感覺眼前這生物，就像是披著溫順的羊皮的可怕猛獸。

  ——因為，能做到屠殺十位仙境存在的，只有超越仙境的存在。

  換句話說，只有「王」！

  如六目碧蚺一開始疑惑的那般，眼前陌生的迷之生物的確不是它所認識和知曉的任何一位仙境存在。

  她是一位「王」！

  一位和離開前的江南同樣境界，足以執掌一道的「王」！

  而正當這時，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邊界之處，無盡灰霧，再度來臨！

  茫茫灰意中，一頭頭恐怖灰鴉，振翅高飛，肆虐而來！

  「他娘的，有完沒完？」

  六目碧蚺嘴裡罵罵咧咧，頭疼地咒罵道。

  實際上，他並不知曉這些灰鴉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但它知道，這指不定又是多災多難的人道所要面臨的災難。

  只是在它那漫長的一生中，還從未遇見這般難纏的事物！

  無窮無盡，永不止息，仿佛沒有終結的那一天。

  「不用擔心哦，小蛇蛇。」

  青蘿似乎對大塊頭的六目碧蚺相當喜歡，輕輕搖了搖手指，道：「上人讓青蘿來，就是為了攔住這些讓人渾身都不舒服的烏鴉哦！」

  話音落下，她雙手揮動。

  無盡青光剎那之間從天而降，在邊界之前構築起一堵半透明的高牆！

  上至高天，下界幽冥。

  那無盡灰鴉無所畏懼地撞過來，在青幽幽的光牆上融化毀滅！

  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引起！

  於是，進攻的腳步，被迫停止下來！

  同一時間，同樣的事，還在乾離二道的各個地方，不停地發生著。

  同為邊界，在距離六目碧蚺所在之地無比遙遠的掌月道域。

  白髮蒼蒼的掌月道祖凌空而立，面對邊界的方向奔涌而來的無盡灰鴉！

  此時此刻，這位向來優雅從容的老仙人，身上衣衫破碎，鬚髮凌亂，臉上血色寡淡，看起來相當虛弱。

  「呼……」

  他大口喘著粗氣，手中光芒涌動，頭頂明月再度灑下無盡月光，將攻殺至眼前的兩頭仙境灰鴉湮滅！

  儘管看起來無比輕鬆，但掌月道祖的臉上，血色又少了一分。

  而他的眼中，也露出無比凝重之色，喃喃開口，

  「十六……」

  整整十六頭！

  直到如今，他已經鎮殺了十六頭仙境灰鴉！

  作為仙境中的古老者，掌月道祖擁有超越一般仙境的可怕力量。

  但那灰鴉悍不畏死，無窮無盡，逮著機會就往他身上招呼！

  漫長時間過去，哪怕是古老者，也因為消耗和傷勢，有些吃不消了。

  「看來，今日是要折在這裡了……」

  他嘆了口氣，無喜無悲，眼眸中再度倒映出邊界之地那一道道灰濛濛的身影。

  奔涌而來！

  就好像沒有盡頭那樣。

  可怕的灰鴉潮傾軋而來！

  勢必要將一切都毀滅，方才罷休！

  嗡！！！

  然而，就在掌月道祖幾乎支撐不住的那一瞬間，一聲古老浩蕩的恐怖鐘鳴響徹天穹！

  浩大，恐怖的聲浪掠過天穹。

  掌月道祖一愣，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適。

  但那鐘聲所過之處，一切灰鴉，盡數被無聲湮滅！

  一絲不存！

  掌月道祖愣住，轉過身來，就看見一名面容冷硬的男子，手中拖著一枚古拙天鍾，緩緩走來。

  他一伸手，手裡天鍾便滴溜溜地飛起，瞬間暴漲無數倍，籠罩在邊界上空！

  無盡金光灑落而下！

  照耀之處，但凡有灰鴉入侵，立刻便仿佛鬼魅暴露在陽光之下一樣，灰飛煙滅！

  築起防線！

  自此以後，沒有一頭灰鴉，可以通過邊界！

  那一刻，掌月道祖神色驟變！

  作為古老者之一，他怎麼能不認識眼前之人？

  與乾主齊名的存在，乾坤坎離四大道的「王」之一，執掌坎道的坎帝！

  他怎麼來了？

  掌月道祖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此。

  為什麼坎道的「王」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乾道？

  或者說，明明已經被證明已經毀滅了的坤坎二道，它們的「王」為什麼死而復生？

  但坎帝似乎並沒有興趣解釋這些。

  ——他甚至連招呼都沒有跟掌月道祖打一個。

  掌月道祖只看到，這位無上之王的眼裡，那幾乎濃郁到要化作實質性的憤怒！

  仿佛要將一切都完全燃盡那樣！

  唯有那灰鴉冷酷地被金光湮滅的時候，坎帝眼中那讓人毛骨悚然憤怒才稍微減弱一些！

  除了這兩個地方以外，如遍地花開一般。

  一位位在灰鴉入侵之時，拼命抵抗的仙境道祖與仙人們，在灰鴉悍不畏死的恐怖衝擊之下，大多數都已經受傷或者虛弱。

  但就是在他們鑄起的防線快要崩潰之時，援軍來臨！

  一位位聖主，一位位「王」，不管是熟悉的，還是陌生的。

  他們就像是天上的雨點一般，在最危急的時刻，從天而降，比乾離二道的邊界之處，以通天偉力，化作血肉壁壘——在江南把新世界的生靈們放出來的後，坤尊，坎帝，青蘿，可兒，琉璃，江雪以及一位位神國神眾，無定之形還有劍聖主等坤坎二道的聖主，第一時間來到邊界之地，鑄起固若金湯一般的防線，抵擋災厄進攻！

  一時間，原本完全占據了優勢的灰鴉群，被一位位趕到的存在們牢牢擋在邊界之地！

  再不得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