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江祭
車隊停下以後。
商會工人便收拾工具,上了大幽山。
他們要在其中待上月余,採伐藥材。
然後由車隊拉回商會,再分批售賣。
至於趙燁堔和鄧黎,自然是留在望江,等他們回來。
所以,四人便找了一家酒樓,點了一桌子菜,先應付轆轆飢腸。
酒樓中人不多,但小二卻也是極為熱情,邀眾人落坐。
點完菜後,趙燁堔攔住正準備離去的小二,問道:「夥計,看這日子這也是到了水龍節的時候了,怎麼這城內卻是完全沒有一絲過節的氣氛啊?」
小二聽到這話,臉色卻是變了一變,嘆道,
「客官,您是為水龍節而來?」
「若真當是如此,您可能要失望而歸了。」
「今年沒有水龍節,今後也沒有了,唉……」
說罷,也不等趙燁堔細問,便轉身離去了。
趙燁堔卻是眉頭皺起,看向江南:「上師,您這一趟,可能是要白跑了。」
江南擺了擺手,「意料之外,卻也無法。」
酒足飯飽以後,四人正結帳準備離去。
那大腹便便的掌柜卻是來到桌前,「四位客官,您幾位是外地來人吧?」
趙燁堔點頭。
「客官,方才我聽墩子說您幾位在問水龍節的事兒。」
酒樓掌柜壓低了聲兒,「若您幾位是為此而來,我勸您們還是儘早離開得好。」
「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也莫要多作評價。」
「這些天兒,可已經有不少外來人因為呈口舌之快,進了大獄了!」
聽他這話,江南倒是來了興致,他本身便是朝廷中人,對這方面也是極為敏感。
「掌柜的,這話是何意,如今朝廷難道還興文字獄了嗎?」
掌柜的嘆息一聲,「朝廷興不興,我是不知曉。但這望江地界兒,卻是容不得有人亂說的。」
趙燁堔眉頭皺成一團,拱手:「掌柜的,可別打啞謎了,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掌柜臉色一苦,欲言又止。
趙燁堔混跡江湖多年,自然明白了意思。
從袖袍中掏出一張銀錢,塞進掌柜手裡。
掌柜的一看,頓時瞪圓了眼。
面色一番掙扎後,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幾位隨我來!」
說罷,他將四人帶到樓上雅閣,關門關窗後。
才小聲道:「幾位,我這兒說完,你們可別亂傳,最好是立刻便走,如今這望江已成是非之地了。」
四人皆是點頭。
掌柜的這才道:「您幾位既然為水龍節而來,自然應當知曉水龍節的傳說。」
「而望江最近的變故,便與這傳說有關。」
「兩個月前,百姓正在長舟試劃,為水龍節做準備。」
「那就是那一天,整個寧江都沸騰了,傳說中的江中之神,醒了過來!」
「它吞沒了所有江上的百姓,高高懸於天際,目似大日,背生雷霆,三頭猙獰,極為恐怖!」
「也正因它不喜有百姓在寧江之上划船,水龍節只得停了。」
他說完,趙燁堔一臉震驚之色。
雖然他知曉江中之神的傳說,甚至還說給江南聽過。
但他一直以為,那是三人成虎的杜撰之說。
卻從未當真。
而江南三人,卻是眉頭一皺。
出於修者的直覺,他們即刻反應過來,這應當是某些妖物作祟。
聽方才掌柜說話,卻是已經有百姓命喪這蛟龍口中。
江南問道:「掌柜的,既然這所謂的江兄之神害了人命,為何不通報朝廷?」
古往今來,妖物的歷史甚至比人道還要長久。
上元各地,皆有他們身影。
而大夏對於妖物,是極為忌諱的。
在中州境內,妖物只有三種選擇。
其一,便是躲進深山老林,不出來害人,大夏自然不會耗費兵力討伐。
其二,即便一些化形妖物,隱於市井之間,卻也不能害人性命。
其三,作為一些修者的靈仆。
但無論哪一種,不得傷害黎明百姓,皆是不可逾越的紅線。
一旦觸犯,等待而來的,便是朝廷的雷霆怒火。
按理來說,這寧江的蛟龍,已然害了人命。
官府應當層層向上通報,先由幽州或者十道級的行政區,派出修者誅殺。
若是妖物太過強大,那邊輪到繡衣府出場了。
——他們專門兒幹這個的。
總之,在大夏境內,不管是龍是虎,是魔是妖,都得盤著。
要想像遠古時候一樣殺人吮血,那是做夢。
然而,望江縣官府卻聽之任之。
已經兩個多月過去,朝廷似乎並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聽到江南的問話,掌柜不屑搖頭,「這位客官,您想多了。」
「縣太爺已經宣布,這江中之神乃是朝廷冊封,名有正統,還報什麼官?」
聽到這話,江南才是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朝廷還會冊封妖物為神明?
怕是太痴人說夢了!
大夏向來強勢霸道,不尊天地,不敬鬼神,只行人道。
莫說妖物,即便是當初天庭封的正統山神土地,也只得隱於荒野地下,不敢探頭。
「掌柜的,望江縣令可真是如此說的?」江南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些許厲色。
「當真!」
掌柜的從房間櫃門裡,取出一張布告,上面正有望江縣太爺的印章。
大概意思便是說江中之神為朝廷冊封神靈,百姓當敬之,禮之,不可褻瀆。
掌柜的收起布告,接著說道,「此事倒還尚好,不過是停了水龍節而已。但還有一件事兒——幾位客官萬萬不可議論,不然輕則牢獄之災,重則人頭不保!」
「哦?」
江南眼睛一眯,在他看來,這望江縣令擅自借朝廷之名,冊封神靈,枉顧橫死百姓,已然是大逆之舉。
聽這掌柜的意思,竟還有更多情況?
「此事便是——江祭!」
即便在沒有外人的屋子裡,掌柜說說起這二字,仍是聲音顫抖。
眾人聞言,不禁一愣。
這時,外邊兒響起鐘鼓奏鳴之聲。
聽得這聲音,掌柜的渾身一抖,嘆道:「便由幾位客官親自看去罷!」
說罷,他再三叮囑幾人莫要出聲,然後推開窗戶。
只見窗外,浩蕩的寧江江面上,一艘大船正在緩緩航行。
而船上,一對約有六七歲的童子,正被五花大綁在甲板上。
他們穿著極為漂亮的花衣裳,但小臉兒上卻布滿了恐懼。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在這倆童子身旁,三五成群的魚頭妖物正在載歌載舞!
它們手握黑叉,不斷將黑叉在倆童子面前比劃,發出刺耳的怪嘯聲。
而江岸之上,一對渾身上下皆是補丁的白髮老人,看起來應當是那倆童子的家人。
他們佝僂著身子,以頭撞地,滿面土塵於血痂,悽厲的哭聲迴蕩。
與大船之上,響起的喜慶鐘鼓之聲混雜在一起。
場面詭異而又驚悚。
掌柜痛覺地閉上眼睛,嘆道:「寧江神醒來,卻是要收取生祭,每旬第七日都要吃一對童子,保風調雨順,這便是——江祭。」
「兩個月來,已經有超過兩手之數的孩童做了生祭。」
「造孽啊……」
趙燁堔和鄧黎皆是呆住了。
他們都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人。
卻想不到如今的大夏,竟還有如此醜惡殘酷的生祭之事!
掌柜別過頭,連上了露出不忍之色,
「那魚神稍後便會將童子放血流盡,投入江中。」
「您幾位還是莫要再看了,也千萬別多作議論,否則性命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