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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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江南元神出竅,千里追殺。

  祁連山上,酒半仙常青子神色難看。

  方才獸魔神魂爆散,一名三品巨擘的神魂自爆威猛恐怖至極。

  即便他已經全力施為展開壁障,可奈何酒半仙擅攻伐之術,防禦道法不過爾爾。

  所以,仍有少數赤紅血矛扎進人堆之中。

  此時,懷蘇從昏迷中幽幽轉醒,一抬頭便看見混亂的局勢。

  身旁,一位守護她的烏鐵秘衛見此,剛要說話。

  一陣凜冽之風颳過她的耳旁!

  赤紅的血矛宛如長槍一般,生生扎進了那烏鐵秘衛的頭顱!

  陡然間,那名烏鐵秘衛的身體開始膨脹,如有異物在他四肢百骸蠕動!

  猙獰而恐怖。

  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蔓延開來!

  上方的常青子臉色猛然一變,卻又抽不出手來!

  只得眼睜睜看著一名烏鐵秘衛,在懷蘇身旁炸開!

  砰!

  像充滿了氣的布袋,膨脹如圓球般的身軀轟然炸裂,碎骨在血霧中四散爆射!

  懷蘇的眼瞳中,倒映出一片血紅!

  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魁梧的身影驟然閃現,橫擋在她身前!

  已經做好身死準備的懷蘇,瞳孔驟然收縮!

  那一身袞冕的高大身影,不正是昔日猜忌她的太子懷安?

  只見他攤開雙手,如同鐵傘一般。

  緊接著,是尖銳的異物刺入皮肉的聲音。

  那瞬間,太子眼眶爆睜,眼白中布滿血絲。

  在他身後,是狂暴的血霧與漫天碎骨。

  這一幕,深深映進懷蘇的眼裡。

  她的臉上夾交雜著各種表情。

  更多的是無法相信。

  那個自負又尖酸刻薄,猜忌心極強的皇兄,幫她擋下了致命的危險。

  代價,是他的命。

  太子的身體無力的癱倒,依靠在懷蘇的身上。

  懷蘇下意識摟住他的後背,感覺手中滑滑膩膩的,一看,竟是滿手血污。

  「皇……兄?」

  懷素的聲音顫抖著,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懷中之人的生機正在消逝。

  「皇兄?」

  「皇兄不是怕懷蘇奪太子之位嗎……」

  「為什麼還要救懷蘇……」

  「皇兄……」

  懷蘇語無倫次地囈語,如大夢初醒。

  太子張了張嘴,含糊不清的話語混雜著血沫,嘴角卻勾起笑意。

  「懷蘇……」

  「為兄覺得……」

  「你繼承嫡位會好一些……」

  「以後……替為兄……好好活下去……」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最後一刻,他抬起手想要撫摸懷蘇的頭,就像兩人兒時那樣。

  卻沒有做到,那隻手懸在半空,然後無力垂下。

  太子死了。

  抱著他尚有餘溫的身體,懷蘇只覺得手腳冰涼。

  她突然尖銳的嘶吼起來,呼喚太子的名字。

  卻被掩蓋在一片混亂中。

  烏鐵歷,四百三十五年,四月二十五。

  祭祖大典之日,太子大病,薨於祁連。

  是時,天呈青黑二色,與帝同悲,其後月余,春降暴雨。

  ——《烏鐵大史記》

  距祭祖大典,已經過去半月有餘。

  天下素縞,整個烏鐵都沉在一片愁雲慘澹中。

  不過皇室終究還是有沒公布獸魔作亂的消息。

  畢竟它曾以宣威女皇的姿態出現,若被有心人知曉後拿去做文章,又是一番動盪。

  所以官文上只說,太子在祭祖大典時,突發大病身死。

  雖然民間也有質疑之聲,說祭祖那天,看到祁連山上有巨手獸影相互搏殺。

  但大多數百姓,還是相信官文所寫。

  五月初十,距太子薨斃以過半月。

  寧安宮園林,大雨磅礴。

  懷蘇以前很喜歡讀書,沒事總會呆在書房。

  但這些日子,她總是喜歡待在院裡,望著漫天大雨,一言不發。

  「公主,天涼了。」

  江南站在走廊里,看著昔日溫婉的公主如今哀莫大於心死,心中不是滋味,出聲道。

  懷蘇公主轉過頭來,臉上無邊憔悴。她看著江南,喃喃道:

  「江南,我一直以為我這一生平安喜樂。」

  「萬沒想到,是暗中有人負重而行。」

  關於事情的來龍去脈,烏鐵王已經在太子斃命的第二日,便全部告知了懷蘇。

  包括獸魔的存在,太子的懷疑和計劃,以及最後的布局。

  逝者已逝,獨留生者悲。

  懷蘇露出慘笑,「我一直以為,皇兄自負,自私,連親妹妹也要猜忌。」

  「到頭來,自負自私的人是我。」

  江南默然。

  懷蘇有錯嗎?

  她也是受害者。

  怪只能怪獸魔,怪世事無常。

  「江南,我想要奪嫡。」

  沉默片刻,懷蘇突然開口。

  江南一愣。

  長公主……不是一直完全不在乎帝位嗎?

  「皇兄最後曾說……認為我更合適繼承嫡位。」

  「我想證明他,沒有看錯。」

  懷蘇看著江南,如此說道。

  說到這句話時,懷蘇死灰般的眼眸,才有了些許神采。

  太子的最後一句話,成了她活下去的支柱。

  江南默默點頭,然後告辭。

  順著門廊朝皇宮走去。

  他在烏鐵國待的日子不短了。

  又因為太子之死,又耽擱了十餘日。

  該走了。

  他的路還長。

  烏鐵,懷蘇,太子,獸魔……終究只是路上的風景。

  「江南,你還會回來嗎?」

  走出數步以後,身後傳來懷蘇的聲音。

  江南回過頭,「會的。希望那時在下能看見您繼承了太子殿下的遺志,好好活著。」

  「一言為定。」

  烏鐵皇宮,烏鐵王坐在王座之上。

  威嚴的臉上也透著一絲疲憊。

  兩鬢竟隱隱有銀絲爬出。

  看來太子的死,對這位鐵血的君王,也打擊不小。

  「陛下,江南前來辭行。」

  堂下,江南一鞠躬,道。

  烏鐵王整了整神色,才道:「不必多禮。獸魔伏誅,上人功不可沒。」

  半月前,誅殺獸魔後,江南便被授予烏鐵供奉之名。

  烏鐵供奉,還有一個名字——護國護道者。

  只有對於烏鐵國有大貢獻者,方有機會受封。

  江南本就為烏鐵國士,發現獸魔有功,最後還徹底殺死了獸魔,又有著大夏繡衣和劍廬劍首之身份。

  雖修為尚低。

  卻也被破格授予了烏鐵供奉之名。

  烏鐵供奉,沒有官職,但其地位之高,甚至不能稱為臣子了。

  皇帝都需稱之「上人」。

  不僅如此,還有千金俸祿;見君王亦無需行跪禮;受烏鐵舉國上下尊崇。

  烏鐵王吩咐下人,拿來了當初太后壽宴上允諾的獎賞,與供奉的詔書,呈給江南。

  「上人此行,只需記得烏鐵國門永遠為你敞開,即可。」

  「多謝陛下厚愛。」江南稽首。

  烏鐵歷四三五年,磅礴大雨中,江南手執一把油紙傘,出了京城,漸行漸遠。

  大雨中。

  江南初來京城歇息的那個酒館,窗前坐著一年輕公子。

  桌上放了一碟豆乾,一壺清酒。

  而那年輕公子,相貌翩翩,卓爾不凡。

  他飲一口酒,幽幽嘆道,

  「嘖……生時狗吠聲通王,長公主王命在身……此等謠言,竟已要成真……」

  「世事,竟無常哦……」

  「天機,難參透哦……」

  適時,一陣大風颳起,他起身去關窗。

  卻見腰間,一古樸玉牌翻了個面兒。

  上書,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