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劍廬夜話,劍道天驕

  幽州的冬天,寒冷乾燥,稀風,疏雨。

  抱劍台上,正值未時,是一天中日光大盛之際。

  然而,眾人皆有所見。

  在那九品繡衣舉劍之時。

  有風,自高天而來!

  捲起雲霧如海浪般翻湧沸騰。

  忽而間,又垂落地面,如蒼穹怒號,攜磅礴之力傾軋而至。

  高高劍鋒之上,雲消霧散,青松折腰。

  眾人甚至的馭起靈氣,以穩住身形。

  片刻後,風停靜止。

  在場之人,無不色變。

  劍試乃展露劍招劍勢之場所,諸人亦未輔以靈氣

  如那楚鳶,一手黎山風雨劍,其劍勢便讓人宛如身在盛夏暴雨天。

  若是輔以靈氣加持,其劍勢作風,劍氣化雨,威能定然難以想像。

  然而這九品繡衣,更讓人捉摸不透。

  眾人未曾感受到劍意劍試,卻見他一劍招來狂風,又無靈氣法術之跡,實乃駭人聽聞!

  台下之人已是如此,台上的劍廬長老則要鎮定很多。

  他看不透江南的劍勢,亦不通其劍意之道。

  可謂平生僅見。

  不由微微點頭,「大千之界,無奇不有,此招何名?」

  見狀江南心中一喜,表面卻不動聲色,道:「稟長老,此劍呼風。」

  他本就不通劍道。

  靠著神通呼風才由此威勢。

  賭的就是,世間神道遁隱不顯,即便百年修為莫測的劍廬長老。

  也看不透神通奧妙。

  而誤以為呼風乃劍招劍式。

  看此時眾人反應,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有極大可能,通過劍試。

  其餘人自然不知江南心中所想。

  只心道又出了一個劍道妖孽。

  除了一人。

  角落中,墨袍男子低著腦袋。

  滿眼皆是不屑。

  其他人不懂神道,他卻有所涉獵。

  他自然認出方才的風暴,依稀有神道神通跡象。

  別人眼裡的劍道天才,在他看來只是招搖撞騙罷了。

  但他現在,明顯有更大的苦惱。

  那便是,那晚在密室偷聽他與劍奴談話的,究竟是何方勢力?

  難道是那九品繡衣?

  不,不可能。

  那時他正在與縣尉對峙,

  另一邊,劍試繼續在進行。

  江南下台後,便掏出名冊,對照著上台的人,一一進行比對。

  除了楚鳶兒,還有好幾人值得注意。

  他的兄長楚河,同樣來自黎山,一手開山劍勢,實力七品;

  李柏言,君子劍勢,七品仙道劍修,來自羽化仙宗。

  白羽,霸道劍勢,八品武道劍修,散人;

  以及,夜燁,七品仙道劍修,散人。

  當身穿墨袍的夜燁從角落走上台,江南瞬間雙目一凝。

  這人,就是那晚驅使劍奴,偽裝店小二,挑起自己與縣尉矛盾之人。

  江南嘴角裂開笑容。

  他向來睚眥必報。

  時間緩緩過去,天色漸暗。

  數百人的劍試也接近尾聲。

  最後,公布結果。

  楚鳶兒兄妹,江南,夜燁,以及上面提到的白羽,李柏言,還有一位則是未曾露面的劍廬劍痴。

  攏共七人。

  其餘人無不一臉失望,心灰意冷地下了山。

  宣布結果後,一名劍廬劍生將他們六人帶至另一座劍峰,安排住宿,歇息。

  明日將由劍廬長老帶領,前往劍廬禁地劍冢,參悟劍意劍招。

  ……

  深夜。

  劍廬寢房。

  和他們一貫的風格一致,房間內陳設簡單。

  一桌,一椅,一床,便再無其他。

  江南盤腿於床上,強忍著去找夜燁友好交流一番的衝動,腦子裡思索著明日的計劃。

  按照規定,劍冢滯留時間最多三日。

  時辰一到,莫管領悟如何,皆要退去。

  江南尚不清楚,此次點燃青燈,需耗時多久。

  是像在天牢時一蹶而就,還是像獲得呼風之術時十天半月。

  正在這時,江南耳朵一動。

  身負三十年道行,除了力氣,他的身體各種感官,亦在潛移默化提升。

  要是原身江南,是絕不可能聽到如此輕而緩的腳步聲。

  江南心中一愣,不能是那夜燁吧?

  「誰?」江南喝問道。

  門外傳來一個清冷之聲,就宛如冬日溪水。

  「劍廬,莫依臻。」

  莫依臻?

  江南腦中思索片刻。

  便得知門外之人來歷。

  劍廬劍痴——莫依臻。

  據傳為劍廬劍主之女,六長老之徒。

  年僅十八,便臻至七品。

  劍道修為,更是難以揣測。

  其人傾國傾城,卻清冷無雙。

  也是唯一一個,未參與劍試,便可進劍冢的存在。

  粗略的信息一一在腦海中閃過,動作和嘴上卻也不慢。

  推開門,拱手道:「莫姑娘,還請進。」

  打開門那一刻,江南人懵了。

  雖然他沒見過啥世面,但無論是旬陽的商夫人,還是下午的楚鳶兒,都可謂是人間絕色。

  可開門的那一剎那,江南還是被著實驚艷了一把。

  這劍廬劍痴,當真生得一副絕妙的皮囊。

  未施粉黛,黑袍用一個絲繩簡單紮起,眉目如幽潭,朱唇淺淺,肌膚似白玉,顧盼皆絕美,一襲寬大的劍廬灰袍,仍遮掩不住玲瓏妖嬈的身段。

  最絕的便是那氣質,如雪般冷清。

  即便江南這種兩輩子的鋼鐵死直男,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莫依臻得到江南肯定的答覆後,也不拘謹,便進了屋。

  「天色已晚,莫姑娘深夜拜訪,有什麼事嗎?」江南邀她坐下,詢道。

  莫依臻輕輕頷首,道:「劍。」

  江南一愣。

  這姑娘能好好說話不?

  但他還是大致猜到了對方的意思。

  「莫姑娘說的可是劍試之時,那呼風一劍?」

  「對。」莫依臻總算多說了兩句:「我在瓶頸,難以突破,特來詢先生。」

  江南一拍大腿。

  心道這問題你可問……錯人了。

  在下劍道的造詣,怕沒有貴宗養的一頭豬精深。

  但他肯定不能直說,畢竟對面姑娘可是劍廬中人。

  若是察覺自己對劍道一無所通,那明天劍冢還能不能進了?

  於是他措辭一番:「莫姑娘,劍道一行,山高路遠,每一個人,沒一柄劍皆有不同,在下愛莫能助。」

  莫依臻認同地點點頭,這都是套話了。

  但她似乎仍然不死心,又問:「先生之劍理,為何?」

  江南作沉思狀,許久才道:「江某之劍,在於心。心之所在,劍即在。」

  莫依臻若有所思。

  「心中有劍,萬物皆可為劍;心中無劍,三尺神鋒也比不得路旁枯草。」

  「在下劍理,便是——無劍。」

  江南反正就瞎扯,反正太細的東西他不敢說。

  人家是內行,說多錯多。

  只想快點把這姑娘打發走。

  末了,他又怕一番胡言讓人家走入歧途,又道:「此乃江某之劍,只適合江某,莫姑娘莫要記掛便是。」

  哪兒知,莫依臻久久沒有反應。

  「莫姑娘?」

  突然,莫依臻抬起頭,眼中神光奕奕!

  這還是江南第一次見她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感情。

  莫依臻站起身,向著江南深深一躬,滿是尊敬:「依臻悟了,多謝先生!」

  江南:「?」

  好傢夥,我自個兒在說啥都不知道,你就悟了?!

  緊接著,便見莫依臻提起手中長劍。

  此劍古拙,其神韻流轉,大巧不工。

  即便外行如江南,也看得出這是柄好劍。

  不過莫依臻提劍幹啥?

  不能是砍我吧?

  正當江南疑惑之時,莫依臻將手中之劍往窗外一扔。

  便扔下萬丈懸崖。

  向著江南再一躬身:「先生之劍理,虛無縹緲,依臻只懂皮毛,卻也收穫頗豐。」

  江南人都傻了。

  他愣愣望著窗外——那柄劍明顯價值不菲,說不定還是劍廬珍寶啥的。

  莫依臻這姑娘聽了自己一番忽悠,就給扔了。

  明天劍廬會不會讓自個兒賠?

  要不跑路吧?

  正當他思緒亂轉時,不算寬大的房間中。

  劍氣沖霄!

  虛空中,有劍鳴響徹!

  莫依臻整個人,都仿佛一柄仙劍,要刺破五行六道!

  她真的……有所突破!

  片刻後,莫依臻回歸本態。

  白皙的臉頰夾雜著喜悅,雖然她似乎不太擅長表達這種情緒,本能地在極力控制。

  但江南還是看得出來,她很開心。

  果然,劍痴之名,不是空穴來風。

  莫依臻朱唇輕咬,看江南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尊敬與憧憬,

  「先生大恩,依臻沒齒難忘!」

  江南:「……」

  好傢夥,這就是劍道天才?

  聽人忽悠都能突破的?!