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蓋世之威,天宮再現!
一刻鐘前,諸生城,本源樹下。→
十方上人垂立在七位一品無上境前,緩緩向真龍皇說出可那個令人絕望的事實。
——作為一品無上境的祁星河,前不久於星空之中與血肉怪物的廝殺時,身負重傷。
倘若一條小傷口表面能導致畸變,那麼祁星河即便為一品無上境,在那堪稱慘烈的傷勢下,恐怕也已感染了那來自天外的金屬礦物。
或許因為他深厚的修為,畸變到現在都未曾爆發。
但總有一天,他會被礦物所同化,成為只知道殺戮的鋼鐵怪物。
到了那時,就是真正的災難。
真龍皇沉默不語。
「老朋友,你不說話,是在考慮要與人道劃清關係嗎?」十方上人對著冥冥之中,開口說道。
無人回應。
但老人知道,真龍皇一定在聽。
直到良久之後,虛空中才傳來蒼老的聲音。
「天機,吾不相信。」
「哦?」十方上人眉頭一皺,「你不相信什麼?不相信人道已面臨絕境?還是不相信星河聖主也被感染?」
「吾,不相信你。」
真龍皇沉沉的聲音,迴蕩在老人耳旁,「即便天機中已沒有活路,即便一品存在已被感染,吾仍不相信你會坐以待斃。」
十方上人一愣,「真龍,你莫不然太看得起老朽了?」
「不,這無關乎看不看得起。」
虛冥之中,真龍皇碩大的眼眸中幽光一閃,「吾與你相識無數年,還不了解你麼——倘若事態真已無法挽回,你必然不可能這般原地等死。」
「那老朽應當如何去做?」十方上人眼睛一眯,問道。
真龍皇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你會在感染發生的第一時間,殺死樹下的那個小傢伙,殺死感染的畸變者,殺死所有已感染但未曾畸變的染病者,寧可錯殺一千,你也不會放過一個。」
「即便使人道元氣大傷,跌落巔峰,在種族存亡面前,你也會徹底抹除這種畸變。」
「百獸之中,蜥蜴尚且知曉斷尾求生,你這樣純粹理性的傢伙,更應當毫不猶豫才對。」
聞言,十方上人愣了良久,才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依你所說,那要死去的恐怕是近半的人道生靈啊——真龍,在你眼中,老朽便就是這般決然冷酷的人麼?」
面對十方上人有些幽怨地提問,真龍皇卻是冷不丁地嘲諷一聲,
「人?」
「你也算是人麼?」
「行走在人世的孤魂野鬼,被『祂們』命令所束縛的可憐蟲,絕對理性的護道者,天宮之造物——天機。」
「你是從何時開始,把自己當成脆弱的人類了?」
話音落下,十方上人面無表情,沒說話,也沒反駁。
真龍皇再道,
「雖然吾不知曉你究竟有什麼打算——但倘若方才吾提出與人道決裂,恐怕你在完成你的計劃之前,就會連同吾與吾族一同抹殺吧?」
「天機,你不會允許背離人道的古神一脈繼續存活於世。」
「你會在一切結束前,抹除對人道的所有威脅!」
「不要說得這般殘酷,老朋友。」
十方上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嘀咕道,
「不過,古神一脈有你領導,倒是大幸。」
「倘若換了那頭小鳥,恐怕已經當退則退了。」
說罷,他揮了揮手,一步踏出諸生城,消失了蹤影。
站在天機閣外,老人望著古樸高聳的閣樓,幽幽一嘆,
「但有一點,你說錯了。」
「或許老朽一開始本來沒有人的情感,但如今……不一樣了。」
.
東境,楚地。
江南下意識接過李源手中的劍,望著對面笑著準備赴死的年輕聖子。
他的指節發白,千錘百鍊的仙劍之柄也在緊握一支筆,崩開絲絲裂紋。
「我心頭有數。」
李源輕嘆一聲,望著不遠處那隻剩下半截的巨大怪物的殘骸,
「胡師伯從受傷到畸變只撐了不過三個時辰,而我道行遠不及師伯,不可能撐那麼久。」
「事實上,我已經感受到了——血液深處的躁動與暴虐。」
「我……不想變成那種怪物。」
「江兄,幫我體面。」
那一瞬間,江南腦海中略過這些年來所獲得的所有神通。
但遺憾的是,其中大多都是殺伐之術,面對被感染的李源,他無計可施。
於是,江南痛苦地閉上了眼,舉起長劍。
周遭修者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鳳母蒼茫的雙眸中倒映出這一幕,幽幽一嘆,憐憫地看了江南一眼。
——明明掌握著堪稱極境的力量,卻連友人都無法拯救。
真是……太殘忍了。
然而,就在劍刃落下的一瞬間。
意外,發生了。
遠方遙遙升起的朝陽,突兀地停滯了——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硬生生摁住了它的升起。
江南手中劍刃,再無法向下揮動一寸,對面的李源坦然赴死的神色,亦完全凝固在臉上。
一切,都仿若定格了。
緊接著,無盡的天災自大地與蒼穹升起,熔岩,雷霆,災風,壞水……
仿若天地震怒一般,無盡災厄升騰而起,朝某一個方向,奔涌而去!
——江州。吧書69新
但還未等目睹這驚世一幕的人們有任何反應。
天地之間,響起一聲清喝之聲。
沒有任何含義,但所有人幾乎都聽明白了其中的情緒。
它在說——滾。
就像是你買了幾個包子正準備大快朵頤,街巷裡突然竄出一條狗,你對他怒喝一般,這樣的感覺。
——有人把煌煌天地之威,當成了一條野狗。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當那一聲清喝迴蕩在天地之間後。
那些毀滅的災厄,竟當真煙消雲散!
何等偉力!
何等蓋世之威!
於是天地之間,重新歸於清明!
江南看向身旁的鳳母,發現她臉上布滿難以言喻的驚恐之色。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尊古老的神明露出這般表情。
就好像凡人目睹恢宏上蒼之時,因弱小和無力而產生的戰慄與恐懼的表情,出現在了鳳母臉上。
天地,一片寂靜。
在詭異的安靜中,仿佛暴雨前的凝固一般,在某一刻,起風了。
於是,仿若撥動琴弦。
恢宏的隆隆之聲,於不知名處響起,仿若某種沉睡了數萬年的存在睜開了眼眸。
世界運轉的聲音中,於茫茫曠野在,天地交界處,有光亮起。
北海,深埋在海床之下的五行祭壇遺址突然震動起來,那掩埋在漆黑潮濕的土壤之下的古老的石刻中,蜿蜒盤旋的溝壑紋路,突然爆發出沖天之光!
融化了土壤,蒸發了汪洋,匯聚到曾經天宮鑄塔的位置,升騰而起,貫穿天穹!
遠遠望去,仿若熾烈的天柱。
西域,聖佛山。
赤足僧人猛然抬頭,神色駭然,望向那形似五指的山門之中。
聖佛山深處,江南曾盤膝悟道點燃青燈的古拙碑刻之上,「第三天柱」的古老字痕突然亮起光芒,照亮了整個聖佛山!
與北海之下一樣,有提光芒沖天而起!
然後是東境,中州……所有天宮造物,一瞬間相繼啟動!
一道道沖天的光柱亮起,穿透后土,破碎山嶽,吞沒荒野,最後抵達那無垠的寰宇!
僅江南肉眼所能觀測到的,便是數十道連結天與地的通天光柱在東南西北四方逐一亮起。
蒼白而熾烈的光芒在天穹之上,化作覆蓋寰宇的巍峨列陣,虛幻的線條在高天之上構築,交錯,演化一座巍峨天宮!
它無比龐大,通體似金似石,凌駕於天地萬物地火水風之上,徐徐展開!
其本身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紋路,僅那宮殿門口刻印著仿若大道一般的兩個大字。
——天宮。
然後,它運轉起來。
它一動,整個世界都仿若跟隨而動。
那一刻,所有生靈都感受到一股發自內心的戰慄與恐懼,惶惶不安!
江南咽了咽口水,這種感覺他相當熟悉——曾經在新世界時,他對於新世界而言,便宛如那巍峨天宮對於上元這顆星球而言。
那是從根源上的絕對的掌控——一念天地生,一念萬物盡滅。
「是『祂』。」
在蔓延的驚駭與死寂中,鳳母牙關戰慄,全身簌簌發抖,喃喃開口。
虛冥之中,蒼藍的巨大眼眸輕輕合上,隆隆的聲音帶著七分解脫與三分悵然,迴蕩與消散在茫茫混沌里。
「再見,老朋友。」
.
巍峨天宮運轉之際,有蒼老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沙啞而冰冷,仿若鋼鐵在摩擦。
宛如命令一般,訴說著古老的語言。
無人能領會其中之意。
除了江南。
這一刻,他聽到了那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語言,字正腔圓!
它用上一世江南無比熟悉的語言,仿若宣告那般,對天地萬物下達指令。
【清除】
緊接著,世界便順遂著它的意思,運轉起來。
沒有引起任何恢宏的場面,僅僅是冥冥中某些東西,被抹去了。
江南很難形容那種冷酷和平靜的方式——倘若非要說的話,就是像上輩子操縱計算機時刪除一個文件。
變化,是在那之後發生的。
仙島之上,無數鋼鐵血肉怪物的屍骸,突兀地發生了變化。
——那暗紅的猙獰血肉與漆黑冰冷的鋼鐵,在同一時間,化作了飛灰。
李青雲神色一變。
他感覺到,體內那股躁動與暴虐之感,突兀地消失了,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遍布整個上元,變化在寂靜中發生著。
中州,正與茫茫的大夏鐵甲軍隊對峙的鋼鐵怪物潮,仿若被熾烈的陽光灼燒的殘雪一般,無聲消融。
西域,將滿身血污的僧侶團團圍繞的怪物,上一刻還在嘶吼叫囂,下一刻便完全化作飛灰,絲毫不剩。
烏鐵,無數掙扎於疫病中的百姓,身上不適的症狀,消失了。
……
那一刻,無數人怔怔愣在當場。
僅一瞬間,那突如其來的災難,便無比突兀地失去了蹤跡。
它感染的人們也好,畸變的怪物也好,在那天宮出現以後,便從頭到尾失去了一切蹤跡。
——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只有那滿地的血污,崩塌的城池,以及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印證著這一切,並不是夢。
而與災難一同散去的,還有天穹之上那巍峨的天宮。
以及深埋於地底,剛燃盡了最後的餘熱的天宮遺址。
在人們所看不到的角落,寂靜的黑暗中。
那些古老的石刻,碑文,遺蹟在那一瞬間,化作了齏粉,同化與土壤之中。
仿佛宣告著某些事物的終結。
.
東境,仙島之上,諸多修者相顧茫然。
江南深吸了一口氣。
他曾在五行祭壇上看到無數面前天外來客降臨,領導當時茹毛飲血的人類的畫面。
再加上那已散去巍峨天宮和那響徹天地的上一世的語言文字。
江南怎麼還能不明白?
方才堪稱神跡的一幕,與那些遠古時候引導上元人類的天外來客所留下的天宮造物,絕對脫不了干係。
但……是什麼人喚醒了它?
他看向鳳母。
這位古老的神明,或許知曉答案。
「結束了。」
「妾身可以肯定——整個上元,都已不再存在畸變。」
「『祂』從世界的最底層,將天外而來的導致畸變的某種物質,完全從這顆星球抹去了。」
鳳母的聲音傳入江南的耳朵里。
後者眉頭微皺,「『祂』是誰?」
鳳母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道,
「方才那般景象,妾身見過兩次。」
「第一次,還是一萬年前,『祂』借牧者的靈氣之道,於天地中刻入品階體系,鑄就人道萬年的輝煌。」
「第二次,便是如今。」
那一瞬間,仿佛雷霆炸響在江南耳旁。
於天道中刻品階體系,統合萬千神異,這是他從來到這個世界,便聽聞過的古老傳說。
而這傳說的締造者,同樣是天機閣的創立者,天機上人,也是,如今的十方上人。
江南倒吸了一口涼氣,嘖嘖稱奇,「那老頭兒,藏得深啊!」
但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倘若十方上人有這般手段。
為何當初面對上昊與牧者時,還要彎彎繞繞地布局運籌?
直接一力破萬法,它不香嗎?
隱隱間,一種不詳的預感,從他心頭不可抑制地升起。
鳳母垂下眼帘,幽幽一嘆,聲音中難掩蒼涼,
「作為代價。」
「江南,『祂』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